“謝謝您，我一直知道，我是莫北，所以……我會一直是莫北?！?/br>
    那些悸動和隱秘的萌芽，在那樣的一個午后的燦爛陽光中無可遮擋，也在那一天，被暴曬到干枯萎?dāng)　?/br>
    她不想自己的感情，成為另一條被扔在地上的沾血繃帶。

    第96章 你沒救啦

    孩子接種疫苗，孩子餓了, 孩子喝奶, 孩子換尿布, 孩子做身體訓(xùn)練, 孩子做早教訓(xùn)練, 孩子曬屁屁的時候拉了粑粑在小床里，孩子……孩子……孩子……

    照照鏡子，褚年覺得自己的身材只比從前的余笑略圓潤一點(diǎn)，連“正常胖瘦”都算不上, 懷孕時候養(yǎng)出來的那點(diǎn)rou早就不見了。

    “除了胸只有一個地方比之前大了。”

    褚年看著鏡子里的女人面無表情地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黑眼圈?！?/br>
    快四個月大的小褚褚已經(jīng)能被豎著抱了, 小家伙撐著頭瞪著圓溜溜的大眼睛打量著，戚大姐拍拍她的后背說：“小褚褚看看mama，mama要去上班啦！”

    “戚大姐，今天我媽回過來看孩子，你們中午的飯錢我打給你了，中午我趕不回來, 下午我會早點(diǎn)下班?！?/br>
    產(chǎn)假剛剛結(jié)束的時候，褚年又邁過了一道坎——他給孩子斷了母乳。

    其實也是巧合，小褚褚開始對輔食接受良好的時候，褚年一天晚上睡覺, 不小心壓到了一邊。

    半夜起來喂奶的時候, 他那一邊奶水就少了。

    第二天, 褚年就開始發(fā)燒, 因為乳腺炎, 那之后就斷斷續(xù)續(xù)地好不了，只能用一邊兒喂奶，那一邊兒又皸裂了。

    反復(fù)的痛苦折磨著褚年，他也就是在那個時候瘦下來的。

    對褚年停止喂母乳的這個決定，戚大姐沒說話，來做飯的黃大姐和余笑mama都持反對態(tài)度，可褚年很堅決。

    “我要恢復(fù)工作了，這些病痛太消耗我的時間精力了，奶粉被造出來不就是替代奶水么？”

    其實真正讓褚年下定決心停母乳的，是余笑上次回來跟她說的一句話，那天是小褚褚的“百日”。

    “再給我?guī)讉€月的時間，我做完這個項目，就可以換回來了?！?/br>
    褚年長到三十歲，最會說話的時候往人的心窩子里擠，可聽著余笑的那句話，他最大的感覺是心里一下子就軟到了不行。

    涌上心頭的竟然不是她終于松口的欣喜，也不是她怎么知道自己能換回來的疑惑。

    一想到換回來是讓余笑受這個苦，褚年就舍不得了。

    尤其是看著余笑的mama跟自己說：“多少母親是這么過來的?！?/br>
    他就更舍不得了。

    奶就這么停了，小褚褚一開始還會往“mama”的懷里拱著找“勺兒”，后來就沉迷于奶瓶和輔食的美味了。

    回奶的時候還是疼，好像人一旦當(dāng)了媽，就無論如何都跟這個疼撇不下關(guān)系了，褚年一聲不吭地忍了下來。

    “你這個小豬寶寶是不是給我下了咒?。繛槟愣继鄢蛇@樣了，我怎么都不舍得打你一下呢？”

    點(diǎn)著自己女兒rou呼呼的小手，褚年嘀嘀咕咕，嘴里是抱怨，臉上卻是笑的。

    恢復(fù)上班之后，褚年第一個感覺是自己的精力確實連自己懷孕的時候都比不上了。

    不過想想，不管是誰，開了刀之后又經(jīng)歷了幾個月的折騰，能精力好才奇怪呢。

    為了遮掩臉上的黑眼圈和略顯憔悴的唇色，褚年用起了傅錦顏之前送她的護(hù)膚品和化妝品。

    晚上睡覺之前，他用起了面膜。

    他甚至還給自己買了新衣服，之前春節(jié)的時候，他的新衣服是余笑給他買的，墨綠色的針織毛衣裙和駝色的羽絨大衣，外面有一條紅色的圍巾。

    褚年把商標(biāo)用手機(jī)拍了下來，去商場買了十幾件這個品牌的春款。

    人靠衣裝，有了妝容和衣服的加持，褚年剛一回職場，就讓小玉驚呼他果然是當(dāng)了合伙人就完全不一樣了。

    “我從前也沒那么糟吧？”被夸獎?wù)f是“大變身”的褚年心里還有點(diǎn)委屈。

    可過了兩分鐘，他就跑進(jìn)了廁所里，美滋滋地拿出手機(jī)拍了好幾張自拍發(fā)給余笑。

    看吧，你喜歡的衣服牌子，還有據(jù)說比之前好很多的你自己，會不會開心一點(diǎn)？

    發(fā)消息的時候，褚年心里美得如同過了蜜。

    發(fā)完了消息，他站在廁所里和鏡中的“自己”面面相覷。

    “太傻了吧？”他說自己，“你別忘了，你要是讓她知道你現(xiàn)在……嘿嘿嘿，我給我喜歡的人發(fā)給照片怎么了？幾張照片能看出什么來呀？”

    傻笑完了，他又一拍自己的額頭。

    “完了，你沒救了。”

    過了一會兒，他又自言自語：“那我可以抱著小褚褚一起拍照發(fā)給她呀，她愛怎么想怎么想，想我是用孩子威脅她也行，嘿嘿嘿。”

    這樣的情形，就一直反復(fù)著。

    四月草長鶯飛，五月姹紫嫣紅，六月的一天，褚年早早下班，用小車子推著已經(jīng)五個月大的小褚褚出門散步。

    剛走出小區(qū)門口，褚年就看見了自己的親媽。

    他轉(zhuǎn)身就推著孩子往回走，他媽卻追了上來。

    “余笑，我就來看看我孫女！”

    “不行?！币娮约旱挠H媽攔在了小車前面，褚年用自己的身體擋在了孩子和她之間。

    “媽，您別這樣，我們都已經(jīng)怕了！”

    “不是，我就，我就看看?！瘪夷甑膍ama放下肩上的袋子，從里面拿出來了兩件小孩兒的衣服。

    “真蠶絲織出來的綢子，我給孩子做了兩套小汗衫小褲子，過幾天熱了正好穿，孩子不起痱子。”

    小小的素綢衫子在初夏的風(fēng)里飄著。

    褚年看著自己的親媽，嘆了口氣：“您想給孩子送衣服，還想干什么？”

    “我沒想干什么……”褚年的mama看了看四周，略一低頭，眼睛已經(jīng)紅了，“你們之前把事情在親戚面前都撕扯開了，你爸就干脆跟我撕破了臉，搬姓楊的那兒去了，結(jié)果上上個月又被姓楊的兒子給趕了出來。

    姓楊的兒子弄了什么保健藥到處賣，上個月不知道怎么就又讓他回去了，然后呢，你爸也是迷了心了，天天打電話給我，讓我賣房子給他一半的錢，他要跟我離婚。

    我打電話給褚年，讓他說說他爸，結(jié)果褚年直接一個電話告了那姓楊的一家子傳銷，還跟我說之前他爸就開口就跟他要幾十萬，哎呀，也不知道我是從哪里招了他這么個喪門星。

    現(xiàn)在，你爸他想回來吧，也拉不下那個臉，就在老廠的宿舍里住著……家也不像個家了。

    余笑，我以前是做的不好，對你也不好，對孩子也不好，可是，我現(xiàn)在也沒別的念想兒了，你說我、我……”

    你想干什么呢？

    褚年看著自己的親媽。

    她愚昧，頑固，偏執(zhí)，貪財……大概對自己的兒子有幾分真心，卻抵不過對自己丈夫的順從，婚姻把她折磨得不成樣子，她卻還像是一條水面下生出來的藤，必須要找個依憑才能活下去。

    “媽，衣服我收下了，別的您也不用說了，我和……褚年的想法是一樣的，您就拿著錢好好過日子吧，您和我爸，我是不會讓你們影響到我的孩子的?！?/br>
    褚年心平氣和，又說：“我沒有不讓孩子認(rèn)你的意思，可長輩，真的，太容易對孩子造成影響了。我……我們受過的苦，我們不想留給孩子，您要是真的還想當(dāng)個好奶奶，真的覺得自己錯了，您就自己把自己的日子過出個樣子來。”

    “過出個樣子來？過出個什么樣子來？我嫁了個男人，男人為了別的女人能想著賣房子，能想著從親生兒子身上摳錢，我生了個兒子養(yǎng)大了，養(yǎng)得有出息了，他看不上我。

    我有了個孫女兒，我舔著老臉上門，我兒媳婦連讓我看一眼都跟防賊似的。”

    說著，褚年的mama又帶了哭腔，她真的比之前要憔悴很多，春衫在她身上都有些晃了。

    “您自己呢？您顧好您自己，您能顧好了您自己，別人誰不對你好？您要是能把自己照顧好了，別總抱怨誰誰誰對你不好，我敢保證，該是您的，您都會有?！?/br>
    褚年覺得，這可能是自己以“兒媳”的身份，最后一次跟自己的母親這么說話了。

    多好笑，過去幾十年看著也是母慈子孝的兩個人，卻是在這一場“互換”里關(guān)系轉(zhuǎn)變最大的。

    她“突然”沒了原來的兒子，自己一下子沒了印象中的那個“媽”。

    “顧好了我自己？”褚年的媽“哼”了一聲，眼眶還紅著，嘴角已經(jīng)是涼涼的笑了。

    “我要是只顧著我自己，褚年都生不出來，你們這些年輕人啊，受長輩照顧的時候個個理所應(yīng)當(dāng)，長輩找你們照顧的時候，滿嘴都是大道理……算了，好歹現(xiàn)在褚年給的錢都在我手上，我過得比那個喪門星強(qiáng)。”

    轉(zhuǎn)身走出去十來米，褚年的mama又走回來，把孩子的衣服塞進(jìn)了“兒媳”的懷里。

    目送著她離開，褚年嘆了口氣。

    “一樣是當(dāng)媽的，她可真是離我差遠(yuǎn)了，對吧，小褚褚？”

    小家伙躺在車?yán)铮捱扪窖健?/br>
    晚上，褚年剛洗了澡從衛(wèi)生間出來，就聽到了戚大姐的一聲驚叫：

    “余笑，你快來，孩子的身上起了好多紅疙瘩！”

    三天后，余笑在新港接到了她媽的電話。

    “笑笑啊，褚年不讓我告訴你，可是孩子都已經(jīng)病了兩天，醫(yī)生說是蕁麻疹，又哭又鬧還吐奶，身上都是紅疙瘩……我也來陪著床了，可我看褚年一直在這熬著也不太行了，你……要不你打個電話跟他說說，讓他歇歇吧?！?/br>
    余笑直接訂了回家的機(jī)票。

    “經(jīng)理，剛才赭陽馬總那邊來電話，職業(yè)培訓(xùn)中心那第一批月嫂要畢業(yè)了，想請您去參加畢業(yè)典禮?！?/br>
    “好?！?/br>
    余笑點(diǎn)點(diǎn)頭。

    “我家孩子出了點(diǎn)事兒，我回去一趟……等，等我回來的時候，你把我最近的行程整理一份發(fā)我，我怕我忘了?！?/br>
    “哦，好，您趕緊回去吧！”

    抱著文件夾，莫北看著“褚經(jīng)理”越走越快，直至跑了起來，

    身影就這樣消失在了走廊的盡頭。

    像是融在了早晨的光里一樣。

    第97章 我們換回來吧

    小小的孩子病床上，褚年守在旁邊, 用一只手捂住了自己鼻子以下的臉龐。

    他的眼睛已經(jīng)熬到發(fā)青了, 看著小褚褚, 他動也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