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靜怡急匆匆下車，小跑著過去，先招呼楚青水，“二哥”，又對楊佩瑤道：“等急了吧，本來早就要出門了，我們家那位堂姐一會兒要換鞋，一會兒要梳頭發(fā)，又輪不到她上場……氣死人了?！?/br>
    楚青水回頭看一眼踩著高跟鞋不太會走路的顧新梅，涼涼地說：“丑人多作怪?！?/br>
    顧靜怡低笑聲，拉著楊佩瑤的手，“咱們先進去，詠薇怕是要著急?！?/br>
    剛進門便覺眼前一暗，卻是玻璃窗都拉著窗簾，把陽光擋在了外頭。

    借著燈光，楊佩瑤看到原先的舞池已經(jīng)加高，布置成一米高的舞臺，四周的卡座都已撤掉，換成簡單的木頭椅子，椅背上用白油漆涂著從一到二百的數(shù)目字，以便于對號入座。

    白詠薇披件米色風(fēng)衣，邊梳頭邊四處張望，瞧見兩人，立刻抱怨，“還以為你們不來了？你們不來，我心里沒有底氣?！?/br>
    “我來吧，”楊佩瑤接過梳子，把頭發(fā)梳順，飛快地在她鬢邊編了條細(xì)細(xì)的三股辮，其余頭發(fā)盡都披散在腦后。

    見白詠薇口紅稍濃，用手絹輕輕沾了下，去掉一部分唇膏，再仔細(xì)端詳片刻，從書包里拿出一只花環(huán)給她戴上。

    花環(huán)是柳條編的，還帶著翠綠的柳葉，柳葉之間插著各色絹花。

    楊佩瑤要打造的是田園風(fēng)，原本想用真花，但真花離了水很快就蔫了，而且大小不一，顏色也不若絹花鮮艷。

    試過兩次后，覺得不合適，便改用絹花。

    白詠薇頭發(fā)有些自來卷，有了花環(huán)的拘束，頭頂?shù)念^發(fā)變得柔順，發(fā)梢卻更加松散，彰顯出蓬勃的活力。

    正是楊佩瑤想要的效果。

    剛梳妝完，場內(nèi)燈光頓時暗下來，大喇叭里傳出比賽即將開始，各人盡快入座，場內(nèi)保持安靜的話語。

    白詠薇感覺有些緊張。

    楊佩瑤笑著拍拍她的手臂，“放心吧，很漂亮。不用緊張，多想點美好的事情，”壓低聲音，“就想象你跟邱奎手拉手走在田野上?！?/br>
    白詠薇“噗嗤”笑了，“你回座位吧?！?/br>
    顧靜怡拿到的票子是最前排的絕佳位置，隔著過道就是評委的座位。

    唐俊杰作為新安服裝廠的設(shè)計師，也是評委之一。

    看到楊佩瑤，他驚喜地朝她招了招手。

    楊佩瑤回之以微笑，坐回自己的位子。

    楚青水端杯茶遞給她，“稍有點燙，慢點喝。” 朝后招招手，立刻有人搬來把椅子，安在過道上。

    楚青水一屁股坐下，指著臺上的一號，“這就我剛才說的那個，怎么樣？”

    一號穿著改良式襖裙，立領(lǐng)、收腰、七分袖，袖口特意加寬，營造出飄逸之感。裙子則是百褶裙，長度在膝上一寸。

    立領(lǐng)和寬袖彰顯了傳統(tǒng)的婉約美，而收緊的腰線又突出了人體的自然美。

    一號身材頗有料，秾纖有致。

    楊佩瑤笑笑，“挺好的。”

    因為得到她的贊同，每上場一人，楚青水都會評頭論足一番。

    楊佩瑤很快摸清了他的套路，大致就是前凸后翹的好，身材相對不那么惹火的就是不好。

    妥妥的直男眼光。

    白詠薇在第十二個出場，順序頗為靠后。

    許是受白詠薇之前表現(xiàn)的啟發(fā)，前面幾個選手都有意往惹眼里打扮，有的在服裝搭配上獨出心裁，有的戴上夸張的配飾，還有的化了濃艷的妝容。

    當(dāng)裸妝的白詠薇出場時，觀眾席上突然有片刻的安靜。

    她穿白色長袖連衣裙，裙擺綴著星星點點的亮白色小花。

    柔和的燈光照射下來，她略顯黝黑的臉龐上幾乎沒有化妝品的痕跡，很自然的膚色，很自然的唇色，很自然的卷發(fā)。

    唯一的點綴就是頭頂那串拙致的花環(huán)，憑空為她增添了許多童稚與純真。

    白詠薇步履輕盈，手指偶爾拂動垂下來的發(fā)梢，走到評委面前，唇角彎一彎，露出會心的微笑，整個人清新的像是田間村頭隨處可見的鄰家女孩。

    顧靜怡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她，直到下一名選手出場，才輕輕舒口氣，捅捅楊佩瑤胳膊肘，“真是太好看了，我都想要一件。”

    楊佩瑤笑道：“你不適合這種風(fēng)格……詠薇是個天生的演員，不當(dāng)明星可惜了。”

    顧靜怡道：“也有你的功勞，上次她搭配藍色腰帶雖然也好看，但太惹眼了不如這樣好?；仡^你幫我參考一下，我適合什么風(fēng)格。”

    楊佩瑤含笑答應(yīng)。

    沒多久，十六位模特盡數(shù)亮相完畢，又分成幾組再次展示兩遍，順次退場。

    趁著評委們討論比賽結(jié)果的空當(dāng)，宋清上臺獻歌。

    不得不說，她的聲音真是甜，而且透澈，秋天的澗水一般，配上那張清純的臉，有種讓人忍不住想去呵護她的沖動。

    兩首歌之后，場內(nèi)幾乎要沸騰了，掌聲尖叫聲不絕于耳。

    宋清不再像去年那樣高冷，反而微笑了下，“感謝新安百貨公司，感謝顧會長提供給我機會能夠參與這次活動，祝參賽的模特兒取得好成績，祝在場的每一個人都幸福快樂！”

    楊佩瑤撇下嘴。

    她不快樂，看到宋清就不快樂。

    她知道這跟宋清沒關(guān)系，但是控制不了自己的感情，本能地對她有種排斥感。

    正胡思亂想，唐俊杰走過來低聲問：“楊小姐，我們意見不一，爭論不下，我需要你的看法，你覺得這些人之中，哪幾個最出色？”

    楊佩瑤頭一個說出白詠薇的名字，然后又點名先前看中的“高級臉”。

    楚青水在旁邊攪和，一口一個“一號?！?/br>
    楊佩瑤笑笑，“一號也不錯。”

    唐俊杰點點頭，又問：“結(jié)束后能一起吃飯嗎，想跟你聊聊?！?/br>
    楊佩瑤看眼顧靜怡，溫聲道：“吃飯可能不行，改天吧，或者我給你打電話?！?/br>
    唐俊杰應(yīng)聲好，“最好是見面談，我有設(shè)計稿想跟你討論?！卑压S電話告訴她，匆匆又回評委席。

    過了三五分鐘，評選結(jié)果出來。

    獲得頭等獎的是一號，白詠薇跟“高級臉”獲得二等獎。

    評委代表以及報社高層給獲獎選手頒發(fā)獎?wù)潞酮劷稹?/br>
    顧息瀾上臺頒發(fā)了頭等獎的獎品，頒獎之后，發(fā)表致辭，感謝報社、感謝了評委和設(shè)計師、感謝工廠員工，當(dāng)然沒忘記感謝宋清，最后肅然道：“……為了維護宋小姐清譽，本人顧息瀾在此嚴(yán)正聲明，本人與宋清小姐沒有任何超出合作關(guān)系之外的私人感情，以前沒有，今后也不會有。懇請各位報社的朋友尊重事實，切勿胡亂臆測，否則本人不排斥會采用非常手段加以制止?！?/br>
    明亮的燈光下，他一身墨色長衫，猶如高山般矗立著，目光幽深沉靜，瞧不出半點情緒。

    全場一片嘩然。

    楊佩瑤完全沒想到他竟然會在這個時候發(fā)表這樣的言論，一時愣住。

    有記者來回走動著拍照，拍顧息瀾，拍宋清，也有拍得獎的六位選手。

    一個像是司儀的男子上臺采訪獲獎選手。

    楚青水低低吹聲口哨，俯在楊佩瑤耳邊問：“妹子，你真跟顧老大分了？”

    楊佩瑤回過神，“嗯”了聲。

    “分的好，”楚青水毫不猶豫地說，“跟茅坑里的石頭似的，又臭又硬，本來就不該答應(yīng)他……你看哥怎么樣？這模樣、個頭還有脾氣，”緊接著傾城傾國地一笑，“有沒有點動心？”

    楊佩瑤翻個白眼，“你跟茅坑里開出的花兒似的，看著香聞著臭，有啥動心的？我可沒忘記，當(dāng)初誰拿槍頂著我的?！?/br>
    “小心眼兒，”楚青水“切”一聲，“還記仇呢，都哪年哪月的事了，咱這不是不打不相識嗎？”收起臉上的嬉笑，正色道：“妹子，分兩個月讓他長長記性就和好唄，顧老大脾氣不好但是人品好，真的，到現(xiàn)在還是個童子雞，沒開過葷?！?/br>
    楊佩瑤羞惱不已，怒斥一聲，“滾?！?/br>
    楚青水死乞白賴地繼續(xù)套近乎，“有事的話，到葵青戲院找我，哥罩著你。對了，再跟你說件事，指使人打姚學(xué)義那個小眼鏡絕對是個斯文敗類，昨天晚上還抱著你們學(xué)校一姑娘啃呢……你提防著點兒，別跟他一塊出去?！?/br>
    晃晃悠悠地離開。

    楊佩瑤下意識地往宋清那邊看去，宋清不知何時已經(jīng)離開了，顧息瀾也沒在。

    想必又充當(dāng)護花使者去了。

    正想著，只覺得眼前一亮，有人把窗簾拉開。

    比賽結(jié)束了。

    白詠薇猛地?fù)溥^來，“哇，我得獎了，發(fā)財了。佩瑤，太感謝了，一半獎金給你?！闭f著從紅包里往外掏錢。

    楊佩瑤怎可能要，笑道：“不要你的錢，你中午請我們吃飯?！?/br>
    “要給要給，說話算話，你還幫我做衣服了呢，”白詠薇硬塞給她，“獎金要分你，請客也要請?！?/br>
    楊佩瑤拗不過，只得先收下，以后再想法還給她。

    三人再加顧新梅一起走到外面。

    顧息瀾正站在墻邊的陰涼處，神情極其冷漠，看到她們，上前幾步，“阿平送宋小姐回酒店，我要宴請評委，晚點才能回家，你們自己坐車回去？”

    是對顧靜怡跟顧新梅說的。

    顧靜怡道：“我們要替詠薇慶祝，吃完飯再回?！?/br>
    顧息瀾默一默，開口道：“一起吧，去旁邊魯菜館子?！被仡^吩咐程信風(fēng)，“在隔壁要個包房。”

    程信風(fēng)應(yīng)著，剛要走，停下步子，“要不要先買個包子？”

    顧息瀾淡淡道：“不用。”

    魯菜館子離著不遠，約莫六七十米的樣子。

    程信風(fēng)邁著長腿健步如飛在前面走，四個女孩慢悠悠跟在后面。

    白詠薇好奇地問：“你大哥不是要去吃飯，為啥還買包子？”

    顧靜怡攤攤手，“我哥在外面吃不下飯，應(yīng)酬的時候就只喝酒了。”

    空腹喝酒很傷身。

    而且，早晨也沒吃。

    楊佩瑤心里略有些內(nèi)疚，隨即想到，以前跟他一起吃飯，他不是挺能吃的嘛？

    過年那次吃西餐，她要了牛排又要烤雞翅，還有熏鮭魚，結(jié)果吃不下，最后全都落進他的肚子里，一點都沒剩下……

    第78章 品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