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倏然想起自己對商晏說的那句話——我只是陪她走這一小段的路。

    可是忽然變得好貪婪。

    不想只陪這一小段。

    小家伙活得張揚，恣意，渾身上下都是充滿生命力的朝氣。

    就是太淘氣了些。

    不過好在，他治得住。

    胥景然轉(zhuǎn)頭重新看向鹿念念。

    她并沒有醒，微蹙的眉頭已經(jīng)舒展開了。

    呼吸清淺，睡得香甜柔軟。

    他轉(zhuǎn)回頭，隨手翻了一頁書。

    費曼海爾曼定理。

    描述一個體系的能量對某個參量的導(dǎo)數(shù)與哈密頓量算符對同一參量的導(dǎo)數(shù)的期望值之間的關(guān)系。[1]

    期望值。

    費曼的本科畢業(yè)論文發(fā)表在《物理評論》上，里頭有一個后來以他的名字命名的量子力學(xué)公式。胥景然決定，如果小家伙一直待在他身邊，那么他就努力為她提出一個以她名字命名的公式，就叫……lunn吧。

    他這樣想著，微不可察地彎了下唇角。

    **

    鹿念念最后是被巡查晚自習(xí)的教導(dǎo)主任老陶拎起來的。

    她小手揉著眼睛，睡眼惺忪，一副還沒睡醒的迷蒙樣。

    老陶記性好，一眼就認出——這是上個月害他被書本砸的始作俑者之一。

    “又是你，你這個學(xué)生怎么回事？”

    胥景然跟著站了起來，眉眼間一如既往地淡然，“老師，是我沒有喊醒鹿念念同學(xué)?！?/br>
    因為老陶進來的緣故，此時大半個班級的人都轉(zhuǎn)過頭來看著他們這邊。

    老陶尚未開口，齊望也站了起來。

    “陶老師，鹿念念學(xué)習(xí)學(xué)累了，就只趴了一會兒。她剛才跟我說，三分鐘之后喊她起來，我題做著做著就忘了?！?/br>
    本來晚自習(xí)課上睡一會兒，并不是什么大事。被逮到，頂多說兩句就過去了。

    但是，現(xiàn)在這個場面，就有點不那么簡單了。

    兩個男生為同一個面容姣好女生站出來說話，這件事，很不簡單。

    老陶抬了抬無框眼鏡，凌厲的目光依次掃過鹿念念、齊望與胥景然。

    老陶向來秉持公平原則，他可不管你是什么尖子生、什么年級第一、什么滿身光環(huán)籠罩的優(yōu)秀學(xué)生。

    他沉下臉，命令道：“你們?nèi)齻€，都跟我出來?！?/br>
    三班學(xué)生伸長脖子，望向后門。

    老陶去而復(fù)返，一臉威嚴：“都看什么看！”

    眾人頓時縮頭，扮演小烏龜。

    **

    政教處。

    齊望、鹿念念、胥景然依次站成一排，鹿念念c位罰站。

    老陶呵斥：“鹿念念，這個名字我記得，上學(xué)期高二那個刺頭陸驍就是因為你跟人打架的吧？高三了！你又給我弄出什么鬼名堂來？小小年紀就搞七捏三？”

    胥景然淡淡道：“老師，請您自重?！?/br>
    齊望與鹿念念整齊劃一地轉(zhuǎn)頭瞅了他一眼。

    壯士，你這樣相當于舍己救人，吸引火力值啊。

    可以，但真沒必要。

    果不其然，老陶頓時炸了，冷笑：“自重？要我自重？胥景然，你別以為你成績好我就會放過你，你這是學(xué)生該有的樣子嗎？！”

    他重重拍了下辦公桌，震得桌上的筆都跳動了。

    鹿念念張開嘴巴，正要開口，右手邊就被扯了扯衣角。

    她重新閉上嘴巴，安靜如雞。

    站在她左邊的胥景然抬起眼，嗓音磁性內(nèi)斂：“陶老師，師生之間是平等的關(guān)系，對學(xué)生進行人格上的侮辱有悖師德。我希望您可以向鹿念念同學(xué)道歉，取得她的諒解?！?/br>
    鹿念念轉(zhuǎn)過頭，微微仰起小臉，看著他棱角分明的下顎。

    右手邊又被人扯了下衣角。

    她轉(zhuǎn)回頭，乖巧地低下頭盯著鞋尖。

    兩分鐘后，鹿念念與齊望被老陶放回教室，胥景然則前途未明。

    第二節(jié)晚自習(xí)已經(jīng)下課了，教室里喧鬧聲一片。

    鹿念念坐在座位上，目無焦距地看著課桌上的草稿本。

    心情有點復(fù)雜。

    胥景然一直到九點一刻才回來，鹿念念偏過頭小聲問他：“你還好嗎？”

    他一挑眉，深邃的桃花眼睇著她：“然爺能有什么事？倒是你，又偷懶不寫題是吧？”說著，他伸手扣住她的后腦勺，將她的小腦袋按至習(xí)題冊上，“做你的題?！?/br>
    男生指間清冽的氣息，如森林深處幽綠的青草香，通過頭發(fā)末端傳至鼻尖血管。

    作者有話要說：　　備注：[1]參考自百度百科

    第17章

    桌上的鬧鐘嘀嗒嘀嗒走個不停，時針指向十二點。

    一身睡衣的鹿念念坐在電腦前敲擊鍵盤，word文檔上跳出一個個螞蟻般的字。

    【

    月色似水，藏書閣內(nèi)靜得靜出了夜的聲音。蓋聶席地而坐，手捧一卷《捭闔策》，聚精會神地讀著。

    “啪嗒”一聲，衛(wèi)莊破窗而入，將木劍抵于后肩上。

    蓋聶沒有抬頭，聲音無奈中藏著溫柔：“小莊，把窗戶關(guān)上?！?/br>
    衛(wèi)莊身輕如燕地往前跳躥兩步，取下書架上一冊竹簡，笑盈盈地用竹簡一端挑起蓋聶的下巴。

    “師哥，書有何好看之處，不看看我么？”

    ……

    】

    鹿國雄推開書房的門，看向黑暗中那一團光亮，沉下聲音：“鹿念念，幾點了還不睡？”

    鹿念念如驚弓之鳥，瞬間關(guān)閉文檔窗口，“馬上馬上?！?/br>
    幾分鐘后，受了鹿國雄幾句訓(xùn)斥的鹿念念回到自己房間。她關(guān)了燈，鉆進被子里劃開手機屏幕。

    微信上有陸驍發(fā)來的消息：【不是吧，那以后只能周末找你打游戲了？】

    【人呢？】

    【你以后就一心只讀圣賢書了？】

    【牛逼?！?/br>
    鹿念念腦海中浮現(xiàn)出胥景然那張清雋英朗的面孔。

    他深邃的眉眼，匪氣的笑容。

    指骨清瘦修長、骨節(jié)分明，指甲修剪整潔的手。

    磁性醇厚的聲線。

    鹿念念深吸一口氣，心說：鹿念念，你是有斯德哥爾摩綜合癥還是腦子有坑？他都壓榨你壓榨成這樣了，你還小鹿瞎幾把亂撞？撞死得了！

    她粗粗回顧了一下，自從胥景然成為她的同桌后，做下的惡。

    逼她做習(xí)題！

    逼她抄課文！

    逼她上晚自習(xí)！

    越想越激動，越想越憤恨。

    鹿念念氣得要死，胸腔劇烈起伏。她顫抖著小手給陸驍回微信消息：【我快要被我同桌搞死了，是不是好兄弟？】

    **

    次日早上，沈安黎一走進教室就直奔鹿念念座位。

    “念念！念念！你有沒有看學(xué)校貼吧？”

    鹿念念左手托腮，掀起眼皮懶懶道：“那地兒我八百年沒去過了?！睂W(xué)校貼吧都是些幼稚的帖子，哪有哥哥的貼吧好玩？

    “大戲，一出大戲啊。臥槽，昨晚你們究竟干了什么？”沈安黎翻出收藏的帖子給鹿念念看。

    【震驚！高三那個空降的大學(xué)神疑似談戀愛了！】

    帖子描述了昨晚晚自習(xí)教導(dǎo)主任老陶逮住鹿念念、胥景然與齊望三個人，并將他們帶回政教處的事情。添油加醋，描繪出一副不畏強權(quán)（老陶）、可歌可泣的三角戀對峙現(xiàn)場。

    回帖層數(shù)已經(jīng)超過一百樓。

    有人問：【鹿念念不是陸驍?shù)拿米訂?？綠帽驍不得削死他倆？】

    另一人回：【小心陸驍先把你削死?！?/br>
    鹿念念按下鎖屏鍵，將手機遞還給沈安黎。她用八個字言簡意賅地總結(jié)了一下：“一群無聊的小學(xué)雞?！?/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