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鑫文把在場幾人都叫到辦公室，問清原由。

    事情簡單明了。

    張培琴跟白詠薇只是斗嘴，楊佩瑤先動的手。

    譚鑫文讓楊佩瑤道歉。

    楊佩瑤微仰了頭，盯著譚鑫文眼眸，“校長，我覺得我沒錯。張培琴既然覺得女孩子晚上在路上走，被人欺負(fù)是合理的，那么我打她一巴掌也沒錯。她就是長了副挨揍的嘴臉，說了句挨揍的話。”

    白詠薇附和道：“楊佩瑤說得對！”

    譚鑫文雙手背在身后，面色冷峻，“女孩不管穿什么衣裳，都不該是男人動邪念的理由，同樣，張同學(xué)不管說什么話，楊同學(xué)也不該動手打人。你們把校規(guī)背一遍?！?/br>
    高敏君起個頭，幾人小聲把十二條校規(guī)背完。

    校規(guī)第八條就是不得打架斗毆紛爭鬧事。

    楊佩瑤抿抿唇，不算真誠地說：“好，我向張同學(xué)道歉，我先動手打人是我的錯……但是如果再讓我聽到這種話，我不敢保證能不能忍住?！?/br>
    “你……”張培琴眼淚汪汪地看著譚鑫文，“校長，楊佩瑤根本不是真心道歉，她明明是在威脅我?！?/br>
    譚鑫文息事寧人，“下午張同學(xué)和楊同學(xué)不用上課了，回家換身衣裳。從下周開始，楊同學(xué)、白同學(xué)和高同學(xué)午飯后打掃食堂一個月，張同學(xué)自由活動課負(fù)責(zé)整理圖書室書籍一個月?！?/br>
    幾人默默地接受了懲罰。

    只有顧靜怡因為沒有參與戰(zhàn)爭而躲過一劫。

    顧靜怡道：“楊佩瑤不方便坐車，校長，我能不能借用一下您的電話，讓家里派車送她回去?！?/br>
    “可以，”譚鑫文指著桌上的電話，“用吧?！?/br>
    楊佩瑤正想拒絕，聽到顧靜怡已經(jīng)撥通號碼，而且楊致重有過指令，她們上學(xué)放學(xué)都不許用家里汽車，也便放棄了。

    她才不想這副樣子坐電車。

    顧靜怡打完電話，對楊佩瑤道：“稍等會兒，我娘說了，這就派車過來。”

    這幾人里，就屬楊佩瑤和張培琴狼狽，兩人頭上和身上都沾了飯粒和菜湯，白詠薇衣服上沾了些米粒，并不太顯眼，高敏君是后來才上場拉偏架的，那時候飯盒里頭已經(jīng)沒有可以扔的飯菜了。

    跟張培琴在一起的女同學(xué)則幫她叫了輛黃包車。

    高敏君主動給楊佩瑤收拾好書包送來，楊佩瑤又拜托她向秦越請假。

    沒多久，上課鈴聲響了。

    沒事的幾人都回教室上課，張培琴已經(jīng)背著書包離開了，校長室里只剩下楊佩瑤一人。

    譚鑫文語重心長地說：“楊同學(xué)性情太過急躁了，動手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要從根子上改變她們固有的觀念才行?！?/br>
    楊佩瑤低低應(yīng)著“是”，心里卻腹誹。

    改變觀念談何容易，就算是百年之后的2018年，照樣還有許多人認(rèn)為，女孩子之所以被性侵，被強~暴，就是因為她們衣著暴露，穿超短裙或者吊帶背心。

    更讓人無法理解的是，有相當(dāng)一部分女孩竟也抱著同樣的看法。

    譚鑫文聽出她聲音里的敷衍，嘆口氣，改換了話題，“聽秦老師說，你最近進步很大，前幾天的小測驗成績不錯?！?/br>
    楊佩瑤抿嘴笑笑，“是秦老師教得好，我自己也努力了……校長，我還有更大的進步空間，不會拖學(xué)校后腿?！?/br>
    譚鑫文想必從沒聽到有人夸自己努力，唇角彎了彎，“那就好，希望你再接再厲，期中考試取得更好的成績。”

    正說著話，有人從外面進來。

    那人穿墨色長衫，嘴唇緊抿著，滿臉的冷漠。

    楊佩瑤暗暗叫聲苦。

    剛才聽顧靜怡講電話，應(yīng)該是顧夫人接的，說是讓司機送。

    他不去處理公事，怎么來了？

    以前沒啥事兒，顧息瀾都能找茬訓(xùn)斥自己兩句，這會兒她真正算是違反校規(guī)，都打起群架來了，肯定少不了一頓罵。

    或者，正好被他逮著由頭開除自己……

    作者有話要說：　　傻作者把日期設(shè)定成5月2號了~~~~~~

    第31章 登對

    顧息瀾進門跟譚鑫文打了聲招呼，側(cè)頭打量楊佩瑤, 問道：“中午吃了螞蟻上樹？”

    楊佩瑤愣一下, 搖搖頭，“沒有?！?/br>
    “那喝了紫菜蛋湯？嗯, 還有燒蓮藕, 炒玉蘭片？”顧息瀾抬手伸向她肩頭。

    楊佩瑤下意識地躲了下, 看到他指尖捏著半條粉絲, 上面還沾著零星rou沫。

    臉頓時紅了。

    她沒看到自己的模樣, 可聽他這么念叨，倒好像自己身上擺著滿漢全席似的。

    一張俏臉漲得仿似豬肝, 恨不能尋條地縫鉆進去。

    早知道他不是那種好心人, 還會過來接她, 肯定是專門瞧她的笑話來著。

    顧息瀾看出她的窘態(tài)，唇角微翹, 對譚鑫文道：“學(xué)校最近伙食不錯, 有葷有素，有rou有蛋，主食除了米飯還有什么？”目光又掃向楊佩瑤。

    譚鑫文笑答：“花卷、湯包，饅頭足有五六種。有商會的大力支持, 經(jīng)費還算寬余，可以保證學(xué)生營養(yǎng)全面健康發(fā)展……以后仍然要仰仗自新?！?/br>
    “好說，”顧息瀾朝他拱拱手，“我先帶楊佩瑤回去，咱們改日再敘。”話音隨之轉(zhuǎn)冷, “走吧?！?/br>
    當(dāng)先走出門外。

    楊佩瑤給譚鑫文鞠個躬，“校長再見，”小跑著跟在顧息瀾身后。

    好在現(xiàn)在是上課時間，校園里沒有學(xué)生閑逛，并不怕別人看見。

    那輛黑色別克汽車正停在校門口。

    顧息瀾先給她打開后門，伸手護著車門上方，待她坐好，才又坐到駕駛座，一邊發(fā)動汽車，一邊譏笑，“長本事了，會打架了……欺負(fù)誰了？”

    楊佩瑤一梗。

    怎么不問誰欺負(fù)她，難道她看著就像欺負(fù)別人的？

    心里不忿，卻仍然老老實實地講了原委，“她說話不好聽，我給她個教訓(xùn)?！?/br>
    話音剛落，見汽車拐進顧家白色的大鐵門，忙問道：“顧會長，這是去哪兒？”

    顧息瀾沒作聲，一直將車開到庭院外，熄了火才回頭：“你想頂著一桌席面招搖過市，然后讓家人都看看三小姐的風(fēng)采？”

    楊佩瑤啞了聲，跟在他身后磨磨蹭蹭地走進客廳。

    顧夫人手里拿一把剪刀正修建盆景上的枝葉，抬頭瞧見楊佩瑤，像是見了鬼一般，“三小姐，這是……”

    楊佩瑤羞愧得要死的心都有，紅著臉招呼，“顧夫人好，我……”

    先前在譚鑫文面前理直氣壯，可在優(yōu)雅高貴的顧夫人面前，根本沒法說出跟人打架的話。

    “你先坐會兒，”顧息瀾對楊佩瑤說一句，回頭吩咐下人，“阿秋，把客房收拾一下，送洗澡水過去?！?/br>
    待阿秋離開，把事情簡短地說了遍，臉上似笑非笑，“楊小姐是女中豪杰，行俠仗義，替人打抱不平?！?/br>
    楊佩瑤連忙解釋，“如果是別人，我未必這么沖動，被欺負(fù)的女孩子是我們班長的jiejie。我們班長待人特別好，也特別負(fù)責(zé)，因為這事兒已經(jīng)兩天沒上學(xué)了……本來女孩子碰到這種事情就非常不幸了，還要被潑一身臟水。我真的氣不過張培琴這種論調(diào)，難不成女孩子穿得嚴(yán)嚴(yán)實實的，就沒有被欺辱的了？”

    顧夫人微微一笑，開口道：“確實叫人意難平，女孩子本來就容易吃虧，不過三小姐往后別意氣用事，動手解決不了問題，反而會惹禍上身?！?/br>
    楊佩瑤應(yīng)聲好。

    這會兒，那個叫阿秋的丫鬟進來，笑著道：“夫人，東西都準(zhǔn)備齊全了。三小姐請跟我來?！?/br>
    顧夫人朝楊佩瑤揮揮手，“去吧?！?/br>
    楊佩瑤跟著阿秋從屏風(fēng)后面繞過去，經(jīng)過小小的天井，走進一道屏門，右轉(zhuǎn)第一個房間就是客房。

    衛(wèi)生間里放著浴桶，里面已經(jīng)倒上大半桶水，正裊裊散著熱氣。

    旁邊擱架上擺著力士香皂、沐浴露以及毛巾等物。

    阿秋恭聲問道：“要不要我伺候三小姐洗??？”

    “不用不用，”楊佩瑤婉言謝絕，“我自己可以，平常都是自己洗。”

    阿秋笑笑，“那我在門外等著，三小姐要是有吩咐，盡管喚我?！?/br>
    楊佩瑤點點頭，關(guān)上門又落了門閂。

    如果在前世，她會四處看看有沒有可疑的攝像頭之類的東西，而現(xiàn)在，顯然沒有這個技術(shù)與設(shè)備，倒是不用擔(dān)心。

    楊佩瑤直接走到鏡子前，終于目睹了自己的尊容，越發(fā)感覺生不如死。

    頭發(fā)油膩膩的不說，肩頭還躺著兩根綠葉子，被炒得發(fā)蔫了的綠葉子。

    看上去比張培霞更加目不忍睹。

    可是，分明張培霞是吃了虧的，白詠薇那一盒飯整個扣在她腦門上，怎么張培霞看起來沒有這么狼狽呢？

    楊佩瑤不再追究這個問題，三兩下脫去衣衫，邁進浴桶。

    客廳里，顧息瀾看著楊佩瑤進去，對顧夫人知會聲，“娘，您先照應(yīng)著她，我出去趟，馬上回來?！?/br>
    “去吧，”顧夫人微笑，“娘知道分寸，不會拖你后腿。”

    顧息瀾開了車出去，不到二十分鐘，又開車回來，手里多了幾只袋子，喚另外一位丫鬟，“送到客房，給三小姐?！?/br>
    楊佩瑤剛洗完澡，因為頭發(fā)油膩，洗了兩三遍才干凈，中間還請阿秋續(xù)了次水。

    這會兒身上圍著大浴巾正發(fā)愁穿什么衣裳。

    之前的襖裙被油污沾染，不可能再往身上穿……實在沒辦法，就只能借用顧靜怡的衣裳。

    但是顧靜怡比她高，又比她瘦，也不知道能不能塞進去？

    正在這時，阿秋敲門進來，把袋子遞給她，“會長打發(fā)人送來的，三小姐將就著換上。”

    袋子里是嫩黃色的斜襟襖，湖藍色的羅裙，跟她之前穿的款式一樣，顏色也差不多。

    另外一只袋子是件粉藍色薄呢外套。

    楊佩瑤不便耽擱太久，趕緊換上衣裳，再拿毛巾用力擦幾把頭發(fā)，把先前的臟衣裳裝進袋子里，拎著往外走。

    阿秋仍舊站在門外，見狀，伸手去接她手里舊衣，“我去洗了吧，洗干凈后再還給三小姐?！?/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