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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孤魚獨去閑在線閱讀 - 第51節(jié)

第51節(jié)

    次晨,魚奴起的晚了,匆忙趕到師父院里,師父已經(jīng)用過早膳。這會正交代許娥什么事,見魚奴來了,便叫許娥去了。

    “昨天晚上夠熱鬧的啊!”白雪音說道。又是皇帝,又是肅王的。

    “你終究是個姑娘,凡事還是為自己多想一想?!敝宰訄?zhí)拗,白雪音不好明說。

    “是,師父?!濒~奴小心伺候著,自那個陸懷風來過之后,師父時常魂不守舍,也便是去清風樓,旁的,誰也不愿多見。

    “師父,下個月便是老莊主忌日,您可有什么安排?”魚奴事事精心,綢繆在前。

    轉眼三年了,白雪音感嘆,度月山那些日子還歷歷在目,沒想到,如今陪在自己身側的是這個小丫頭,她在山上多番照顧自己,諸多辛苦:“想當日,多虧得你,不想光陰荏苒,已是三年,你長大了,我也老了?!?/br>
    魚奴安慰師父,短短三年,哪里就老了,總之師父在她心中便是仙女下凡,可敬可親可愛!

    她從未奢求師父待她如師姐、清苓一般,容得下,用得著,如此,便已心滿意足。

    兩人說著又憶起當年諸事,白雪音感嘆魚奴那會深陷困境毫無懼意,仍是樂天活潑之態(tài),給她不少慰藉和勇氣。

    魚奴笑道:“山上孤寂,怎會不怕,但就是因為怕,才要活一些,穩(wěn)一些,度月山連綿幾百里,山頭林立,時有豺狼出蛇蟲出沒,就是久居此地也難免迷路,我從前隨哥哥上山,有時也會碰到些讓人生畏的東西,哥哥便好像沒看到,若無其事,他不怕,我便沒那么害怕,我碰見師父困在山上,便學著哥哥,將懼意收起來,這樣咱們互相都不會怕,相互作伴,才能教我們多撐些時日?!?/br>
    “記得那時你常踏著風雪出去找吃的,可有遇到些什么懼怕的事?”白雪音問著,仔細盯著魚奴。

    魚奴回想,忽而想到:“最是害怕的莫過于掏蛇洞,不知會碰上什么樣的蛇,還有一日出去尋吃的,雪天食物難覓,我便走遠了些,不想竟碰到位姑娘的尸身,當時只覺可惜,如今才覺后怕?!?/br>
    白雪音臉色一怔,魚奴道:“嚇人吧,我當時也是怕嚇著您,就沒和您說?!?/br>
    白雪音問道:“姑娘,是何樣貌,怎會在那山上,死了?”

    “那是自然,額,樣貌記不得了,應該很美,一片緋色,衣飾比起度月山民,華麗許多,唉,想來,不是度月之人,怕是外來此處,遇了難,對了,她身上佩了把劍,與我那把有些相像?!毕肫馃o一曾說對劍之言,魚奴收住這話,怕師父多思多慮,便解釋:“天下刀劍長的都差不多,我不過是一比?!?/br>
    白雪音悵然若失,面色煞白:“你是在何處發(fā)現(xiàn)的?”

    魚奴努力回憶著:“記不清,白雪音茫茫,依著太陽往東走,也不知走了多久,究竟是哪座山頭,實在分辨不清,只記得那地方險峻?!?/br>
    如今想來,實在可憐,那姑娘就此葬身在冰冷的度月山上,只怕早已化作黃土一抔,香魂遠逝,我那會年幼,不懂事,還請勿怪罪,回頭給你燒些紙錢,愿你早已投升輪回。

    白雪音聽她敘述,身形一晃,險些倒下,魚奴忙上前扶著:“師父,你怎么了?!?/br>
    白雪音輕摁著額頭:“許是昨日睡得太晚,守著嵐風,一夜也未得好眠,有些乏了,好了,我歇息片刻也就好了,你去吧。”

    魚奴直奔嵐風所在,這個小嵐風,學人家喝酒,醉成這樣,日上三竿,還未起床,魚奴敲著房門,嵐風睡眼朦朧起床開了門:“小宋菱,這么早。”又倒在床上。

    “再不起,我要叫無一來了?”魚奴嚇唬他。

    “啊,起,起,她好生煩人,愛嘮叨,愛訓斥,小小示劍山莊婢女,膽大包天,欺負幼主?!睙o一成日跟他娘似的,與他說話毫無留情,嵐風對她是又敬又怕。

    說無一無一到:“呦,小嵐風,說我呢?”無一端著盆水進來了,虧她還好心記掛這小侄子宿醉之事:“是誰?給你洗臟衣服。是誰?給你房里收拾的這般整潔如新?!?/br>
    魚奴接著說道:“是誰?給你換了干凈衣物?!?/br>
    嵐風好生難為情,無一忙解釋:“小宋菱,你也學壞了,想得美,白姑姑給你換的衣服,傻懶瘋,起來,洗把臉?!?/br>
    他們幾人在一起總是這般熱熱鬧鬧,魚奴很是喜歡。只是嵐風也差不多要回洛水了。

    問及他歸期,嵐風道,過兩日便回去了,說到此便心生不舍。在洛水成日對著疾風還有大師兄,他們一個初為人父,一個剛訂了婚事,凡瑣事,必使喚他,哪有在梁州這般輕松快活,今日還要去隨風師兄那,想來又是許多瑣事,嵐風哀嘆。

    坊中也有許多瑣事,多虧的有無一,魚奴才省心許多,有時間看管賞心苑的小丫頭,跟著應心管內務。紅情坊看著繁盛,私底下盈余并不多,師父的意思,不過是養(yǎng)著,撐著。

    坊中上下那么多人,哪里是那么好管的。開源節(jié)流,煞是為難???魚奴很是發(fā)愁,心慈手軟,銀子怠懶,有些理解清苓從前的殺伐果決。

    真不知道,師父這么些年,銀子都去了哪?上次那一匣子金子,竟未入賬,難不成給了示劍山莊唉!

    魚奴心中千頭萬緒,想著銀子,便想到諸多富貴之人,又想到那位白先生。

    念念正梳妝,魚奴看著她金銀玉飾,富麗堂皇:“念念,你真是紅情坊的搖錢樹?!?/br>
    坊中這么多人,也只有念念最來錢財,更重要的是,識得天下最是貴重的人,人脈便是財脈。

    念念笑道:“那你搖一搖,是不是真能搖出金子來。”

    “搖一搖你,晃一晃白先生,定然財路廣開?。 濒~奴嘆道,念念看著她:“又胡說?!?/br>
    念念隨即想到近來許多難民流入,梁州城本就人多,商業(yè)往來如織,難顧周全,何況又增加了許多人,圣上提過另辟坊市,只是不知會選哪里。

    念念無暇這些事務,不如拿些錢給魚奴,讓她幫著置些地,兩全其美,各取所需。正說著,有姑娘急沖沖的進來說是遭了賊。

    想是昨晚之事,今早起來才發(fā)現(xiàn)首飾盒,衣柜都被翻亂,竟然連賞心苑小姑娘們住的地方都未幸免。

    魚奴當即穩(wěn)住眾人,讓上下查看有無被盜痕跡,物品丟失。

    很是奇怪,竟無一物丟失,卻也難免人心惶惶,一位喚瑩瑩的姑娘與衙門之人相熟,竟請了來。

    那人姓尹,喚鳳客,是個捕頭,既來了,魚奴與許娥便陪著他上下查看一番。

    轉到后院,正迎見無一,尹捕頭忽覺面熟,多看了幾眼。

    幾個月前錦華布莊后巷出了起命案,死了兩個明海國人,有人瞧見是一男一女行兇,案發(fā)之地有兩截笛子、斷劍,還有幅畫像,經(jīng)指認正是那行兇女子,與這姑娘好生相像。

    尹捕頭叫住無一,詢問她來處,魚奴忙替她擋下,說是洛水周山人氏,是自己買來的丫鬟。無一滿臉無辜,望著尹捕頭。

    尹捕頭查探一番,一無所獲,便回了,許著會多留意此處,有何情況,只需喚他。

    他回了衙門,正要去翻看那畫像,下面捕快又急急找他,說是相府昨日進了賊。

    尹捕頭一走,魚奴便叮囑,許是貓兒登了,鼠兒躥了,既沒丟東西,便不要隨意勞煩官家,有什么事,只管報與我,由我定奪。她聲色俱厲,瑩瑩知她所指,再不敢亂喧嘩。

    魚奴心虛煩亂,她有些怕衙門的官差,避之不及,況還有無一!

    她拉著無一進了屋,將房門緊閉:“嚇我一跳!剛才那位尹捕頭為何這般看你,問你來歷,你可是又亂來?!?/br>
    無一搖搖頭。她也很是意外,但心下明白,定然與那兩人有關,自然不能說與魚奴聽,反正他們也不認得自己,打死不認便好了。

    魚奴卻總是惴惴不安,最是清楚自己底細的便是師父和師姐,師姐不在梁洲,師父應是不會與人提及的。終是不安吶!

    四兒來請她去玉山也無興致。

    既是不去,那便算了,四兒便要回去復命,剛一出去,無一便跟來了,興致頗高:“張夜闌,玉山好玩嗎?”

    第81章 前塵舊事誤前程

    前頭人多嘴雜,賞心苑也都是鶯鶯燕燕,魚奴所幸去了應心那。

    應心問起前頭何事喧囂,魚奴便一一說了:“并無東西丟失,也就沒叨擾您和師父?!?/br>
    沒想到竟還驚動了尹捕頭,應心笑:“你師父可不喜歡見那些官人,往后這些事你便擋下吧?!?/br>
    魚奴應著,與應心論起坊中人事,又說起營生往來,談起當下局勢,應心很少出來,凡事皆有耳聞。

    魚奴一談起局勢便生義憤,上到皇帝,小到販夫走卒,歌舞聲色,已成風氣。

    “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眼見不一定為實,你成日混跡勾欄瓦肆,看到的當然是尋歡作樂之人,怎可斷言其他,咱們做的便是這門生意,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都是俗人,總要有些消遣,你莫要偏聽。”應心說道:“就說那個尹捕頭,他雖然喝酒聽曲,但并未妨礙他做個武藝超群,追兇斷案的好捕頭?!?/br>
    “姑姑說的是,我聽說朝廷有意安置那些流民,奇怪,不是農(nóng)藉不準私逃。”魚奴問著。

    應心道:“哪里不準了,那是從前,梁州大多州府都是不管這些了,只要有路引,哪里都去得?!濒~奴如釋重負。

    應心姑姑不出門即知天下事,又如此有見地,魚奴感嘆著,三人行必有我?guī)煟瑧霉靡菜愕梦乙粠?,她心情松懈了,少不得好些好話哄應心?/br>
    不覺又到了傍晚,這無一也不知跑去哪里玩去了,這會都不見蹤影。

    魚奴在廊下走著,忽而有東西砸在魚奴臉上,棗子?

    魚奴四處張望,莫七忽而躥出來:“這呢!”

    莫七滿是笑容,魚奴想起昨晚之事,忽而有些難為情,但見莫七神色如常:“你去玉山回來了?”

    莫七無奈的嘆息:“沒去,本想請你去給我做些烤rou,這不是沒請動嗎。”魚奴暗想,我又不是你的婢女,還當是在銀盤山呢。

    “你還記得你昨日喝了許多酒,去了何處,做了何事嗎?”魚奴試探著問他。

    只見莫七很是努力的回想,仍是茫然:“不記得了,你知道,說與我聽聽!”莫七眉眼含笑,頓生柔情。

    恩,他昨日醉了,想來不記得了,也好!魚奴搖搖頭,我怎會知道!

    “不知道便不知道吧,那你可知何處有佳肴,我餓了!”莫七說著,魚奴待要說話,莫七一把拉著她:“走了,今日帶你吃些好的?!?/br>
    莫七帶著魚奴去了肅王府,這兩次來肅王府都是晚上,肅王府奴仆不多,又都十分規(guī)矩,頗顯清靜,想到綰綰所說這位不得寵的肅王殿下身世,便生出些憐憫,這憐憫未撐得許久便被打破。

    莫七竟帶她去了府中一處花園亭臺處,亭中燈火照耀,竟放著些羊、雞、魚等rou類,還有一暖爐與烤爐擺在桌上,魚奴忙跑上前看著那烤爐,驚嘆竟這樣精致,未曾見過,用這爐子烤出來的rou必定十分鮮香。

    “如此,那你便動手吧?!蹦咦p輕說著:“昨日宿醉,如今還好生頭暈,食欲不振,甚是想念你所制烤rou?!?/br>
    偌大的肅王府,哪里用得著我,魚奴不悅,罷了罷了,看你這般可憐,兼之我腹中饞蟲作祟,依了你。

    碳火照的亭中暖意融融,莫七看著魚奴忙活的樣子,好似回到了銀盤山,魚奴很是熟稔的翻著烤rou,與他說著所遇瑣事。忽而心生奇想:“若是那位宋菱回來了,我又是何人?”

    莫七笑:“想來她是不會回來了,她回不回來,與你何干,你就是你,勿需多慮?!?/br>
    魚奴歪著頭,笑著看他:“也是,我都忘了,我認得這些官家,呵呵,甚好!甚好!”見她開顏,莫七也覺高興,聽她又提起固戎,便收了笑。

    “我聽說那位秦王被奪了兵權,成天在金城醉生夢死,胡作非為,他慣會縱情聲色,從綿宋掠去了許多美人財寶,倒成全了他自己。”魚奴感嘆:“唉,說來今年的端午節(jié),過的真是驚心動魄?!?/br>
    她說起營中之事,少了許多恐懼和慌亂,鞭子打在身上,留下的疤痕也淺了許多,只一件事耿耿于懷,皎娘如今如何了。

    “營中數(shù)日,多虧得她護我周全,往我臉上抹了灰,裝成男人?!濒~奴一直說著,見莫七意興闌珊,神色凝重。想來此事他也很是煎熬過。

    “哎,莫七,你可有聽說過重安坊,聽說那位花重金贖回綿宋百姓的,便是重安坊坊主!”魚奴說起此事,滿眼星光,在燈火下格外閃爍。

    莫七淡淡說道:“未曾聽聞?!彼@是怎么了,她就是她,過去的都過去了。為何聽她這般云淡風輕的提起,竟這般不快,他可以不去想,慢慢忘記此事,但她怎能比自己還先忘掉呢?她又說起固戎一事,雷州如何如何。

    “好了?!蹦呓K是沒忍住,清冷的說出這兩個字。

    魚奴忽而怔住,好似被潑了盆冷水,這nongnong秋意,格外深冷。我做錯什么了嗎。

    兩人都不再說話,魚奴頓時沒了興致,這般喜怒無常,實在令人費解。

    魚奴木然的翻著烤rou,不小心碰上了guntang的烤爐?!鞍?”驚的她忙抽回了手。

    莫七忙站起,一把拉過她:“怎么了,怎么了?!?/br>
    魚奴抽回手,沒事,沒事。

    兩人忽而生疏,魚奴覺得此刻再清醒不過:“烤了這許多,想來你也吃不了,我把火滅了吧?!?/br>
    莫七張開雙臂,待要攬她入懷,她旋即去了烤爐側,熄了火,收拾了桌臺,將吃食一一擺好:“好了,你快吃吧,不是早早就喊餓了嗎?!?/br>
    莫七笑的勉強,昨晚借著酒意,與她那樣親密,他以為自己什么都不會介意,沒想到,從她口中說出這些讓人介意的往事,瞬間什么都想的起來。他不能?他能!

    砰砰巨響,前院升起朵朵煙花,姿態(tài)萬千,好不美觀。

    兩人抬首賞著煙花,莫七心緒漸寧,側過看她,正全神貫注賞著煙花,他伸手去碰觸她的手,她忽而雙手抬起,抱在一起,覆在胸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