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節(jié)
“那倒沒有,我之前也不知道你們倆是這層關(guān)系啊,要是知道的話,我就給你問問了?!蔽坛壳浒脨赖?fù)u搖頭,嘆了一口氣,突然,她眼睛又亮了亮,“要不這樣,晚上我跟錦繡姐睡覺的時候,幫你打聽打聽?” “可以啊。” “那我可有一個要求。”翁晨卿瞇著眼一笑,像一只狡猾的小狐貍。 “什么要求?”程廷將目光從俞錦繡的身上收了回來。 “錦繡姐的弟弟總是欺負(fù)我,我不服氣,就跟他吵了幾句。后來,他說了,要和我單挑,斗蟋蟀!我不知道哪兒有蟋蟀,也不知道應(yīng)該怎么斗,這樣吧,我就請你這么個救兵,你幫我把這事辦妥了,你和錦繡jiejie的事情,我也給你辦妥?!迸鲁掏⒉幌嘈?,翁晨卿還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像是很有公信力的樣子,程廷失笑,竟答應(yīng)了她。 小時候還沒有搬家的時候,他在弄堂里可是孩子王,七八歲大的孩子能有什么能耐,可不就是以各種小孩子們的把戲來拔個將軍嗎?給翁晨卿弄一只蟋蟀真不是一件麻煩的事情,幫著她和俞承光斗蟋蟀也沒什么好為難,只是,答應(yīng)了她的要求,豈不顯得他實在是拿俞錦繡沒辦法了? 也的確是拿俞錦繡沒辦法了,他才出此下策!要是讓別人知道,他程廷為了追求一個女孩,居然會答應(yīng)幫個小孩和人家斗蟋蟀,簡直是,笑掉人大牙。 程廷決定保密,“答應(yīng)你可以,但你不能和錦繡說?!?/br> 翁晨卿一樂,露出虎牙來,“放心吧,我懂的,這樣很沒面子嘛!” 俞錦繡和林清商量好比賽的事情,回來的時候,程廷和翁晨卿已經(jīng)達(dá)成了一致。 這會兒見俞錦繡要幫翁晨卿選衣服,程廷表示要先離開。他的背影消失在視線范圍之間,俞錦繡突然想要和他再說些什么,于是,她小跑出去。 在人來人往的步行街上,她喊住了他,“程廷!” 不知怎的,他的步伐竟如此快,才一會兒工夫,就已經(jīng)走到了街角。俞錦繡的聲音并不算大,可程廷就是聽見了,回頭的時候,他看見她奔跑而來的樣子。 俞錦繡穿得很隨意, 即將入冬,雖然很冷,俞錦繡還是沒有放棄打扮自己,她套了一身高領(lǐng)毛衣,配著黑色的緊身褲,短靴是她和林清一起去江北里淘的,既時髦又保暖,就是鞋底太硬,跑起來的時候鞋跟砸在地面上,“咚咚”作響。程廷看見的俞錦繡,正在向他跑來,她的臉頰有點紅,冷風(fēng)吹過的時候,她微卷的頭發(fā)就像是帶著節(jié)奏感一般往高領(lǐng)毛衣的領(lǐng)口里鉆,扎在她的脖子上。 程廷沒有催促,也沒有前進(jìn),只是微笑著站在原地,看著她向自己跑來。 記憶中,似乎很少有這樣的時刻。自從他確定了自己的心思,他就一直跟在俞錦繡的身后,他無數(shù)次追逐她的步伐,而后將她逼到墻角跟,兩個人卻還是沒有任何進(jìn)展。于是,他開始將心態(tài)放平和,他放慢腳步,只為了適應(yīng)俞錦繡的節(jié)奏,效果頗豐。 此時,俞錦繡跑來了,她站在程廷的面前,喘著氣。 “有話要對我說嗎?” 他輕啟唇,眸色幽深,仿佛能攥緊人心,俞錦繡聽著他低沉好聽的聲音,看著他的神色,突然發(fā)懵。 男色當(dāng)?shù)腊?,俞錦繡在心里頭暗暗道。 其實,俞錦繡是真不知道要對他說什么。剛才,他們一路走來,一直都是愛說話的翁晨卿在嘰嘰喳喳的,程廷很少搭腔,而她夾在他們倆之間,也只是回應(yīng)著翁晨卿的話而已。后來,到了林清的店里,林清拉著她說了比賽的事宜,她認(rèn)真聽著,興奮得不得了,回頭想要告訴程廷的時候,他卻說要先走。 程廷禮貌地和林清打了聲招呼,他要走的時候,俞錦繡突然有很多話想對他說。 可是現(xiàn)在,站在他的面前,她又猶豫了。憋了好久,才終于吐出一句,“林清的對象是護(hù)膚品公司的,他們那邊為了宣傳自己的產(chǎn)品,打算辦一場比賽。我想要去參加,你覺得我行嗎?” 俞錦繡也不知道自己在瞎緊張什么,只是忐忑著說完,話音剛落,他卻已經(jīng)笑著接上話來,“行啊。” 俞錦繡一抬眼,就正好撞進(jìn)他帶著笑意的眸中,她一怔,只見他對自己說了一句溫暖的話。 “反正我覺得,不論你打算做什么,都是沒問題的。”頓了頓,他淡淡地補(bǔ)充,“不僅沒問題,還能做到最好?!?/br> 程廷眼神篤定,俞錦繡忍不住笑了起來,“謝謝你夸我。” 程廷也笑了,“我不是在夸你,我是在夸自己?!?/br> 俞錦繡的眼中閃過一絲疑惑,而后,他抿了抿唇,漫不經(jīng)心道,“這表示我眼光好。” 第二百一十章一物降一物 第二百一十章 一物降一物 俞錦繡不是以正常的速度走回店里去的,她覺得自己大概是落荒而逃的。不僅僅是落荒而逃,一路上,她還一直在想程廷剛才說的話。 “這表示我眼光好。” 淡淡的幾個字,拆開來,每個字都沒什么特別的,可組合起來,卻成了一句情意綿長的話。俞錦繡甚至快要誤以為這是一句情話了,可離開的時候,程廷的表情似是云淡風(fēng)輕,她又困惑了。 她今年二十了,可她難道真的是一個二十歲的小姑娘嗎?即便別人不知道,可她自己心里清楚,她經(jīng)歷的種種,真要用一句老派的話來形容,那就是,她俞錦繡吃過的鹽,比程廷吃過的米還要多,她俞錦繡走過的橋,比程廷走過的路還要多。俞錦繡一直都覺得自己能處變不驚地面對一切,可這一刻,她發(fā)覺自己的閱歷通通不作數(shù)了。 程廷只不過是隨口說了一句聽起來稀松平常的話而已,她就被撩得臉紅心跳,到了最后,她甚至不敢直視他的眼睛,這難道不是越活越回去了?俞錦繡有些懊惱。 回到店里,翁晨卿正在隔起來的簾子后面換衣服,林清站在邊上等待,抬起眼瞄見俞錦繡,她不由笑起來,“你剛才出去一趟是跟隔壁化妝品店的借了腮紅?腮紅抹多了,快成猴子屁股啦?!?/br> “我沒有啊,我這兒的化妝品都齊全了,還去隔壁化妝店借腮紅做什么……”俞錦繡這會兒腦子混混沌沌的,還在琢磨程廷說的那句話呢,聽見林清的揶揄,她不痛不癢地回了一句,話音未落,才回過神來,“行??!你在笑話我!” 林清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毫無淑女形象,恰好翁晨卿掀開簾子出來,見林清笑得正歡,也樂了,笑瞇瞇地沖著俞錦繡問道,“錦繡姐,你這是怎么了?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是害羞了呢?!?/br> 林清給她遞了一個眼神,隨口說道,“還能怎么了?的確是害羞了!肯定是程廷說了什么話,聽得人家心慌意亂的?!?/br> 俞錦繡的臉更加燙了,“我才沒有?!?/br> 翁晨卿沒搭理她,沖著林清點點頭,眼珠一轉(zhuǎn),“林清姐,我覺得你說得對。錦繡姐,陳阿姨說你這人,就是愛窩里橫,看來是真的啊!在家里的時候,你就像是美猴王似的,怎么一到了程廷哥面前,就成了猴子屁股啦?” 林清又樂呵呵地接上,“誰說她只是窩里橫?她在外面也挺橫的。只不過,一物降一物,我估計也就程廷能治得了她?!?/br> 這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默契配合,就跟認(rèn)識了三五年似的,俞錦繡被她們倆調(diào)侃得沒了脾氣,懶洋洋地坐回到她的梳妝臺前——不早了,俞師傅美妝要開張了! 林清笑夠了,看著俞錦繡雙手托腮若有所思的模樣,眼底充滿了暖意。 她想起自己第一次對俞錦繡產(chǎn)生深刻印象的那一天。 那一天,俞錦繡拉著詹妮來買衣服,結(jié)了賬要走的時候,突然撞見嚴(yán)必武的妻子來店里鬧事。其實,遇見這種麻煩事,誰都不愿意瞎摻和,她大可以拍拍屁股走人的,但是,她偏要留下來。 留下就留下吧,一個涉世未深的小姑娘而已,夠仗義,卻肯定幫不上什么忙,當(dāng)時,林清是這樣想的。 可沒想到,俞錦繡不僅僅是留了下來,在林清最難堪的時候,她甚至用三言兩語教訓(xùn)了張揚(yáng)跋扈的施然,幫林清要回了一大筆賠償。 林清到現(xiàn)在都還記得當(dāng)施然走后,俞錦繡眼中閃著光的神態(tài),很美,也很動人。 那是林清第一回看見這個漂亮的小姑娘眼中閃爍著光芒。 經(jīng)過了那一次,林清與俞錦繡和詹妮成了朋友。有時候,她們聊的話題深了,林清就在想,俞錦繡究竟經(jīng)歷過什么,怎么像是比同齡人成熟了不少似的。 林清一直以為俞錦繡足夠沉靜,直到看見她在程廷面前的小女人神態(tài)。原來,所謂成熟,只是相對的。 在程廷面前的俞錦繡,總是在不經(jīng)意間流露出少女情懷總是詩的羞澀與彷徨,林清為她感到高興。 剛才翁晨卿說,既然他倆兩情相悅,為什么就是不走到一起呢?林清笑著告訴她,雖然心里頭都有對方,但這兩個人磨磨唧唧的,兩個人對感情的事慎重又慎重,還得折騰一段時間,等磨合好了,再走到一起,就再也不會分開了。 翁晨卿到底還小,沒什么感情經(jīng)歷,沒聽明白林清說的話。于是,她拍拍翁晨卿瘦弱的肩,“就是說,他們遲早會在一起的?!?/br> 這下翁晨卿聽明白了。 早一些,晚一些,都沒關(guān)系,只要他們總會在一起的,那就夠了! 林清給翁晨卿挑了好些衣服,總是不合適,別看她長得水靈,但骨架子太小了,很多衣服都撐不起來,穿上一看,就像是偷偷從大人的衣柜里扯了衣服穿似的。 俞錦繡終于看不下去了,站起來,滿架子翻騰著。 最后,俞錦繡拿出一件淺粉色的燈芯絨裙。 燈芯絨的連衣裙剪裁并不特別,這料子在這會兒也不算講究,翁晨卿歪著腦袋看了看,抗議道,“錦繡姐,這像小孩子穿的!” 俞錦繡失笑,“你難道是大人么?” “我長大啦……”翁晨卿皺了皺鼻子,鼓起臉頰,像只河豚似的??伤降走€是聽俞錦繡的話,接過裙子,剛要進(jìn)去換上,林清又遞了一件奶白色的絨毛針織衫過來,“這件穿里面?!?/br> 翁晨卿在里頭搗鼓,沒一會兒,就出來了,她低著頭擺弄自己的裙子,心底在嘆氣。本來還以為可以跟著錦繡姐來買件好看的衣裳,像錦繡姐那樣,打扮成大人的模樣呢,沒想到到了最后,還是穿上了粉紅色的裙子。 這很幼稚! 翁晨卿垂頭喪氣地走了出來,俞錦繡和林清看著她,連眼睛都亮了。 皮膚雪白的小女孩,淺褐色的長發(fā)扎成松松散散的辮子,搭在左肩上,奶白色的針織衫配著淺粉色的燈芯絨裙的搭配將她的稚嫩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不諳世事的天真與溫順,翁晨卿撇撇嘴,眨眨眼,舉手投足之間,像極了從百貨商店里走出來的瓷娃娃。 雙手搭著翁晨卿纖細(xì)的肩膀,俞錦繡將她的身體擺正,對著鏡子,“林清,你說我那天是不是從路上撿到一個大洋娃娃?” 林清聞言,一本正經(jīng)地點點頭,“我看是,比洋娃娃還要像洋娃娃?!?/br> 第二百十一章爹不親娘不愛 第二百十一章 爹不親娘不愛 被俞錦繡和林清這么一夸,翁晨卿還很詫異,抬起眼看了看鏡子里的自己,忍不住笑了起來,“好像挺好看的?!?/br> 不僅僅是好看,是非常好看。俞錦繡滿意地點頭,又給翁晨卿買了好幾件替換的衣服,這會兒輪到翁晨卿不好意思了,“jiejie,衣服夠穿就可以了。” 俞錦繡不聽她的,陷入了瘋狂購物模式,提著好幾袋子的衣服,付了錢,還琢磨著讓林清多去進(jìn)貨,“林清,你這店里的衣服太少了,是時候擴(kuò)充一下了!” 翁晨卿被俞錦繡的闊氣給震驚了,難道那天,她是被個闊jiejie給撿回去了嗎? 晚上店里的生意一般,快打烊的時候還下起雨,就更沒幾個客人,俞錦繡閑來無事,就拉著翁晨卿坐在鏡子面前,開始給她化妝。面對著這么個精致的素材,俞錦繡化得比任何一回都要認(rèn)真,林清也很有興致,在旁邊指點,“眼影要重一點,眉毛還能再深一點,她的睫毛已經(jīng)夠濃密了,不用再添啦!” 從店里出來,回家的路上,翁晨卿變得扭捏起來,“錦繡姐,你為什么對我這么好啊?” 俞錦繡想了想,“晨卿,你mama有沒有給你買過洋娃娃?” 翁晨卿搖搖頭,“小時候家里窮,我mama從來不給我買玩具。后來帶著我改嫁,她說我已經(jīng)夠大了,就更不需要買玩具了。” 俞錦繡笑了笑,“我覺得洋娃娃真好玩啊!” 翁晨卿歪了歪腦袋,領(lǐng)會了俞錦繡的意思之后,她的嘴角抽了抽,敢情錦繡姐是真的把她當(dāng)成個大玩具了?可是,為什么明明是被當(dāng)成了玩具,她還覺得這么溫暖呢?有人疼愛的感覺真好啊! 俞錦繡從林清那兒借了把傘,搭著翁晨卿的肩膀一步一步往回家的路上走著。剛下過一場大雨,這會兒雨勢小了,可地上還是有泥濘的水洼。俞錦繡提醒著翁晨卿留意腳下,她低著頭,突然有些心酸。 這樣的心酸,并不是因為委屈。從小到大,翁晨卿總覺得自己是個爹不親娘不愛的存在,雖然她這人心大,懂得調(diào)節(jié)自己的情緒,時間久了,也就習(xí)慣了??涩F(xiàn)在,感受著俞錦繡的手心傳遞來的溫度,她突然覺得,上天待她還是不薄的。 翁晨卿垂著眼,不知怎的,竟想掉淚。好在這會兒她臉上帶著漂亮的妝容,想到剛才鏡子里自己神奇的模樣,她硬生生地把淚水給?;氐窖劭衾锶チ?。 走到院子里,俞錦繡把傘放在家門外,撐開的傘很大,是深藍(lán)色的,未干的雨水順著傘的邊沿往下滑,一滴一滴落在地上。 翁晨卿聽見屋里的聲音。 “媽,我姐今天怎么還沒回來啊?下雨了,要不我去接她?” “不還是別去了,要是錦繡正好在回來的路上了,你們倆一來一回錯開了,那多麻煩。她和店里的老板娘熟,人家那兒肯定有傘!” “那個小丫頭呢?” “小丫頭?你說晨卿?。″\繡說了,要帶她去買衣服。晨卿也挺可憐的,出來了這么多天,聽說給家里帶信兒了,可家里也沒個人搭理她的。來我們這里也好,至少吃得飽,穿得暖,也不擔(dān)心被人給欺負(fù)了。” “哦,那小丫頭現(xiàn)在在長個兒呢,等下她回來,你給她煮碗餃子吃吧?!闭f著,俞承光又嘟囔了起來,“小丫頭片子,買什么衣服?。课铱此m合去買童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