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節(jié)
直到“西廠的楊寡婦”…… 也直到現(xiàn)在。 呵呵,當(dāng)年那個豬肘子拿回家,他媽切了片燉白菜足吃了三天,他爸可還喝了兩個小二鍋頭呢。 就像他媽一直沖到前面來哭來鬧,可要回去的錢和好處,都是他們共享的,甚至,他父親得到的更多。 “你是讓我去你們那兒坐月子?我媽愿意照顧我么?” “那是肯定的,你懷的是我們的孫子,你放心……” “我不放心?!瘪夷暧植簧?,他腦袋里轉(zhuǎn)得飛快,他媽現(xiàn)在管著余笑送來的錢,新衣服新鞋子都穿著,又哪里愿意伺候月子,上次來故意鬧事兒說不定也是為了趕緊鬧翻了她就不用來照顧人。 所以他爸才親自來,可惜這活兒他實在是不熟練,笑起來怎么看都像是在冷風(fēng)里被吹了八個小時。 “余笑!” “你干嘛?我告訴你我可是孕婦!你對我大呼小叫我出事了你負(fù)責(zé)么?!我說了我不去,我不放心你們,我不想讓你們伺候月子,懂了么?!” 褚年的父親瞪著自己的“兒媳婦”,和藹樣子再也裝不住了。 “你放肆,余笑我告訴你,你……” “你什么都不用告訴我,我怕我一聽再聽出一個楊寡婦!我現(xiàn)在要回家了,你讓開行么?” 褚年把包擋在前面就要從褚年父親的身邊過去。 手臂卻被拉住了。 “你要是不在我那坐月子,滿月宴,滿月宴得我們辦!我們是孩子的親爺爺奶奶,褚年的親爸媽,余笑,就你現(xiàn)在對我說話的這個態(tài)度要是換了別人你早就……” 褚年冷笑:“你們辦收的禮錢都是你們的對吧?不就是想要錢么?再表表功孩子是你們照顧的,到時候為了孩子為了名聲,褚年也得多給你們錢?爸,以前這種上不得臺面的事兒可都是我媽做,怎么,今天您親自出馬了?” 變故發(fā)生在一瞬間,褚年猛地拽出自己的手臂,往后退了一步,一腳踩在了人行道的邊緣。 跌坐在地上的時候,褚年剛感覺到腳踝有些疼,接著,在腹部結(jié)板一樣的宮縮痛苦來臨之前,他先感覺到了一股熱流從自己的身體里沖了出來。 “??!是不是有血?” “天啊,這有個孕婦摔倒了!” 褚年不知道自己瞪著自己親爸的眼睛是血紅的,他抖著手拿出了手機(jī),先想撥號給余笑,想起余笑還在外地,又想打電話給余笑的mama。 “余笑!我的天!”聽見黃大姐的聲音,褚年略有一點的安心,一只手在發(fā)抖,另一只手抓著黃大姐的手臂。 “送我去醫(yī)院,我的卡都在包里,?。。。 ?/br> 突來的痛苦抽走了他身上所有的力氣。 腳踝疼根本站不住,被人抬上一輛車的時候,褚年想起了那個被緊急送進(jìn)產(chǎn)房的女人。 “我要是沒力氣了,我要剖腹產(chǎn)。”他用盡全力地“喊”出一句話,在別人耳朵里卻不過是一聲唉叫一樣。 駕駛座上的人是黃大姐,副駕駛座上是他的親爸。 “我是她公公,說著話她就摔倒了,哎呀,太不小心了。” 手里抓著手機(jī),褚年疼得渾身是汗,對著不知道打給誰的電話,他努力地說: “救我!余笑你快點來救我!我要生了!我要生了!” 第79章 產(chǎn)床之上 最初始的痛感終于熬過去,厚厚的大衣幾乎成了個讓他掙扎不動的囚籠。 褚年覺得到處都是濕的, 內(nèi)衣, 外衣, 甚至他自己。 視野從模糊到清晰, 先是看見了一個白色的碗一樣的東西, 好一會兒褚年才知道那是醫(yī)生的口罩。 “我在哪兒?” “深呼吸,余笑,還記得我么?我是黃大夫,我在給你做檢查?!?/br> “黃醫(yī)生!我知道!”褚年說話的時候胸部劇烈起伏, 好像每個字都從他的身體里吸走了大量的空氣。 “好, 你現(xiàn)在告訴我這是幾?” 對著手指頭,褚年說:“是、是3?!?/br> “好,現(xiàn)在我要告訴你,你的宮縮很厲害,宮口正在開始打開,但是孩子還沒有入盆, 只是現(xiàn)在有了一點入盆的跡象,過一會兒我可能要給你打催產(chǎn)針,幫助孩子生下來,現(xiàn)在你要簽一份委托書, 一旦你昏迷過去, 我們需要采取進(jìn)一步的手段, 就需要那個人來簽字?!?/br> “簽字?” 褚年又嗆了一口氣, 他覺得仿佛下一秒劇烈的疼痛就會再次襲來, 可他又不知道下一秒到底會不會到來。 努力找回自己的理智,褚年抬起手對身邊的醫(yī)生護(hù)士說: “告訴我,外面現(xiàn)在有誰?” “我們先扶你坐起來,你不能躺著?!?/br> “外面一個是你的愛人的父親,一個自稱是你家的鐘點工,他們是一起送你來的?!?/br> 黃大姐和他親爹? 褚年幾乎不假思索:“我想找黃大姐,就是那個鐘點工?!?/br> 黃醫(yī)生也不多問,她對著旁邊另一個醫(yī)生點點頭,那個醫(yī)生就出去了。 幾乎是伴隨著那個人的腳步聲,褚年感覺到自己的腰腹都在抽搐,他整個人都在開始冒冷汗。 “你現(xiàn)在不要著急,先把文件看完?!?/br> “好……”褚年覺得自己的眼睛根本就是在機(jī)械性地動,好像把每個字都看進(jìn)去了,又好像什么都沒看見。 過了大概一兩分鐘,剛剛離開的醫(yī)生進(jìn)來了。 “余女士,你公公說黃女士回去收拾你生孩子的東西了。” 腦袋里這話轉(zhuǎn)了十幾秒,褚年才反應(yīng)過來,外面只有他親爹一個人了。 “我、我現(xiàn)在還生不出來吧?我得等人來,我不能讓他給我簽字?!?/br> 褚年看著黃醫(yī)生,目光里滿是求助,甚至是求救,他說: “醫(yī)生,是他把我推倒的,我不能讓他給簽,我、我想等人來?!?/br> 疼痛讓他說起了車轱轆話。 “好?!秉S醫(yī)生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想找誰來就趕緊打電話?!?/br> 打電話,打電話……盯著通訊錄,幾乎不用想,褚年就把電話打給了余笑。 “我要生了?!?/br> 他只說了四個字,突然就被一種巨大的絕望和悲痛給打到了: “你不是說你會回來陪我呢?你人呢?我要生了,你趕緊回來吧!” 說話的時候,他的嘴唇都在抖。 電話對面,余笑的聲音傳來:“怎么這么突然?我馬上訂機(jī)票,你不要著急?!?/br> “我疼啊,我疼??!你怎么還得訂機(jī)票啊,我都要生了!”褚年喊著疼,臉上又有水流了下來。 是淚吧。 抱著電話,褚年死活不肯松手,恨不能就這樣遠(yuǎn)程監(jiān)督著余笑買機(jī)票、去機(jī)場站、坐飛機(jī)回來…… 這時候,外面又傳來有人說話的聲音。 “余笑,你父親來了?!?/br> “我父親?” “笑笑,你剛剛打電話給你媽,她一著急,把腳給扭了,我就先過來了,你怎么回事兒?。吭趺淳屯蝗灰四??” 脖子上亂七八糟地纏著一個圍脖,大衣的扣子歪七扭八地糾纏,余笑的爸爸像是個被秋風(fēng)從楊樹上掃落的蟲繭一樣滾進(jìn)了診療室。 “笑笑,笑笑你是不是要生了?!?/br> 隔著白布簾子,余笑的爸爸想探頭又忍住了似的,只用褚年從沒聽過的聲調(diào)連聲問著。 “爸……” 褚年拿著手機(jī),臉上都不知道是個什么樣的表情了。此刻他不信任的人里,他自己親爹排第一,他自己親媽排第二,余笑這個爸就鐵鐵的第三了。 他試探性地說:“爸,我太疼了,要、要不我剖了吧?!?/br> “別這么說,笑笑啊,爸爸知道你疼,可是、可是生孩子就是這樣的,你看你自己也是這么被生出來的是吧?你別怕啊,堅強(qiáng)一點!疼了你就叫,爸爸陪著你,好不好?” 不好!好個屁!有種你自己來生??!你來堅強(qiáng)一個我看看??! 心里無數(shù)的話就這么飛了過去,褚年已經(jīng)不想罵了。 又是一陣難忍的痛,他抽搐了似的又吸了一口冷氣。 聽見他的聲音,余笑爸爸又說: “笑笑啊,你這就是每個女人人生中的一道坎,邁過去就一切都好了!爸爸相信你,你一定能闖過去的!” 闖你【嗶——】 褚年一口氣垮了下來。 手機(jī)一直沒有掛斷,褚年握著更近了,他必須承認(rèn),也必須接受,這個世界上,可能真的只有余笑能明白他現(xiàn)在的痛苦。 還在努力想用精神雞湯滋養(yǎng)女兒的父親被醫(yī)護(hù)人員請了出去。 褚年也拒絕把那個授權(quán)給他。 可是余笑的mama傷了腳,也不知道什么時候過來。 萬一她過來了,也讓我“堅強(qiáng)”呢? 這么想著,褚年又狠狠地抽了一下,也不知道是疼的,還是被嚇到了。 墜痛感的圍剿下,褚年看完了厚厚的一沓手術(shù)須知,簽好了字,只是那個委托人,他找不到。 手機(jī)里傳來余笑的聲音,她說: “我已經(jīng)買好了機(jī)票,現(xiàn)在往機(jī)場趕的路上,有些事情我要跟別人交代一下,一會兒我打給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