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著玻璃器皿，它在看他，在看他們，一直一直看著。猩紅的眼珠子，仿佛山妖鬼魅，瞳孔里似涌動著一層血霧，森然的不詳。

    第236章 第十四彈 感染者

    宋觀看著a07，略微愣住，主要是沒想到對方說醒就醒。

    透明器皿里頭的大怪物，緩慢地，將兩只手都撐在了器壁上。海藻一樣的長發(fā)在水中浮動，沒有固定的規(guī)律可尋，它下沉游移著，那張蒼白的臉在長發(fā)之后若隱若現(xiàn)。唯有一雙血紅的眼睛，異常鮮明得不可忽視。帶著一種野獸的眼神。

    它凝視著外頭兩人，然后就這樣輕輕地從器皿內(nèi)里敲擊著，發(fā)出“噠噠”的聲響。

    宋觀好奇打量a07，因為他就站在a07跟前，這個時候看到a07在里頭作怪，他完全沒有深思，只是憑著手賤的本能，把自己的手按在器皿外壁上，像逗小孩兒似的，和里頭的a07來了掌對掌。

    一旁的顧南星見狀，立刻一臉不高興地一把拽住宋觀，把人從裝有a07的玻璃器皿旁邊扯開，并警告：“不要離它太近，畢竟是sss級的特危實驗體?！?/br>
    在做出觸摸器皿的動作之后，宋觀的確是有那么點后悔自己剛才干嘛要手賤，不過對于顧南星說的話，他倒并不是很信，主要是他知道，a07哪怕就算出逃，也是一年之后的事情了，而且一年后的這次逃跑還沒跑成功，只是給了它一個吸顧南星血的機會，若要等a07真正搞起大事跑個無影無蹤，那還要再過一段時日。

    手握大綱被劇透一臉的人，就是知道這么多。

    宋觀：“這不關(guān)著么，哪兒這么恐怖？”

    話音剛落，那玻璃器皿里頭的a07突然就整個腦殼都裂開來，露出血淋淋的內(nèi)腔。

    長滿骨刺尖牙還有吸盤的rou塊，“砰”的一下蠕動著緊緊地貼附在玻璃璧上，整個場面可以說是惡心極了，給人的視覺沖擊真是不要太刺激。而它血紅的眼珠子從眼眶里整個掉落出來，半浮在營養(yǎng)液之中，咕嚕嚕地轉(zhuǎn)動著，自上而下地看著人，不知道是瞳色的緣故，還是本身就是如此，那模樣莫名帶一種嗜血的惡意。

    宋觀下意識的一把就攥緊了顧南星的手，隨后反應(yīng)過來后，他立刻若無其事地松開了，并換上一臉十分鎮(zhèn)定的表情，他對顧南星說：“這都幾點了？你還在這里磨蹭不回家？”

    感受到了宋觀前一瞬受到的驚嚇，顧南星似笑非笑的：“急著走？你之前不是給我念情詩嗎？念一半就不念了，這可不行?！?/br>
    宋觀推了顧南星一把：“行行行，回去給你念?？禳c回家吧小顧老師，不要沉迷工作不能自拔了?！?/br>
    顧南星：“我?guī)讜r沉迷工作不能自拔了？我一直——”

    宋觀眼疾手快捂住顧南星的嘴。

    別看小顧老師長得人模狗樣的，一旦開黃腔，就非常讓人大跌眼鏡。其實開黃腔么，宋觀也會，但他絕對說不出像小顧老師那種樣子的話來。

    以前看帶顏色的文和片子時，種種過分的，他自不是沒見過。但現(xiàn)實里，哪有人像顧南星這樣，把這么……那什么的話給說得如此坦然的？

    難道不會覺得尷尬嗎？

    偏偏顧南星私下里和他獨處的時候，還就很能講，而且一點也不會覺得不好意思。每每宋觀聽得都有種想要把對方嘴巴給縫上的沖動。這會兒顧南星話才起了個頭，宋觀就已是“聞弦音而知雅意”地知道對方接下來要說什么了，自然立刻把人嘴給賭上。

    顧老師這黃腔真是開不得。

    至于匆匆一面的a07，宋觀沒怎么放心里。按他之后的計劃安排設(shè)想，如無意外，不到最后a07要來殺他，他是見不到對方的——誠然，a07在整件事情里是個很大的變量，一旦發(fā)生點異于大綱的變化，所有的事情可能都會被扭曲影響。但宋觀并不會采取針對a07的措施，因為花費心血和精力巨大，而且這還可能導(dǎo)致更多不可控結(jié)果。無論怎么看，針對a07都不是個好的選擇，宋觀根本不想和a07過多接觸。

    但顧南星是正如大綱所說的那樣，總歸要負責(zé)接管a07相關(guān)的實驗項目，所以宋觀這回沒有跟顧南星一起，而是進了別的實驗組。

    對此，顧南星這個醋缸難得很贊成宋觀的決定，他的理由是：“也好，省得你每次在我眼皮底下晃悠，還裝得那么正兒八經(jīng)的，每次看到你這樣，再一想到你在床上的模樣，就特別想把你給禽獸了?，F(xiàn)在我總算明白，為什么有些人一直反對辦公室戀情——的確影響工作?！?/br>
    宋觀：“……”

    小顧老師，你也是夠了，別人說的影響工作，并不是特指這方面的事情好不好。

    顧南星還有一事要囑咐：“我不在的時候，你不要跟陸嘉明走太近?！?/br>
    宋觀：“……”

    他忍不住提醒顧南星：“這一年在顧老師的關(guān)照下，已經(jīng)非常不近了。”

    豈止是不近，簡直是快成陌路。

    顧南星點頭：“嗯。但是這是因為我在。我不在的時候，你也要乖乖的，不能勾三搭四，我不喜歡。”

    宋觀還能說什么，他只能說：“好?！?/br>
    而自從接手a07這個項目之后，顧南星就忙得不可開交，但好像成效并不顯著，或者說，可能正是以為沒有成效，才會這樣忙得不可開交吧。直至有一日回家，宋觀發(fā)現(xiàn)顧南星居然不在，他詫異了一下。如今宋觀直接搬到顧南星家里住下，算是正式同居了，而顧南星每天不管多忙，回來卻是肯定是要回來的，難得有一日看到顧南星不在，宋觀自然驚訝。不過回過神來算算時間，也差不多是a07出逃失敗，卻因此吸了顧南星血的時候。

    或許顧南星這一日就是因此才沒得回來的。

    打開“登錄器”給顧南星留了言，宋觀就先睡下了。第二日他接到科組通知，說是顧南星暫時被隔離，具體情況如何，恕他們不能說明。

    應(yīng)該是因為a07。

    就這樣等了差不多有一個禮拜，顧南星的“隔離命令”終于被解除。宋觀早知道顧南星不會有事，所以根本沒有擔(dān)心?？呻m說是如此，但他心里知道是另一碼事，總歸那面上要展現(xiàn)出來的，這擔(dān)心的模樣是必不可少。所以去見顧南星的前一夜，宋觀通宵沒睡，成功熬出了一眼紅血絲，看起來人十分憔悴。

    顧南星出來的時候，仔細端詳了一下宋觀的面色，立刻抱了抱他：“讓你擔(dān)心了?！?/br>
    宋觀：“你沒事就好?！?/br>
    其實他感覺顧南星抱的力道太用力了，讓他有點痛。

    正當(dāng)他這樣想的時候，小顧老師突然松了手。

    然后眾目睽睽之下，他竟然在他嘴唇上吻了一下。

    宋觀愣了愣。

    原本還有點吵鬧的周圍，一下子安靜下來。

    嗯，好像……“被出柜”了。

    不過也無所謂了。

    無比坦然地牽住顧南星出門，小顧老師一邊跟著他走，一邊出聲問：“你沒有其他要和我說的？”

    宋觀想了想：“有點困，我們快點回家睡覺？”

    再這之后怎么說呢，宋觀和顧南星相處，好像真的找到了點“戀愛”的氣氛感覺。

    而a07的項目也進展得很順利，自從顧南星被隔離過一回之后，a07的變異就開始了。不過很快，顧南星作為這個項目負責(zé)人的身份被剝奪，由另外一個人接手了a07。小顧老師為此發(fā)了好大一通火，回到家也不是很開心。因為大綱而知道內(nèi)情的宋觀，覺得科組這么做的確有道理，但是還是防不住a07會逃啊。

    他這樣想著抱著西瓜盤腿坐在陽臺，用勺子挖著吃。

    小顧老師忿忿不平地一把搶走宋觀手里的西瓜拿走，宋觀側(cè)目：“喂，你拿我西瓜干什么？”

    “你有沒有聽我說話？”顧南星道，“我覺得你對我越來越不好了?！?/br>
    宋觀咬住勺子，誠懇道：“錯覺吧。是你要求越來越高，導(dǎo)致需求大于供求。不過關(guān)于這個，你先不要急，我努力一下，應(yīng)該還是能滿足你的?！?/br>
    然后接下來的時間里，顧老師就讓宋觀身體力行地表現(xiàn)了一下“滿足他”這個說法是怎么回事。

    等到a07出逃，已經(jīng)是半個月之后的事情了。

    顧南星知道之后冷笑：“那群白癡，就這個蠢腦子，也敢接管我的項目？”

    宋觀不是很上心地安慰他：“這不挺好的，現(xiàn)在受處分的也不是你?！?/br>
    顧南星：“如果是我，我根本不會讓那個實驗體有跑掉的可能性！”

    “是是是。”宋觀湊過去捧住小顧老師的臉，他覺得要是放任顧南星繼續(xù)說下去，大概可以說好久，所以他親了顧南星一口，“顧老師怎么可能犯那種低級錯誤?！?/br>
    被親了一口的顧南星莫名臉紅了一下，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臉紅，總覺得這樣毫無道理，所以只能將之歸罪于對方勾引他。手不由自主地按住對方的腰：“你是不是……”

    宋觀壓根沒深思：“什么？”

    顧南星貼到宋觀耳邊，輕聲說完：“是不是欠cao?！?/br>
    宋觀：“？！”

    這個樣子的日子總有盡頭。當(dāng)科組發(fā)布信息說即將召開“各大基地聯(lián)和研討會”的時候，宋觀心中多少有點料到這搞不好是a07弄出來的玩意兒。尤其是，上邊的人為此還特地來找他，說是這次會議除了正常流程之外，還要再給他這身殼子的老爹追加榮譽，希望主辦方希望他這個親人能在場，代接獎牌。

    本來宋觀完全不夠格參加這樣的會議，現(xiàn)在好了，沒條件也創(chuàng)造條件出來，還說不是a07在搞事，那他還真是不信了。

    顧南星倒是對此安排還挺滿意：“這樣挺好，能一起去。”

    宋觀心說傻孩子我們這是要被一網(wǎng)打盡了，口中倒是調(diào)笑：“反正只要和我在一起，你就開心了是吧？”

    顧南星也不否認(rèn)，只說：“是啊，你不是一直知道嗎？”

    宋觀一看小顧老師這個眼神就覺得不妙，趕緊找事情來轉(zhuǎn)移顧南星的注意力，目光落在顧南星剛準(zhǔn)備好的文件上：“你還在想a07的事情？”

    談到這類事情上，顧南星還是很正經(jīng)的，一時也沒鬧起來：“畢竟那樣品質(zhì)的實驗體，失去它是很可惜的。我把之前的數(shù)據(jù)都整理分析了一遍，倒是發(fā)現(xiàn)了一件還挺有趣的事情。”

    只要別是屁股遭殃，其他都好說。宋觀順著顧南星的話問：“是什么？”

    顧南星道：“人一旦感染變成喪尸之后，dna都會發(fā)生變化。但是通過一定技術(shù)手段，可以還原推算出最初還是人類時候的dna序列?！?/br>
    宋觀怔然：“所以，你還原了？”

    “是，我把a07的基因還原了。然后我發(fā)現(xiàn)，他的基因，和最初建設(shè)我基地的十大元老其中的一位，是一模一樣的?？蛇@位當(dāng)初明明是正常狀態(tài)下死去，而且最終尸體火化——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顧南星頓了頓，“有人做了違禁實驗?！?/br>
    “膽子也太肥了?！彼斡^對a07的真實身份還真是沒有什么探求的欲望，不過此時仍舊象征性地詢問了一下，“你說的這個元老是誰？”

    顧南星道：“姜維。陳列堂里有他的畫像，上次你跟我一起去的時候，見過的?！?/br>
    確實是有這么件事。宋觀匆促回憶了一下，因為不是什么很要緊的事，便不再多問，轉(zhuǎn)而問另一件事了：“對了，我替我爸領(lǐng)那什么榮譽的時候，我要說什么？”

    顧南星聽到這個問題，停頓了好一會兒，這才說：“也不用說什么，只要微笑就可以了?！?/br>
    宋觀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因為這次會議在別的基地召開，所以還要收拾行李，宋觀覺得沒什么好收拾的，只是摸了摸自己耳朵后方的這一塊肌膚，心里稍微踏實了一點，也不怕a07折騰出什么奇怪的幺蛾子。至于出門上路之后，科組有意做“好人”，幾乎事事都把他和顧南星排到一起，宋觀也是有那么點覺得無語，十分懷疑是小顧老師私底下要求了才會變成這樣，這種事情，的確是顧南星能做的出來的不要臉。

    特別組裝的行軍車平穩(wěn)地開著，在前往目的地的半道上，枕著宋觀的腿看書的小顧老師，突然放下手中的書，說了一句：“我覺得你最近對我很好?！?/br>
    宋觀笑了：“對你好你還不滿意了是吧？”

    顧南星微微瞇了一下眼：“總覺得你是因為什么心虛了，才對我特別好?！?/br>
    宋觀聞言一噎：“你不要總是疑神疑鬼。小心老了之后禿頭?！?/br>
    顧南星“哼”了一聲：“你最好沒有騙我?！?/br>
    宋觀實在忍不住用力薅了一把顧南星的頭發(fā)：“小禿子你安心看你的書就是了，怎么那么多廢話?！?/br>
    一行人安全抵達目的地，途中沒遭遇任何意外事件，大家都還挺高興的，被熱情款待用過晚飯之后，宋觀他們就被放行。管事的人告訴他們，房間都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直接指紋就能開啟，因為簽到系統(tǒng)就在該房間內(nèi)，所以希望大家一會兒回去先能簽到一下，至于有換房間的請求的話，他們也會盡力滿足大家的要求，但要稍等一段時間，希望大家能諒解。

    顧南星是第一時間就發(fā)現(xiàn)自己的房間離宋觀很遠，不過雖然不高興也沒表示出來，只是樓道口分別的時候，他跟宋觀說：“一會兒簽完到就來找你?！?/br>
    宋觀道：“你也太……粘人了?！?/br>
    顧南星盯著宋觀：“誰讓你最近都鬼鬼祟祟的?！?/br>
    宋觀推了他一把：“行行行，小顧老師你要來趕緊來?！?/br>
    然而宋觀進門才把行李攤開了幾件，房門就被敲響了，開了門一看，果然是顧南星。

    宋觀被黏到簡直要叫蒼天，他對顧南星道：“你怎么這么快？真的回去簽到了？”

    顧南星站在門口沖他微微笑了一下，人先走進來了，一把帶上身后的門，將門關(guān)上。

    而和顧南星的目光正式對上的時候，宋觀突然愣了一下，他感覺自己像是在看一只野獸，那雙黑色的眼睛滿是暴虐和貪婪，甚至于仔細看的話，能發(fā)現(xiàn)對方眼瞳周圍是有些發(fā)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