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節(jié)
陸瓊九努力想要控制自己,但視線一觸即他自左臉頰到下顎的刀傷,就瓦解了所有的心理建設(shè)。 那刀傷不算長,落在他如玉的面孔上,硬生生的斬斷了他的清俊雅肅。 她哽咽著,自己動手胡亂抹著淚,帶著哭腔的撒嬌輕嚶,一路軟到人心坎,她絮絮叨叨,“眼淚很咸,那你快別親了。我自己可以擦的?!?/br> “我也不想哭,但我忍不住……忍不住”她輕哼了一聲,哭的上氣不接下氣。 “你別傷心,……別傷心”哭的太過了,氣一時喘不上來,打了個隔,“美人在骨不在皮,小紹一你現(xiàn)在也要好看死了,咱們骨相好……手臂也要疼死了吧……” 她抽泣著,張開手臂就要往他身上招呼,但抽著鼻子,左右望了望,實在是不知道如何躲避他受傷的左臂來個擁抱,才訕訕的收回了手。 淮紹一深沉的目光落在齊盎身上,齊盎打了個激靈,也反應(yīng)過來,帶著音容與院落中駐守的士兵離去,給二人獨處的機會。 “九九”他放柔了嗓子,喚她,“屋子里都是污血,不讓你進來,是怕你不適。味道的確沖人的很?!?/br> 割上他左臂的刀刃抹上了李值威秘制的毒,他召集天下名醫(yī),就是為了讓這些人給他調(diào)配毒藥,他極擅用毒殺人,這毒來歷不明,御醫(yī)放血祛毒也堪堪將毒液憋了個大概。 毒氣浸染血液,使得那攤污血腥臭之余還頗為惡心。 他匆匆拿衣服蓋了些許,如今轉(zhuǎn)眼去看,血跡又透過衣服的布料染上了花綠地毯。 這樣的環(huán)境,如何叫她進來。 “我本想等等派人清理一番,再放放味道的……”他黑漆漆的瞳發(fā)暗,喉間也發(fā)澀,“這原是我為我們準(zhǔn)備的新房來著,只可惜,被我搞成了這幅鬼樣子。” 他話語間的歉意不加遮掩,“這臉上的傷,總也是擔(dān)心九九會嫌棄。” 他垂著眉眼,高大的身子此刻虛虛的靠在墻壁一側(cè)才得了些力氣撐直身子,血流的多了,毒也烈了些,他微微有些吃不消。 陸瓊九淚眼婆娑,“皮相而已,紹一的骨相自是萬人所不能及?!?/br> “那既然是為我準(zhǔn)備的婚房,今夜我宿在這里,總也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吧?!?/br> 他說了那么多,歸結(jié)到一處,就是今夜要她安生去另一間屋子休息,不讓她守在身邊。 她哭過一番,混沌的腦子也活絡(luò)開來,低聲央求他留下她。貓兒一般湊到他身邊,慘兮兮的蹭了蹭他的脖子,將未干的眼淚一股腦蹭了上去。 “你今夜若宿,就是生生打擾了我養(yǎng)病?!?/br> “我睡覺一向很安生的!睡前什么姿勢,醒來依舊什么姿勢。”她直起腰肢,定定的看著他,“定不會碰到你的傷口?!?/br> 月光被云彩遮了大半,月光散去,只有屋子里點燃的燭火映照這兩個人的臉。 燭火明明滅滅,窗外涼風(fēng)又起,陸瓊九皺皺眉,覺得身上又是一陣?yán)?,冷的她牙齒發(fā)顫,也就是這時,淮紹一輕輕開了口。 “倒不是怕你不安生,”他聲音陡然沉了,也啞了,“是怕我不安分?!?/br> …… 陸瓊九扯著裙擺,眼皮沉甸甸的耷拉著,見了齊盎,聲音懶懶的,“去吧,去守夜吧,他今夜就拜托你了?!?/br> “怎么,師兄不許你今夜住在他哪里嗎?”齊盎挑眉,抄手晃蕩著身子走來,不知道為何,看到這位他未來的嫂子吃師兄的癟,他沒由來的興奮起來。 陸瓊九揉了揉眼角,“你別得意,明日你就靠邊站?!?/br> “噫,嫂嫂別說大話,明日你這風(fēng)寒不好,小心把病氣過給師兄?!?/br> 陸瓊九捏捏鼻子,喉嚨發(fā)癢,這次風(fēng)寒來的又急又猛,“音容,你看看李御醫(yī)走遠沒?沒走遠的話,勞他給我看看?!?/br> 她瞪了一眼齊盎,“本郡主身體強壯,多喝些水,明日就好了。” 作者有話要說: 感冒哪里可以隨隨便便喝些水就好~ 此番對弈,九妹敗,齊盎小可愛勝! 第67章 67.九妹 身體強壯的某郡主一覺醒來,頭疼的癥狀不但沒有緩解,反倒在她從床榻上驟然起身時,猛然抽痛。她“嘶”了一聲,捂著頭,又跌回了床上。 哼哼唧唧的小聲叫著“音容”。 音容瞧見了趕緊過來伺候,臂彎上還搭著陸瓊九今日要穿的襦裙,她望望手里的衣服,又看著抱著頭打滾的陸瓊九,小聲建議道:“郡主要不您再睡一會兒,這個樣子……也起不來啊?!?/br> 她頓了頓,又添了句,“約估摸一會兒李御醫(yī)就會過來給郡馬爺換藥,到時,再請他給您看看,奴婢再去給您煎一副藥?!?/br> 陸瓊九朝她招手,音容會意,上前半個身子探到陸瓊九身側(cè),接過她伸過來的手,將她慢慢扶了起來。 “慢慢起,就不疼了。我嗓子……”這不吭聲還好,一吭聲,激得陸瓊九小臉完全垮了下來。 她原本音色清揚,如百靈鳥般婉轉(zhuǎn)靈脆,撒嬌時,又添一份嬌色,軟軟糯糯,甜到人心坎去。 但就是這么一副好嗓子,也著實架不住這初秋遽然降溫而帶來的風(fēng)寒。 此時,這個嗓子帶了些砂礫感,啞的不成樣子。 音容撇開眼,嘆了嘆氣,看著面前這雙欲哭無淚的黑白分明的明眸,開了口,“您打小就這,一染上風(fēng)寒,嗓子就成了這個樣子?!?/br> 音容替她掖了掖被角,將一襲藕荷色襦裙放到了衣桿上,“今個兒清晨聽齊小公子說,郡馬爺昨日睡得甚好,左臂處的傷口已經(jīng)不再流血了,今日人也精神了不少。您就別cao心了,再好好睡一覺,晌午再過去?!?/br> 她倒了一杯清水遞到陸瓊九手邊,陸瓊九眨著大眼睛,卷翹的睫毛忽閃忽閃的,也不知道是應(yīng)沒應(yīng)。 她小口小口的飲著,慢慢浸潤喉嚨。 音容鍥而不舍繼續(xù)勸說,“再者說,您不顧自個身子顛顛兒地去照看郡馬爺,這幅破鑼嗓子一發(fā)聲,也不太好是不是?!?/br> “別到時候,郡馬爺病沒好,先被您這嗓子嚇到,畢竟咱還沒過門是吧?!币羧萦袝r說起話來,甚是扎心。 陸瓊九被扎的嗆了水,連連咳嗽了好幾聲。一雙眼睛又急又怒,苦于咳嗽不止,責(zé)備的話也說不出來。 音容是極其了解陸瓊九的。 陸瓊九這場病來的又急又猛,不好生養(yǎng)養(yǎng),還不知道還要鬧多久。 她慣常不愿意在郡馬爺面前出糗,定然是不愿意張嘴就發(fā)出如大漢一般粗噪的聲音,白白壞了自己的形象。 果不其然,縱然眼瞳中滿是不情愿,陸瓊九卻還是乖順的點了點頭。 她慢慢放平身子,突然又想到什么似的,手肘撐著上半身,詢問道:“那到晌午,也還是這聲音啊?!?/br> 她可是知道,每每風(fēng)寒,嗓子搞成這樣,全不是半天就可以好的,既然好不了,那何時去看他,不都一樣嗎?! 陸瓊九作勢,就要起身,指著衣桿上的襦裙,“我穿這個顏色煞是好看,瑕不掩瑜,只要臉蛋兒好看,本郡主相信,小紹一是可以忽略這嗓子的?!?/br> 這才說了幾句話,嗓子就干疼起來。 她使勁吞咽口水,也緩解不了多少。 她眸子暗淡幾分,終究是認了,縮著脖子躺回了床上。 罷了,也不在這一時半會兒的。 她端著好心態(tài),揪著音容的袖子,忍著嗓子里的干癢,一再囑咐,“那你今日也過去幫忙,和齊盎一起照看他,齊盎毛毛躁躁的,我實在不放心?!?/br> 音容見她妥協(xié),連連點頭,連聲說是。 架不住腦子的混混沌沌,她一著枕頭邊,便沉沉入睡。眼皮沉甸甸的,怎么樣也睜不開,期間音容將她喚醒,半夢半醒間,被灌了一大碗湯藥。 苦的她連連皺眉,無論如何嘴里的苦味兒都消不下去,嘴巴無意識的輕嚀幾聲,控訴不滿。 直到唇間探入一個溫?zé)岬奈锛蛱?、或吮,在她唇齒間游走流連,帶來了一身的燥、熱,也沖淡了口腔中的苦意。 她大夢初止,懵懂中半睜開眼,才發(fā)覺她的側(cè)臉貼上了一雙大手,而這雙手的主人正俯身彎腰,一雙幽深的眸子滿是她的模樣。 男人依舊俊逸清貴,黑瞳熠熠,英氣昭昭,輕佻起的眼尾昳麗多姿,只是……臉頰上的傷口的確可怖。 陸瓊九的視線在探得那處傷痕時,明顯的一怔,下一刻,眼眸便孕出春水,瀲滟波光,露出驚喜的情緒。 “紹一……”她輕輕喚他的名字,還帶著剛睡醒的懶散氣,亦然存著風(fēng)寒未過的沙啞,交織在一起,的確不好聽。 陸瓊九面色一窘,再不肯開口。 淮紹一瞧她這副含羞帶怯的樣子,不由得低低的笑出了聲,他的九九少有這般羞澀,他看的驚訝,笑得開懷。 淮紹一左臂綁著厚厚的紗布,身上還穿著素白的寢衣,顯而易見的,是大病友探望小病友。 陸瓊九為這破鑼嗓子羞澀之余,仍不忘好生看一看淮紹一。 的確如音容所說,精神較昨日好了許多,原本蒼白瘦削的面孔,現(xiàn)如今也總算有了血氣,她慢悠悠的打量自家男人,毫不避諱。 從男人英挺的眉骨、清逸的眉眼、高直的鼻梁再到流暢尖削的下顎骨……等等,她似乎漏了哪里,她眨眨眼,再定睛一看,瞬間紅了臉。 他的唇……似乎要比平日里紅一些,腫一些。 所以,剛剛不是做夢,是他真真的俯身親了過來,并且,還親了許久。 明明用的力氣不大,嘴唇卻腫了,只能是時間久。 這樣想著,也就用手指摸上了自己的唇,對面的男人突然靠近,俊臉近在咫尺,鼻尖幾乎相觸。 “別摸了,腫了?!?/br> 這著實直白了,陸瓊九吞了吞口水,又拽著自己的鴨子嗓,開了口,“你該好生在房里歇著的,我本來打算晌午再去看你的?!?/br> 淮紹一勾了唇角,手指摩挲在陸瓊九的俏麗的下巴,“我說了,我很不安分的。” 陸瓊九不敢置信的睜大了眼睛,老天爺啊,這怎么有了婚約,她的小紹一就跟變了個人似的。 這還是之前那個處處要她主動撩撥的男人嗎? “昨天就該把你留在房里的,聽音容說后半夜還發(fā)了熱?!彼袅艘豢|她的發(fā)繞在食指上,一圈又一圈,斂起的眸,辨不清神情。 但大抵是nongnong心疼。 “和你的傷比起來,小小風(fēng)寒而已,不足掛齒?!?/br> 夜里下了場雨,溫度又降低了些,半開的門窗不知道被哪個不細致的婢子打開,突然吹進一陣涼風(fēng),激得陸瓊九一個瑟縮。 淮紹一皺眉,右手往上提了提被子,將她嬌小的身子完完全全蓋住,冷聲呵斥喚人進來關(guān)窗。 府里伺候的婢子都是他派人挑選過的,但到底是眼生手也生。 跑進一個年級稍幼的婢女,誠惶誠恐的認罰,又小心翼翼的關(guān)窗,“老爺,茹兒本想稍微散散屋里的潮悶,原想著一會兒就關(guān),給夫人煎藥時間久了,起風(fēng)了跑過來就來不及了,請您責(zé)罰。” 還是第一次聽人喚她“夫人”,陸瓊九喜不自禁,悄悄探出手,搭上了他的大手,“都叫我夫人了,就算了吧?!?/br> 淮紹一皺著的濃眉,“這就能取悅你?” 陸瓊九笑著點頭,“你若換我娘子,更是能取悅我?!?/br> 淮紹一被她氣笑,在她這里,有再大的脾氣,也發(fā)作不了。 他一揮手,讓婢子先退出去,幽幽嘆了口氣,“可還頭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