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笑飛速邁出的腳步頓了一下。

    是的，莫北并沒有被人欺負，或者說，莫北確實被人欺負了，可她用更兇殘地“欺負”回去了。

    趕到了公寓小區(qū)的保安室，余笑看見的是莫北一個人低頭站在一邊，另外三個女人站在另一邊。

    小李穿著背心睡褲在跟保安說著什么。

    “怎么回事？”

    身材瘦高的男人表情嚴肅，透著些不怒自威的氣勢，明顯就是管事兒的，一看見他，兩個保安的臉色又比之前好看了很多。

    “我姓褚，是她上級?！?/br>
    那邊的三個女人里有一個本來是抱胸站著，狠瞪著莫北的，一看見他，手臂放下了，人也微微低下了頭。

    事情其實很簡單，莫北來了京城，被安排在了一間公寓里，公寓有兩個臥室，另一個住的是個從下面分公司調(diào)上來“培訓”的，在總公司這樣的培訓也都是攢資歷的一種方式。

    莫北跟著褚年的項目，才短短幾個月就受了總公司的嘉獎，中間的一次內(nèi)部評測再次拿了全a，并且被發(fā)了一筆獎金。

    明明是個小地方的分公司出來的，卻這么露臉，羨慕嫉妒莫北的人不知道有多少。

    所以，在池新影影綽綽傳的“緋聞”，就這么傳來了京城的總公司。

    今天莫北沒出門，就在房間里戴著耳機追電視劇，一坐就是大半天，連午飯吃的都是前一天買的炸雞，下午兩點多，她摘了耳機想睡覺，突然聽見房間外的客廳里傳來幾個女人的說話聲，說的正是她和她們經(jīng)理的緋聞。

    顯然，這幾個女的以為莫北不在，才敢這么放肆，言語間，褚年和莫北儼然一對“jian夫□□”。

    聽著她們明明自己也是女人，卻滿嘴的“婊”、“sao”、“賤”地說自己，莫北怒了，穿好衣服沖出房間跟她們理論，最后文斗成了武斗。

    莫北1v3，不僅沒吃虧，等保安趕到的時候，就看著她把她的室友摁在沙發(fā)上用拖鞋抽，另外兩個，一個是跑出去喊了保安的，另一個直接被打怕了，連沖出去都不敢，把自己反鎖在衛(wèi)生間里說什么都不肯出來了。

    聽完事情的經(jīng)過，余笑一時竟然不知道自己該說什么。

    保安對場面的形容比小李三言兩語的概括更生動，母獅子進了羊群，也不過是這個水平了。

    過了一會兒，余笑忍不住笑了。

    她抬手拍了拍莫北的肩膀，轉(zhuǎn)身去看向其他三個人：

    “你們是怎么說的，說給我聽聽?！?/br>
    三個人都沒說話，其中兩個看向了莫北的室友。

    余笑沒有一點兒火氣地看著她們，手臂、脖子、凌亂的頭發(fā)……莫北該下手的地方似乎一個都沒少，有個姑娘還在揉著自己的肚子。

    “嫉妒?！彼f?！熬褪且驗榧刀?，又找不到莫北身上的缺點，就說些自己都不信的謠言，你們這樣真是太難看了?！?/br>
    小李看自家經(jīng)理在氣勢上壓倒了對方，連忙補刀說：

    “經(jīng)理，你來之前那個女的可兇了，還說要報警驗傷，把小莫關起來?！?/br>
    “報警驗傷可以，小莫動手打人確實不對，我也會聯(lián)系公司的人事管理和紀律監(jiān)察部門，我會問清楚在咱們公司的規(guī)章制度里，破壞別人名譽該怎么懲處?！?/br>
    余笑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運動t恤，敞穿著黑色的運動服，脖子上掛著黑色的耳機圈兒，頭發(fā)這個月沒怎么打理，略長了一些，卻看著比從前顯得更年輕了，她說完話之后雙手插在兜里站在那兒，無聲的壓迫感在房間里四散。

    三個女孩兒里的兩個急了，她們跟莫北的室友不一樣，來總公司培訓的可以拍拍屁股就走了，她們兩個本來就是總公司的小員工，要是因為這樣的事情被處分，那可就冤死了。

    “褚經(jīng)理！都是她說的，我沒說過，我、我也覺得她這么說不好，真的，您、您別生氣，我……莫北也沒怎么……”

    一個女孩兒摸著自己手臂上的青，忍不住“哇”地一聲哭了出來：“我都挨打了還不行嗎？我就是聽了兩句閑話，話也不是我開了頭兒的，嗚嗚嗚……”

    一個哭了，另一個也開始抽泣。

    只剩最兇的那個莫北的室友，梗著脖子說：“她搬走，然后賠我醫(yī)藥費?！?/br>
    喲，這是還想談條件呢。

    余笑搖搖頭，拿起了手機。

    女孩兒本質(zhì)還是色厲內(nèi)荏的，看見她的動作就連忙道：“你要給誰打電話？”

    “誰能管你，我就找誰?！?/br>
    “你、你……”

    “你以為我會怕這個事情鬧大？你以為我會怕你？我坦白告訴你，我正好可以借著你的這個事兒告訴其他人，別在背后不干不凈地嘀咕我。再說了就算莫北打你要受處罰，也有我保她，你呢？跟你一起碎嘴的都把你給賣了，誰能保了你？”

    事情最終以三個女孩兒承認了自己傳播謠言，不再追究被打的事情而告終。

    不知道從哪里聽到消息跑來的江法務負責起草了承諾書。

    余笑帶頭從保安室出來的時候，聽見保安科的科長說：

    “褚經(jīng)理，你手下這個小姑娘，可真是太不穩(wěn)重了?！?/br>
    “沒有啊，挺好的?！笔直凵洗钪馓祝冻隽碎L長的刀疤，余笑說，“沖冠一怒嘛，不管是誰，能自己找回場子，那都是本事?！?/br>
    保安科長干笑，大概是覺得這位經(jīng)理真是太護短了：“話是這么說，到底是不體面，你不知道，今天聽說有幾個女的打架，真是樓道里都站了人?！?/br>
    余笑用看似開玩笑的語氣說：“那是他們見得少了，見多了就好了，說不定到時候造謠的也就少了?！?/br>
    莫北默默跟在后面，她聽見了自己身邊傳出的悶笑聲，她也知道，自己現(xiàn)在大概也是在笑的。

    “小莫，你說為啥經(jīng)理說的那幾個女的是傳著自己也不信的謠呢？”小李偷偷問莫北。

    莫北撇了撇嘴，她今天沒戴眼鏡，臉頰還有一點青，小聲說：“要是她們真以為我跟經(jīng)理有什么，就不會說我跟經(jīng)理有什么了，會說我是狐貍精投胎?！?/br>
    “?。繛槭裁?？”

    “你看咱們經(jīng)理?！?/br>
    小李抬頭看了看他們經(jīng)理的背影，有些茫然地轉(zhuǎn)頭又看莫北。

    “多帥啊?！蹦闭f。

    “所以呢？”

    “經(jīng)理這么帥，我要是真跟他有什么，我不就是狐貍精投胎了么？”說完，莫北自己笑了起來。

    聽見莫北夸褚經(jīng)理帥，江法務的腳下踢開了一片樹葉。

    ……

    飄著黃油的雞湯里，面條看著差不多熟了，褚年把焯好水的白菜、金針菇扔進去，再打了兩個無菌蛋。

    三分鐘后，他端著一大碗雞湯面坐在沙發(fā)上，插著一根大雞腿的雞湯面看起來十分誘人，他認為這個足夠拍下來給什么雞湯拉面當廣告了。

    略略彎腰想吃的時候，他扶了一下后腰，又站了起來。

    懷孕四個月，肚子不過剛有點起伏，腰背已經(jīng)經(jīng)過了一輪又一輪的不得勁兒，現(xiàn)在趴在茶幾上吃飯都已經(jīng)不舒服了。

    慢慢把雞湯面搬回到了餐桌上，褚年深吸了一口氣，這么一折騰，雞湯的余溫已經(jīng)把雞蛋燜了個半熟，他剛剛的得意和喜悅頓時就少了三分。

    少了三分，就是一點兒也不剩了。

    計分器上的分數(shù)又是九十九。

    也一直是九十九。

    就像他又是一個人吃飯。

    也一直是一個人吃飯。

    第66章 孕中記事（一）

    “笑笑jiejie，你也太拼了吧?！?/br>
    拿到“余笑”剛寫好的宣傳稿, 小玉揉著頭, 看了看自己的手, 又看了看人家的手, 忍不住又說：

    “笑笑姐, 你寫的速度比我排版整理的速度還快啊。”

    褚年頭也沒抬，自從余笑不怎么理他以來，他明顯覺得自己的話也少了，就像是很多事情知道沒有了出口, 那索性就連產(chǎn)生都沒必要了。

    他只說：“那你就得再快一點了, 下班之前咱們把這份發(fā)給合作方。”

    “哦……?。坎皇钦f明天么？”

    “今天發(fā)了明天可以修改，要是明天發(fā)，對方再提出修改意見，你是不是就得加班了？”

    好像有道理。

    小玉點點頭，轉(zhuǎn)過去繼續(xù)做她的版面設計，十分鐘后, 她突然反應了過來，幽幽地說：

    “笑笑姐，我怎么覺得，咱們就算今天交過去, 明天也得加班改呀？”

    褚年不說話了, 甲方的要求從來比天上的星星還多, 真改起來是無窮無盡的。

    聽著兩個“小姑娘”說話, 韓大姐笑了一聲, 說：

    “你們明天要是加班，我就回去包了小餛飩給你們送過來?！?/br>
    “嗯？韓大姐你不用去接孩子么？”

    “這不是暑假么？我家老大心疼我，她替我去接她弟弟。我就空閑了……”

    老大指的是韓大姐家的大女兒。

    褚年抬起頭看向韓大姐，說：“大姐，你女兒也就才九歲吧？”

    “馬上過了生日，就十一周歲了，虛歲十三歲?！?/br>
    那還是個小女孩兒啊。

    “大姐，你讓一個這么小的去接她弟弟，你放心么？”

    “有什么不放心的，我家老大從小懂事兒，這么高的時候就知道我給她弟弟洗尿布的時候給我遞肥皂了。”

    說起大女兒，韓大姐的臉上是得意的笑容。

    莫名地，褚年覺得這個笑容有些刺眼。

    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他不知道該說什么，繼續(xù)去寫文件了。

    終于趕在下班前完成了預計的工作目標，褚年下班往家走去，三個周之前，他學會了自己給自己燉湯，兩個周之前，他學會了晚上出來散步運動，順便去超市買點打折的水果和面包，一個周之前，他在小區(qū)旁邊的外貿(mào)店里給自己買了幾條棉質(zhì)的睡裙，還有韓大姐之前給他買的那種背心兒內(nèi)衣，顏色挑了黑白和rou色。

    上個周末，他把頭發(fā)剪了，曾經(jīng)披垂到幾乎腰部的頭發(fā)變成了齊耳的短發(fā)。

    一直到現(xiàn)在，褚年看見鏡子里的自己還很不習慣，余笑從他認識的時候起就是長發(fā)，從來不染也不燙，天生的直發(fā)不是很黑，卻讓人覺得毛茸茸的，手感會很好，現(xiàn)在剪短了，就好像那個余笑徹底變了個模樣。

    確實變了個模樣，這個殼子里現(xiàn)在裝的是他褚年。

    不僅如此，就算是褚年殼子里的“余笑”，也不再是當初的余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