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節(jié)
“把頭抬起來,過來?!?/br> 聲音里帶著不容拒絕。 悠寧抬起頭,眼中氤氳著霧氣。 在兩個人的對視中,悠寧明顯看到了裴子玄絲毫沒有血色的面容,他的眉在不經意間皺起,里面藏著的,是他一直在忍耐著的痛楚。 悠寧的淚水順著眼角滑落。 一滴又一滴,止不住地往下流。 她的腳步依舊沒動。 “本宮怎么你了,哭什么?”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裴子玄有點見不得悠寧哭。 她一雙眸凝著水兒,小巧的鼻尖哭得有些紅,略微帶起著雙腮的桃色,本來一副病態(tài),竟因為哭泣,又顯得惹人憐愛了幾分。 屋子里的氣氛莫名變了些味道。 亓骨和四老爺著急離開戰(zhàn)場,和醒著以及即將興師問罪的裴子玄共處一室,他們感覺生不如死。 四老爺暗暗低著頭,然后目光向后面掃了掃,正好接到了亓骨丟過來的暗號,兩個人眼神一對,決定開溜。 就當四老爺站起身,亓骨也離開窗邊的時候。 裴子玄捏了捏自己手指的關節(jié),抬起一雙上挑的眸。 “干嘛去???” 他的聲音一直都像是蠱一樣,好像能夠直直地穿進人的心里。 亓骨腳下一頓。 “沒干嘛。” 四老爺也是尷尬地咳嗽了幾聲,然后裝作活動腳腕的樣子。 裴子玄的臉色特別的難看,他剛才看著是在昏迷,其實發(fā)生的事情多數(shù)還是知曉的。 “本宮最后說一次,不要挑戰(zhàn)本宮的極限?!?/br> 亓骨抬起一雙丹鳳眼,看向裴子玄的方向。 裴子玄同樣與他對視著。 “本宮最恨的是什么,你們都應該清楚,不要逼本宮?!?/br> 因為過多的吐血,所以裴子玄的聲線顯得格外的薄涼,在這個冬季的夜里,顯得更加瘆人了幾分。 亓骨和四老爺,自然明白裴子玄這句話里面的意思。 其實根本上,四老爺是了解他的,而亓骨在實際上也沒有做什么,最多也只能算是個順水推舟的人罷了。若是剛才真的到了要殺悠寧的地步,恐怕他們兩個誰都不會動手,畢竟都是了解裴子玄的。 所以,整間屋子里面,就剩下了閻若一個人,滿心的不甘,卻又不敢說什么話。 她一雙好看的狐貍眼中寫滿了不情愿。 憤怒,失望,自卑,欲望,所有的情感交雜在一起,全部呈現(xiàn)在她一雙眸中。 閻若有那么一瞬間的沖動,她想在裴子玄面前,用最快的暗殺手段除掉悠寧,畢竟現(xiàn)在他身上帶傷,速度可能沒有那么快。 如果試一試的話…… 只不過,這個想法在閻若的腦海里剛剛誕生,便即可夭折。 就算是閣主負傷,她也絕對不可能是他的對手,在他的面前殺掉悠寧,更是癡人說夢。 閻若的神色緩了緩,她之所以能穩(wěn)穩(wěn)地站在玄衛(wèi)的最頂端,靠的不僅僅是功夫,在一般情況下,她都是個腦子很靈光的人。 如今她如果在裴子玄清醒的時候,手刃悠寧,先不討論成功與否。 這樣的舉動,會直接把他對她那一點微薄的賞識,徹底消耗殆盡,說不定裴子玄會殺了她,就算沒殺,她也不可能再被允許留在忌古閣了。 閻若的頭腦逐漸冷靜下來。 讓閣主活著,是首要。 剩下的,以后再說。 她閻若,一定要不擇手段的,得到裴子玄。 閻若一雙眼兒瞇了瞇,走到了他的面前,雙膝跪地,行了一個大禮。 “對不起,閣主,是閻若唐突了?!?/br> 裴子玄狼牙舔了下唇。 “本閣主記得,上次,我告訴你,做玄衛(wèi),最不要有的,就是感情。除了這個,你還記得最要有的是什么嗎?” 裴子玄的聲音無比冰冷。 他看向地上跪著的閻若,緩緩說了句。 “最要有的,是忠心。” 他再次頓了頓。 “還有,就是永遠都不要有過多的奢望?!?/br> 裴子玄說話一貫都是一針見血,不會留有一點點的余地 閻若的神色中顯而易見的痛苦。 “玄衛(wèi)暫由時典代領,你回忌古閣自行領罰。” “是?!?/br> 閻若站起身,重新規(guī)規(guī)矩矩地行了一禮。 轉身走了出去。 正好遇到了在外面的時典。 “早就和你說了,閣主的事情不要管。” 閻若看向一臉云淡風輕的時典。 神情冷淡地說了句。 “與你無關?!?/br> 時典勾起唇角,露出一個笑容。 “是啊,你閻一,是與我無關,可是玄衛(wèi)現(xiàn)在要由我暫領了,你一日不官復原職,我就得多挨一日的累,這,就與我有關了。” 閻若嘴邊哼了一聲笑,注意到了時典滿身的傷。 “那你去死啊,死了,不就都無關了?” 放在任何人身上都會有些媚態(tài)的狐貍眼,在閻若臉上卻帶著無盡的寒意。 時典聽到這話,垂下了眼眸,看向比他矮上一些的閻若,然后深深地笑了一下,露出一顆小巧的酒窩。 然后他俯身看了看閻若的那一雙眼。 “不知道閻一你有沒有聽說過,想要的越多,死的也就越快?我時典,可沒想要那么多?!?/br> 他一雙圓潤的眼中帶著些冷意,本是明媚的笑容,在此刻也是出奇的怪異。 四目相對,閻若從鼻尖哼了一聲。 “滾?!?/br> 然后,她轉身行于夜色,留下時典一個人在院子里站著。 他看著閻若離開的背影,揚了揚下巴。 “何必自討苦吃?!?/br> 轉身,時典離開了院子。 裴子玄房內。 只剩下了悠寧和他兩個人。 出奇的安靜。 “還不過來?” 悠寧抬了抬眼,走到了裴子玄的身邊,雙膝和他的膝蓋留了半拳的距離,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 裴子玄伸出手握住悠寧纖細的手腕,將她隨意向床榻上帶過去。 悠寧一下子坐到了他的旁邊,略微低下頭,抬眼看著他。 裴子玄血唇輕起,薄涼的聲音。 “裴悠寧,本宮,不需要你來救?!?/br> 他的雙眸一片冰冷。 一句話過后,兩人相顧無言。 空氣仿佛凝固了一般,甚至呼吸都讓人覺得困難。 直到悠寧的淚水從眼中滾落,裴子玄挑了下眉眼,松開了握住她手腕的手。 悠寧把頭低了下去,沒有再注視裴子玄的眼睛,淚水劃過臉頰,流向精致的下巴,然后再滾落下去,一滴又一滴,周而復始。 裴子玄就這樣看著她。 就在悠寧抬起頭,鼻尖就能擦到他臉的距離上,長久地注視著。 他的目光逐漸有些不耐,心口一下又一下翻涌上來的血氣讓裴子玄覺得無比煩躁。 他三根手指捏住了悠寧的下巴,讓她直視他的目光。 “本宮是不是告訴過你,命最重要?!?/br> 見著悠寧哭得梨花帶雨的樣子,他的語氣不自覺柔和了些。 許是見著裴子玄變了聲音,悠寧哽咽著說道。 “是,老師是如此說過,可是老師是為了救寧兒才受了那么重的傷,寧兒理應救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