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知道什么，大概只有他自己清楚了。

    游湖之后，兩家人又一起用了飯食，分開時彼此也算心滿意足，若非沈四爺記得答應(yīng)侄子的事，只怕抵擋不住謝家人熱情，當(dāng)場就要答應(yīng)兩個孩子的親事。

    幸好最后懸崖勒馬，尋回理智，但這也夠讓人出一身冷汗的了。

    他坐在馬車上尚在后怕，妻子在一旁卻是可惜極了，“唉，其實(shí)親事能早些定下來也好，謝真這孩子當(dāng)真不錯，我看晚晚心里也是中意的，兩個孩子在一處時看起來是真好，難得有晚晚愿意的，不定下來我心里都不安穩(wěn)……”

    林氏越說越覺得可惜，忍不住掐了丈夫一把，“你說就算咱們這會兒定親又怎么了，京里不安穩(wěn)也礙不著婚喪嫁娶，咱們兩家都是小人物，我看也牽扯不上，你說你，非要再往后推，我這心驚rou跳的，總覺得晚晚的婚事要出岔子。”

    林氏倒不是胡說，她心里是真不安穩(wěn)，就這會兒眼皮子也直跳，讓人心里直發(fā)慌。

    沈四爺默默坐在一旁，聽著妻子連番抱怨，其實(shí)他也有這種感覺，說不清道不明，只是他既然答應(yīng)了大侄子，實(shí)在不好違諾。

    他心里對謝真這孩子也很滿意，只希望這陣子風(fēng)頭趕緊過去，兩家定了親事，接下來給晚晚備嫁，等明年或許就能出嫁了。

    夫妻兩個為著婚事cao心，后面馬車?yán)?，姚青看著謝真臨走前送她的木匣，里面有書畫琴譜還有兩方墨硯，和被悄無聲息放進(jìn)她房間里的那個截然不同。

    就像兩個匣子的主人。

    指尖在光滑的卷軸上略過，姚青看了會兒，閉上眼睛，靠在了車壁上。

    如果是謝真的話，應(yīng)該會不同吧。

    ***

    晚間，洗漱過后，姚青帶著一身水汽坐在了妝奩前，鏡子里的姑娘早已長開，是她更為熟悉且看慣的自己長大之后的模樣。

    她慢吞吞的擦著頭發(fā)，想著心事，手邊兩個匣子一左一右，就如同兩條截然不同的路與未來。

    海棠絮絮叨叨的說著日?，嵤?，想來幫忙擦頭發(fā)被姚青拒絕，最后只好零零碎碎的叮囑了一通顧好身體早些安睡之類的話，這才放心離開。

    姚青摸著指間濕潤黑發(fā)，視線在兩個匣子上左右游移，最后，她打開了放著書畫卷軸的匣子，一點(diǎn)一點(diǎn)慢慢翻看。

    另外那個匣子則被胡亂推到一旁，像是被主人拋棄了一樣，靜靜的呆在那里，再無人問津。

    這天姚青睡得很早，所以半夜醒來時幾乎是立刻神志清醒的睜開了眼睛，然后，在床邊看到了那個夜間屢次造訪她閨房的登徒子。

    一身黑衣的沈惟錚站在床邊，影子落在輕羅幔帳上，似夜游鬼魅。

    姚青起身，嘩的一聲撩起幔帳，看到了一張冷漠英俊的臉。

    作者有話要說：　　周二

    最近家里長輩過世，回老家奔喪，斷更了幾天

    和各位小天使說聲對不起

    心情低落，有些難受也有些混亂，大家安心看文

    我盡量保持日更吧

    第46章

    夜色寧靜，月光朦朧, 稍微有些亮光的屋內(nèi), 很容易就能看清近在咫尺的人。

    姚青攏好中衣，面無表情的越過站在身前的人走至屏風(fēng)前, 取下外衫披在了身上, 等將自己打理好, 她這才回頭看向那位不請自來且并不受歡迎的客人。

    “大公子，好久不見?！彼裆淠?，不見驚訝也無惱怒，平靜得好似一場普通見面，而不是暌違許久又言行有所冒犯的前夫。

    沈惟錚定定的看著她, 臉上沒有半分心虛, 眉眼冷峻的模樣姚青再熟悉不過。

    “東西，不喜歡？”他看向妝奩上被胡亂棄置一旁的木匣，視線往旁邊那個被精心歸置的匣子上移了移。

    “是, 不喜歡?！币η嗬渎暤? “既然大公子親身至此, 那我正好可以當(dāng)面歸還?！?/br>
    沈惟錚往前走了一步, 距離姚青更近了些，眼前的姑娘同他夢里的人一模一樣，但卻無那人半分體貼溫柔，即便時隔兩年，依舊一如既往的冷酷。

    這是一副令人感到不快且焦躁的面孔，更甚者, 讓他心口發(fā)悶發(fā)痛，很想拔劍去毀掉些什么。

    姚青抬起頭看向她曾經(jīng)的丈夫，沈惟錚年紀(jì)越長，就同曾經(jīng)的他越相似，無論是容貌行止還是心性，不過，唯有一點(diǎn)是截然不同的，那就是沈惟錚對她突如其來且莫名其妙的喜歡。

    在腥風(fēng)血雨中歷練過的男人身上已經(jīng)有了令人畏懼且敬而遠(yuǎn)之的壓迫感與煞氣，鼻息間飄蕩著的血腥味是如此熟悉，讓姚青忍不住皺了眉頭。

    她有些厭惡這種熟悉感。

    對落在身上的刺人視線視而不見，她抱起妝奩旁的匣子，遞至沈惟錚面前，“大公子，這些貴重東西我受之有愧，還請你收回。”

    沈惟錚沒有半點(diǎn)想要收回的打算，看了那匣子一眼道，“這是給你的謝禮?！?/br>
    “謝你這兩年來對我的關(guān)心和幫忙。”一字一句補(bǔ)上這句話的沈惟錚冷靜又泰然，“有些事情真相如何我很清楚，你不必虛言矯飾?！?/br>
    即將出口的話被姚青咽回了嗓子里，對此她只是平淡道，“姨父姨母表姐表弟心中牽掛大公子，力所能及之處，我只想為親人分憂，若是我的行為讓大公子有所誤會，我很抱歉，至于其他，卻是沒有的?！?/br>
    “畢竟，”她直視眼前這人的眼睛，“我同大公子之間交情如何，你我心知肚明?！?/br>
    她只差指著他鼻子說兩人交情淺淡，若是他心中有什么，那也純粹只是他自己自作多情想得多，她清清白白得很。

    沈惟錚忍不住勾起嘴角嗤笑了下，笑容中幾分冷嘲幾分刻薄，不知是針對兩人中的誰。

    他沒在這件扯不清的事上多做糾纏，直入主題談起了自己所關(guān)心的事，“謝家的親事，你同意了？你喜歡謝真，想要嫁他？”

    姚青心間煩躁，眉頭更是皺得死緊，“這是我的私事，不勞大公子關(guān)心，大公子若是無事，還是早些回去休息吧，日后也請大公子不要夜間不請自來，夜探女子閨房，實(shí)非君子之舉?！?/br>
    有些話姚青并不想挑明也不想說得太難聽，前提是沈惟錚能把她的話聽進(jìn)去。

    “這恐怕不行?！鄙蛭╁P直言拒絕，“你的親事，并不只是你個人的私事，你想嫁謝真，不可能。”

    沈惟錚一席話說得斬釘截鐵又冷酷無情，尤其是其中透出的意味讓姚青不快厭惡極了，甚至不想繼續(xù)她一路粉飾下來的太平。

    “大公子這是什么意思？”姚青冷著臉，神色難看，“我的婚事何時輪到大公子置喙了？”

    “你是明英侯世子，是沈家大公子沒錯，但我姓姚，是姨父姨母的外甥女，你有什么資格和立場來插手干預(yù)我的婚事，還是說我想嫁誰不想嫁誰要聽你一個姓沈的外人？”

    “沈惟錚，你看清楚，這里站著的不是你手下的士兵，不是你的附庸和隨從，更不是對你有所求的什么人，所以，別和我說這些沒意思的話?！?/br>
    姚青退后一步，擺出送客姿態(tài)，“大公子，請回?！?/br>
    她冷臉說狠話的姿態(tài)，于沈惟錚而言是莫大的刺激，像是心頭發(fā)癢，引誘著他越過界限去打破她筑起的城墻，又像是心間劇痛，不堪忍受到必須狠狠的抓住她才能一解心焦。

    他本不愿這么粗魯?shù)?，沈惟錚想。

    然而，身體比理智先行一步，他抓住她的動作強(qiáng)勢且毫不猶豫，仗著身高腿長身手出眾，他幾乎是立刻就將人反扣到了懷里，在她想要開口意欲掙扎時，粗魯?shù)哪笞×怂橆a黏住了她唇舌。

    在碰到她的一瞬間，他想，他早該這樣做的。

    從回京后看到她第一眼起，他滿腦子就都是親近她的想法，如果不是被那么多事情絆住了腳，他哪會容忍她去見什么狗屁謝真。

    每次夜里來站在床前的時候，他從不曾撩起過眼前的輕羅幔帳，他太清楚那里面是何種誘惑，他根本不確信自己可以抵抗，所以從不曾給出越界的機(jī)會。

    然而，她選擇了直面他。

    比起用語言，他現(xiàn)在覺得，行為或許更能向她表明自己的心跡。

    安靜的空氣逐漸變得灼熱起來，冰盆中緩緩釋放涼意的冰塊此刻早已無用，伴隨著時斷時續(xù)的悶哼聲，是越來越急促的呼吸。

    很熟悉。

    這是姚青對突如其來的冒犯與親昵的想法。

    她只有過一個丈夫，也只經(jīng)歷過一個男人，所以只熟悉他。

    此刻的沈惟錚每一分每一毫都是曾經(jīng)的他的重現(xiàn)，幾乎讓她以為對她上下其手的這個男人是過去的他。

    姚青忍不住打了個冷戰(zhàn)，這是一個太過可怕與糟糕的設(shè)想。

    她掙扎得更厲害了，隨之換來的是更加強(qiáng)勢的桎梏，頭皮傳來微微的麻痛，她知道，必定是沈惟錚手上卷了她散開的長發(fā)。

    他每次都這樣，陷入情欲中的沈惟錚是粗魯且強(qiáng)勢的，像是戰(zhàn)場上對敵一樣勇往無前，喜歡以一種強(qiáng)勢碾壓的姿態(tài)來壓制她掌控她。

    身體如實(shí)的傳達(dá)著心神中的戰(zhàn)栗，姚青微微顫抖著，在沈惟錚懷中逐漸失卻力氣，癱軟下來。

    狩獵技巧的高超的某人顯然很清楚該如何快速處理落入他手中的獵物，她就像是落入獵人之手的弱小獵物，只能被迫露出致命處取悅主人。

    直到她徹底服軟，沈惟錚才放松了壓制與掌控，而此時兩人早已滾到了床榻上。

    令人不快的現(xiàn)實(shí)與回憶交織在一起，懷疑又懼怕，恐懼且擔(dān)憂，眼前人如果是故人……強(qiáng)迫自己不去深想的姚青，以安靜沉默的姿態(tài)仔細(xì)觀察著半壓在她身上的人。

    現(xiàn)在的她早已沒了之前的伶牙俐齒與無情冷酷，滿身柔弱氣息，似乎全然無了反抗之心。

    被幔帳遮擋的昏暗床榻里，氣息粗重的沈惟錚看著蜷縮在身下安靜且乖巧的人，將她緊握成拳指節(jié)發(fā)白的手拽到了眼前。

    “姚晚晚，我知道你是誰?！?/br>
    像是石破天驚，姚青幾乎是不可自抑的繃緊了身體，全身上下都被濃重到外露的警惕戒備恐慌甚至恐懼籠罩。

    在她惶恐不安且期冀的眼神中，沈惟錚的手撫上了她緊繃的小腿外側(cè)，“這里有一處舊傷?！?/br>
    從小腿滑至左側(cè)腰身，“這里有一顆痣?！眽衾锼H過舔過咬過。

    隨著他低下頭的動作，兩人靠得越發(fā)近了，呼吸可聞的狹窄空隙里，姚青聽到了又一句模糊的話，“這里有，這里也有?！?/br>
    消逝在相接唇間的話語尾音不明，但落在身上的手卻分外清晰，一處在頸后，一處在大腿內(nèi)側(cè)……

    至此，無需沈惟錚再說什么，姚青早已心神大亂。

    于她來說，此時沈惟錚的肆意輕薄已經(jīng)完全不算什么，她只想知道，她眼前的這個人到底是誰。

    但對方絲毫不給她問出這些話的機(jī)會，凌亂狂熱的親吻像是沒有盡頭，每延長一分一秒都是煎熬。

    等終于被放開時，姚青只急促的喘了一口氣，就啞著嗓子磕磕絆絆的問出了一句話，“澄兒和心兒呢？”

    如果眼前人是他，那她只想問這一個問題，她只想知道這個答案。

    黑暗中的沈惟錚在姚青看來面目模糊，在她焦灼等待答案的時間里，被她緊緊揪著衣襟的男人沉默了許久，直到她淺薄的耐心快要耗盡之時，他終于回了她簡簡單單兩個字，“很好?！?/br>
    這兩個字堅(jiān)定且充滿魄力，就像是在闡述無可轉(zhuǎn)圜的既定事實(shí)。

    氣息急促到腦袋都有些發(fā)麻的姚青至此徹底沒了力氣，她衣衫凌亂的躺在床上，眼神放空，神情恍惚，徹底陷入了自己的思緒。

    沈惟錚抓緊了手上纏著的柔韌冰涼長發(fā)，如果說此刻他心里最強(qiáng)烈的想法是什么，大概就是嘲弄過去的自己愚笨吧。

    一個楊婉，一個姚晚晚，幾乎是不費(fèi)吹灰之力的愚弄了他。

    用她們的天真，愚蠢，還有所謂的可笑心機(jī)。

    從來沒有什么所謂的預(yù)知，若真要說的話，大概只有兩個不知為何能夠重新來過的女人。

    曾經(jīng)，他差一點(diǎn)就能看破她們的秘密，然而很可惜，陰差陽錯，他沒能把握住那個機(jī)會。

    直到今天，直到現(xiàn)在，他遵循了心底直覺的指引，看破了所有迷霧背后的真相。

    兩個女人，一個費(fèi)盡心機(jī)妄圖靠近他，一個費(fèi)盡心機(jī)妄圖遠(yuǎn)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