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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郡主難嫁在線閱讀 - 第10節(jié)

第10節(jié)

    “有些事,總需要太子過手才好處理?!彼谅曢_口,敷衍解釋一番。

    “太子過手?”

    洛程陽皺了眉,悄聲問:“可是在宮中出了什么事?”

    淮紹一露了一絲笑容,“只要父親不出事,我也就沒什么事?!?/br>
    說的云淡風(fēng)輕,但洛程陽卻硬生生聽出幾分委屈。

    他拍拍淮紹一的肩,勸慰道:“昨日,你姑母已經(jīng)去訓(xùn)了舅舅一趟,想來,舅舅也會(huì)安分幾天?!?/br>
    “這么多年,舅舅一直偏心,你也就別太往心里去了?!?/br>
    淮紹一垂了眼,早已成拳的手緊了又緊,不再吭聲,只是溫順的笑著。

    洛程陽指了指太子轎輦離去的方向,“那還有什么事需要太子著手呢?”

    淮紹一收斂了那微乎其微的笑意,看著地上的青石磚的裂痕,聲音不疾不徐的響起:“傷了她的人,總是要付出些代價(jià)。”

    第12章 九妹

    秦裕被氣的不輕。

    他在深宮長大,見多了父皇后宮那一個(gè)個(gè)秀眉軟唇的俏麗女子是如何面露瘋癲互相殘害廝殺,也見慣了那一雙雙載滿柔情的眸子在深夜來臨之時(shí)兇相畢露,也早就知曉后宮美人雖美,但她們心腸更毒。

    他唯一沒想到的就是,他那端莊賢淑的母親,竟然也會(huì)這般。

    不!她甚至于比那些女子還要可怕。

    秦裕緊緊的扒住扶手,險(xiǎn)些坐不住。

    他的母親,當(dāng)今皇后,竟然將手伸到了小輩兒人身上。

    他大口的喘著氣,緩解心里的寒懼。

    母親出身讀書清流人家,哪怕父皇當(dāng)時(shí)僅僅是一個(gè)王爺,但早在府邸之時(shí),就奠定了如今的皇后之榮,她根本就犯不著這樣做,更可況親自動(dòng)手欺凌一個(gè)異性郡主。

    他雖然竭力安慰自己,但終究無力起來。

    坤寧宮的匾額在視線里越來越清楚,秦裕沉沉的呼出大幾口濁氣,才堪堪忍住已經(jīng)竄到胸口的怒氣。

    “母后萬安?!鼻卦?粗蝗缂韧暮蜕茰貨瞿?,心里的異樣感像水紋一樣慢慢蕩開。

    皇后心疼他跪了一夜,用帕子摸了摸眼角,心疼道:“真是苦了我兒了,膝蓋可還疼著?”

    秦裕躲過了她伸過來攙扶的手,自己扶著幾案站了起來。

    皇后何等心細(xì)如發(fā)的一個(gè)人,自是發(fā)現(xiàn)了太子的不對(duì)勁,她眼圈紅了起來,道:“裕兒,你怎么了?”

    秦裕深吸了一大口氣,不去看她,“我一直以為母后是這世上最賢惠的女子,如今看來,好像是我眼睛不大好,也是,這深宮女人怎么會(huì)良善無害?!?/br>
    皇后重重的拍在幾案上,“放肆!你今日是怎么了?”

    “母后,是你怎么了!小九兒,還不到十五歲,你就把手段使到她身上去了!你想過嗎,父皇素來疼愛九兒,你這樣,他知道怎么辦,你又怎么辦?”

    皇后險(xiǎn)些站不穩(wěn),帕子被她緊緊捏到手心,“你……你怎么知道的?”

    太子鼻子中溢出一聲輕哼,“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母后,這件事我知道了,那不知道的那些事呢?”

    “我依稀記得,”太子抖著唇,手指暗了暗額角,“我五歲那年,三弟貪玩闖入坤寧宮西廂房,不知怎地,起了場大火,他活活被燒死在被封緊的大門之下。那天,才剛剛下了雨,一場大火來的莫名其妙。又不知為何,跑出個(gè)瘋瘋癲癲的莊嬪說是她放的火……”

    “住嘴!”皇后抖著唇喊出來,指著還在服侍的婢女,“滾,都給我滾出去!”

    待整個(gè)宮室只剩下他們兩個(gè)人,皇后一把拉住秦裕的手,熱切的目光望了過去,“裕兒,你怎么能這么想你母親,我是你生母啊。”

    太子高高地?fù)P起了頭,眼淚剛剛涌出,就又順勢流回了眼眶,“之前是我相信母后才不愿意去細(xì)想,甚至在那些昭然若揭的真相面前還甘愿做個(gè)聾子啞巴,但是,母后,你知道宮外的人怎么議論九兒嗎?你讓她以后如何自處?!?/br>
    “那你為什么不想想,在你父皇眼里,你們這些血濃于水的骨rou有她陸瓊九一根指頭重要。”皇后胸口一顫,順勢倒了下來,“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們兄妹啊。”

    太子強(qiáng)壓著想要去攙扶的手,后背微微佝僂起來,蹲下身與皇后凝視,眼淚也順勢奪眶而出,“母后,你不知道嗎?父皇為什么對(duì)九兒這么好?!?/br>
    他伸出一根手指,指著常樂宮方向:“她母親,大秦昭華長公主,何等尊貴榮華之姿,為了整個(gè)大秦的安危,下嫁荒僻遠(yuǎn)族?!?/br>
    “她父親,丹契可汗,率全族骨血筑城我大秦西南邊防?!?/br>
    他閉了閉眼,咬緊牙齒,大聲出口:“她,陸瓊九,七歲喪父,八歲失母,孑然一身,無樹可棲,你告訴我,這樣的一個(gè)孩子,你怎么忍心呢!”

    他盯著皇后的臉,看她面目溫和到猙獰而后又是懵然,最后,陷入沉沉的哭泣。

    秦裕紅著眼,拄著膝蓋直起身,“母后,你好自為之吧。兒子,不孝。忤逆母意了?!?/br>
    言畢,他就不帶分毫猶豫的離開。

    皇后捂住胸口,哭聲不減,“裕兒,我都是為了你們啊,為了你們啊,你怎么不明白呢……不明白……”

    皇后的聲音一聲大過一聲,哭的泣不成聲,她心里明白過了,這一遭,怕是徹底失了兒子的心。

    秦裕又看了看仁壽宮的牌匾,滿心疲憊,小滿子大老遠(yuǎn)跑來,臉上還帶著上次受罰沒恢復(fù)好的腫脹。

    看見這般模樣的太子,急忙跪下,“太子爺,您這是怎么了?奴才一路跑過來的,您別生氣,我下次一定跑快些,不叫您久等?!?/br>
    太子久久沒有回話,就在小滿子暗想這次又要挨幾巴掌的時(shí)候,他突然開口:“將母后房里貼身伺候的人都遣送出宮去?!?/br>
    “這……奴才哪里可以管到仁壽宮這邊來?!?/br>
    秦裕背著手,徑直繞過轎輦,往東宮的方向走去,膝蓋還帶著酥麻,但奈何心里的傷痛早早就超過了腿上的,“你去跟皇后說,她明白什么意思的。”

    這是唯一的,可以保住她皇后位子的方法。

    未了,他又加上一句:“記住,一個(gè)不剩,都換掉,那個(gè)素琴,杖斃?!?/br>
    ……

    臨近六月,天氣越來越熱,屋子里越來越悶,陸瓊九讓人將桌椅板凳搬到院子里。

    她走著神聽著容喬算著帳,不遠(yuǎn)處玫瑰花叢中一只白蝶留戀花蕊久久駐足,她撕了一張紙,團(tuán)了個(gè)團(tuán)扔了過去,打顫了花瓣,驚擾了蝴蝶。

    容喬記賬的手微頓了一下,看了兩眼旁邊伺候的人都沒什么大的反應(yīng),只好繼續(xù)沉默著低下頭。

    陸瓊九卻沒想讓她如愿,她又拿了一張紙,在上面寫寫畫畫,“容喬,你在我祖母身邊久了,可知道她手里慣常拿著的佛珠什么來歷嗎?”

    手心里的傷雖然好好養(yǎng)著、護(hù)著,但趕上炎熱天氣,也是恢復(fù)的慢一點(diǎn)。她僅僅是虛搭著筆,手心里就跟蟲子啃咬般難受。

    但她依舊沒有放下手,抿著唇一筆一畫寫的字。

    “奴婢也不知道,只是見太后娘娘時(shí)常拿在手里。若是真的想要知道來歷,怕是只有常嬤嬤知曉吧?!?/br>
    她又沾了一點(diǎn)墨,抬腕橫出一筆。

    “嗯,上次我受罰……”她頓了頓,往上聳了聳鼻子,語氣很是嫌棄:“怎么就一直受罰呢?!?/br>
    嘖,重生沒幾天,受罰倒是有了好幾次。

    容喬看不下去,給了她個(gè)臺(tái)階下,“郡主,太后娘娘還是想著您的,不然也不會(huì)讓我和賴嬤嬤過來?!?/br>
    陸瓊九點(diǎn)了點(diǎn)頭,微一沉吟,道:“上次我受罰,皇祖母的佛珠就扔到我的腳下,當(dāng)時(shí)珠子破碎了幾顆,我這幾天派人去白庵寺又求了幾個(gè)珠子,到現(xiàn)在,才正好補(bǔ)好。你何時(shí)回仁壽宮就帶上吧?!?/br>
    “太后定然會(huì)懂得郡主一番孝心的。”

    陸瓊九聳聳肩,囑咐道:“要是皇祖母記不得這串珠子了,你就隨手放到仁壽宮就好了,不要多提,省的惹她老人家不痛快?!?/br>
    陸瓊九從凳子上站起來,彎著身子,俯身吹了吹墨跡,又伸出手捻起紙張兩角,前后甩了甩,確定墨跡變干,才心滿意足的橫豎對(duì)折,收進(jìn)袖子里。

    容喬望過去,只來得及看清一個(gè)“一”字。

    都說“一”字是最難寫的,但陸瓊九的“一”字橫向帶著飄逸,收筆又透著力度,字跡娟秀勁健。

    “郡主的字寫的真好?!?/br>
    陸瓊九笑了笑,“母親從小教的?!?/br>
    容喬贊賞的點(diǎn)點(diǎn)頭,“昭華長公主的字自是極好的?!?/br>
    “不知郡主寫的是什么,奴婢只來得及看到一個(gè)‘一’字呢。”容喬將翻折開的賬本合好,也跟著陸瓊九起身收拾硯臺(tái)筆墨。

    陸瓊九拍了拍袖口,伸出三根纖秀的手指,她忍住了沖到嘴邊的笑意,“是秘密哦?!?/br>
    容喬被她的模樣逗笑,少見的“咯咯”笑出聲來。她那副清冷的面孔揚(yáng)了唇,宛若晨曦初至的絲縷陽光,不強(qiáng)烈,但卻照的人暖融融,舒坦的很。

    陸瓊九看了會(huì)兒,眼角微挑,拉過她的身子,讓她正對(duì)著她。

    正巧容喬那一絲笑意還沒有消散,陸瓊九踮起腳尖,拿下她頭上的鍍銀雛菊簪花,“笑得這樣好看,平日干嘛冷著臉?!?/br>
    容喬頓時(shí)楞了,忘了反應(yīng),只看到眼前這個(gè)美的不可方物的女孩子將她簪子上粘上的污垢,用瑩白的蔥指一點(diǎn)點(diǎn)擦凈,而后,又是踮起腳尖,扶住她的發(fā)髻,緩緩插了進(jìn)去。

    她們離的近了,她甚至還可以聞到女孩子身上帶著的香囊的香氣,而她的心,也隨著這股香氣縈縈繞繞在她身邊。

    這是從沒有過的感覺,以至于,她都忘了反應(yīng),她從未有過像現(xiàn)在這樣慌亂不知所措。

    第一次,感受到的來自主子的甚微的關(guān)懷,這種毫無距離的親近感讓她的心臟微微瑟縮。

    她竟是哽咽開來,“郡主……”

    然而這一切,陸瓊九并沒什么感知。

    轉(zhuǎn)而一看,卻是嚇了一跳,“容喬,怎么了?”

    “沒什么,風(fēng)迷了眼睛?!?/br>
    “那你揉揉眼,風(fēng)迷眼睛啊,流流眼淚就會(huì)好受一點(diǎn)?!?/br>
    音容重復(fù)著,“是,流流眼淚就會(huì)好受一點(diǎn)?!?/br>
    另一旁,音容匆匆過來,行了禮,道:“東宮那邊傳了帖子來?!?/br>
    第13章 九妹

    “太子表哥竟是邀我去大道觀賞花,”陸瓊九前后翻看帖子,確定沒有什么夾帶信件才轉(zhuǎn)手又交給音容,“可還有說什么嗎?”

    音容攙扶著陸瓊九走到里屋,又倒了一杯熱茶遞到陸瓊九手邊,她細(xì)細(xì)回想道:“倒也沒說什么特殊的,就說現(xiàn)在還未到盛暑,皇子公主們總要出去走走才好。怕以后日子熱起來,大家也就都沒心思了?!?/br>
    “皇帝舅舅允了?”手里端著的茶還在冒著氤氳熱氣,陸瓊九小小抿了一口,而后又懶散的靠在美人榻上。

    音容點(diǎn)了點(diǎn)頭,“允了。前些日子,太子在朝堂上失了面子,陛下心里怕也是不好過。游園賞花之事,也就允了?!?/br>
    陸瓊九含糊不清的“嗯”了一聲,既沒應(yīng)許也沒回絕。

    她側(cè)靠的姿勢不甚舒適,動(dòng)了動(dòng)身子,想要尋個(gè)最好的位置,剛一抬頭,就看到音容一副將說不說,欲吐不吐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