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jié)
“也沒那么昏,不過我以后是知道怎么對他了,怎么樣,我是不是特別棒?!?/br> “特別棒!來抱抱我老公!” 三年多前褚年剛?cè)肼毜臅r候就跟余笑分享過他是如何在市場部經(jīng)理面前裝乖的,余笑一直記得。 那時候,他們之間還是挺有話聊的,不過,很快,帶著疲憊的沉默,成了他們兩人間不間斷的和弦。 擦干凈手,余笑隨手整理了一下會議室就要離開,又被人叫住了: “褚經(jīng)理,您過幾天要去赭陽實地考察,打算帶誰呢?” 跟她說話的這人是市場部另一個小組的負(fù)責(zé)人,幾天前和“褚年”競爭副經(jīng)理職位失敗。 余笑毫不遲疑地說:“林組長和我一起去吧?!?/br> “啊?我?” “對,我記得林組長是赭陽當(dāng)?shù)厝?,到時候還要拜托林組長帶我多看看?!?/br> 林組長有些糾結(jié),其實在輸給了年紀(jì)比自己小五歲的褚年之后,他已經(jīng)動了跳槽的打算,這次出聲問消息,其實是想給自己手下的組員找找路子。 “林組長,我自己還沒參與過這么被重視的項目,很多事情實在沒有頭緒。四年前清海市老城區(qū)舊樓改造的項目您參加過,還要請您多幫幫我?!?/br> “我那時候也就是個小白領(lǐng),什么事兒都是聽上面的……”話是這么說,林組長的語氣又軟了幾分。 余笑知道,這位勤懇耿直升遷難又好面子的同事已經(jīng)被自己說動了。 與此同時,在家的褚年正看著工人換自己家的門鎖。 他已經(jīng)決定了,他親媽再來,他就隔著安全門使勁兒罵! 第10章 連自己都罵 空調(diào)吹,戰(zhàn)鼓擂。 褚年剛換好門鎖,他媽就來了。 隔著門聽見鑰匙在鎖口邊一通亂戳,褚年深吸了一口氣,默默鎖上了手機(jī)屏幕。 手機(jī)屏幕上“重生后我和極品婆婆斗智斗勇”的那些年幾個字被一片黑暗遮蓋了。 說起來可笑,他忙了一早上,最終能用到的“吵架資料”竟然是來自于網(wǎng)絡(luò)小說。 一開始他正經(jīng)搜“怎么罵婆婆”的時候,不管那些求教的人多么努力去表達(dá)自己婆婆的可惡之處,下面的回復(fù)都是“你想想你老公怎么辦”、“低頭不見抬頭見,沒必要”、“趕緊有個孩子就好了”、“多年媳婦熬成婆”,最后一句真的是讓褚年眼前一黑。 誰愛熬誰熬去!誰想當(dāng)婆婆誰去當(dāng)!他必須想盡一切辦法換回自己的身體! 更可笑的是一個名為“如何制服奇葩婆婆”的文章,褚年興沖沖點進(jìn)去之后,發(fā)現(xiàn)里面是在說“如何成為一個完美兒媳婦”,退出來之后,他把這個網(wǎng)站點了虛假營銷的舉報。 再抬頭看一眼計分器,在心里給自己鼓了一把勁兒,褚年提聲說: “媽,你別試了,我把門鎖換了?!?/br> “砰!”是什么東西砸在門上。 “余笑,你是什么意思?這是我兒子家,你想干什么?” 手邊有個本子,上面是褚年寫的“大綱”,他瞄了一眼第一行“婚姻法”三個字,說: “媽,我再說一遍,這是你兒子家,也是我家,我不希望我家里有別人不請自入,戶口本上是我和你兒子兩個人的名字,可沒說你是戶主?;橐龇ɡ锩嬲f夫妻關(guān)系平等,婚后財產(chǎn)歸雙方共有,褚年賺的錢你說破天都有我的一半兒,這個家你到哪里去說理,都是我比你說的算!” “呵,行啊,讀過幾年書,還跟我講法了。我告訴你余笑,你跟我扯這些沒用,你問問天底下哪個媳婦兒敢把婆婆關(guān)在門外不讓進(jìn)的,我告訴你,你這是喪盡天良壞了良心了!” 褚年自己也知道自己現(xiàn)在是個喪盡天良的兒子,可他沒辦法,他想換回自己的身體里,想讓生活變成原來的樣子,可他越來越覺得自己深陷在泥潭里,做的每一件事都是被逼迫的“不得已而為之”。 他那張大綱的第二行寫著“道德”。 “媽,我這些年照顧褚年,也尊重您,你一來我就端茶倒水,逢年過節(jié)送的東西更是不少,該做的我都做了,可您呢?為了一點小事就來我家大吵大鬧,砸門扔?xùn)|西,你說我喪盡天良?我什么都沒干怎么就喪盡天良了?!那給你改了銀行卡密碼到現(xiàn)在都不管你的褚年算什么?他才是豬狗不如吧!” 罵完,褚年看了一眼那個靜悄悄的計分器,他狠起來,連自己都罵! 這時,計分器上的分?jǐn)?shù)已經(jīng)變成了10。 褚年眼前一亮,喝了一口水。 “你說誰豬狗不如?” 外面尖利的聲音刺得褚年的腦仁兒一陣生疼。 “我說我要是喪盡天良,那褚年就是豬狗不如!豬狗不如!豬狗不如!” 計分器上的分?jǐn)?shù)變成過了11,尖叫完的褚年捂住自己的眼睛,臉上是麻木的絕望。 他要換回去,他必須換回去! 褚年的mama跌坐在門外的地上,掏出了手機(jī)打電話給“自己的兒子”,電話接通的一瞬間,她嚎啕大哭: “褚年,mama不行了,你要是不離婚,mama就要死了!” 余笑正在上班,把手機(jī)移開一點,她看了看辦公室正關(guān)著的門。 “媽,我在上班,有事你跟余笑說吧。” 說完,余笑就扣上了電話。 她是故意的,因為褚年mama在兩年半多前說過幾乎一模一樣的話。 那天,她剛流產(chǎn)兩個半月,嫁給褚年一個半月。 事情的起因是她找了個鐘點工來幫自己做飯打掃,褚年的mama來看她,認(rèn)為是她這個兒媳婦太嬌氣,不愿意做家務(wù)。 “不過是流個產(chǎn),怎么搞得跟有功一樣?還當(dāng)上小姐太太了?” 余笑確實是被她爸媽給教的脾氣好,可也不是完全沒有火氣的人,那一句“不過是流個產(chǎn)”成了一把刀,直接刺得她鮮血淋漓。 害怕、委屈、憤怒……她站在那兒,手都在抖,梗著脖子回了一句: “媽,我自己有錢,想當(dāng)小姐太太也當(dāng)?shù)闷??!?/br> 褚年的mama立刻就爆發(fā)了。 和褚年戀愛差不多四年,余笑一直覺得褚年的mama是個算得上溫柔和氣的好女人,至少比她自己那個說話帶了炮仗的mama是好多了的。 結(jié)果這一次,她就被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手段給嚇住了。 真的是嚇住了,也是被氣壞了,拿起手機(jī)她打給了自己的丈夫。 褚年那時候工作極忙,接了電話只有一句:“我現(xiàn)在在上班,你跟媽的事兒別拿來煩我?!?/br> 鐘點工被褚年mama成功趕走了,余笑那天跌跌撞撞地回了自己家,第二天晚上,褚年來找她,連著她爸媽輪番勸她到半夜。 第二天,余笑回了她和褚年的家。 褚年的mama并沒有道歉,她依然進(jìn)出這里,仿佛沒事發(fā)生過。 某個晚上,褚年抱著她,對她說:“你是我媽的媳婦,也是我媽的兒媳婦,一輩子低頭不見抬頭見,難道還能一直置氣嗎?她年紀(jì)大了,你讓著她一點……” 蜜意濃情時候腦子都不清楚,余笑忍不住去想,她對褚年mama多一點容忍,就是對褚年工作的支持。 “一輩子低頭不見抬頭見,這話可真是讓人毛骨悚然。” 回憶并不美好,余笑搖了搖頭把它們晃出腦海,繼續(xù)查看同事們整理的資料。 褚年的mama眼淚還沒流出來,電話那邊已經(jīng)戛然而止,她再撥過去,電話也沒人接了。 “唉?唉!” 她扭頭看著門,一雙眼睛幾乎想把門給穿透了:“余笑!你把褚年怎么了?你給他灌了什么迷魂藥了?他怎么不理我了?” 頂著余笑皮子的褚年看著那個停在11分上的計分器,說: “我天天聽你的話,被你折騰,你說我喪盡天良!你看看你自己的兒子,是不是豬狗不如!你怎么有臉罵我!” 沒了“兒子”的支持,褚年的mama真的驚慌了起來,她站起來,也顧不得擦自己褲子上的塵土,扶著門,她的眼淚流了出來: “我兒子不理我了?!彼貜?fù)了兩遍,然后再次爆發(fā)了: “都怪你!都怪你!” 門的另一邊,褚年拿著杯子的手在輕輕顫抖。 外面那個人,是自己的親媽。 她,是不是,真的哭了? 過了沒多久,褚年的mama離開了,女人真正傷心的時候絕少是嚎啕的,都是紅著眼眶吞著淚,恨不能把一口的牙咬碎。就算是個奇葩到讓人牙根發(fā)癢的極品婆婆也不例外。 她走了,褚年看著墻上的11分,抄起手邊的水杯砸了上去。 “我到底在干什么!” 寫著“大綱”的紙飄到地上,看著上面的“法律”和“道德”,褚年忽地冷笑了一下: “又不合法,又沒有德行,我還真沒說錯?!?/br> 也不知道這話說的人到底是誰。 這個白天剩下的時間,褚年就坐在客廳里盯著那個計分器,他的腦子里亂糟糟的,又好像想到了什么極重要的事情,一會兒又覺得什么都無所謂了,耳邊時常響起剛剛自己親媽的兩聲啜泣,后來響起的,是余笑。 “余笑,真是……” 從前的余笑在褚年的心里漸漸成了個扁平的符號,乖巧好用兩條排在前面,就像是性價比頗高的掃地機(jī)器人,只有在他們剛換了身體的那短短幾天里,這個符號漸漸添了幾分鮮活。 可就在他想起了曾經(jīng)的那些悸動與甜蜜的時候,一切又變了個樣子,最終鬧得這樣不可開交。 余笑自然也變了一副模樣,出去喝酒、夜不歸宿、對他父母也沒什么好臉色,說話更是變得尖酸刻薄。 電話響了,褚年看了一眼,是余笑打過來的。 “你媽走了嗎?” “走了?!?/br> “你今天在家吧,我回去收拾點東西?!?/br> 褚年哽了一下:“余笑,你說話不用說得好像我們已經(jīng)離婚了在分財產(chǎn)一樣。” 有差別嗎? 余笑看看屬于自己的男人的手,說: “我大概七點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