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節(jié)
陳秀蓉的心里一個咯噔。 不太善意以及帶著探究與質詢的眼神令她感到糊涂,陳秀蓉總歸忐忑,跑去問了門衛(wèi)大爺一聲,對方只是啐了一口,“不要臉!” 陳秀蓉的眉頭擰了擰,心臟突然懸到了嗓子眼。 難道是她和俞振發(fā)之間的那些事被人知道了?這沒道理??! 在單位的時候他們的確交往密切,可兩人是一個辦公室的,現在又不是古時候,男女之間多說幾句話還有罪了?至于私底下,俞振發(fā)是經常來她家,但這件事情,她可從來沒有告訴過任何人! 陳秀蓉越想越不安,加快了腳步往辦公室走去,怎料一進門,“啪”一聲,她猛地就挨了個耳光。 這一巴掌,陳秀蓉挨得嚴嚴實實的,在最暈頭轉向的時候,她緊緊抓住了辦公桌的桌角。 陳秀蓉被打蒙了,頓時眼冒金星,甚至嘗到了嘴角的血腥味。 過了好久她才反應過來,打她的人竟是俞振發(fā),“看看你做的好事!” 陳秀蓉的心思七拐八繞,最后還是選擇忍耐。 她忍著臉頰上火辣辣的疼痛,先去把辦公室的門給關上了,一回來,她“噗通”一聲跪在俞振發(fā)的面前。 “我們的事被人發(fā)現了是不?振發(fā),你別怪我,我也是受害者!你心里難受,你覺得丟人,就去怪你女兒俞錦繡!這丫頭年紀輕輕,心眼真毒,她先害得我們家小婉不能念書,又害得你在全單位的同事面前丟盡了臉面,振發(fā),你別打我,你去打她?。 ?/br> 陳秀蓉到底不是什么有文化有素養(yǎng)的高級知識分子,此時她被打得發(fā)懵,開始歇斯底里地控訴起俞錦繡來。 滿腹的委屈早就已經快要迸發(fā),終于得了一個契機,她更加憎恨俞錦繡。 眼下,她跪在俞振發(fā)的面前,邊哭邊指責俞錦繡的不是,不想話音未落,俞振發(fā)一腳就踹到了她的身上。 這一腳,并沒使勁,俞振發(fā)是控制了力道的。 陳秀蓉愣住了,抬起頭,看見俞振發(fā)看著她的眼神中充滿鄙夷,心一涼,一時之間,腦袋一片空白。 “陳秀蓉,平時裝得一本正經,看看你做的好事!”說罷,俞振發(fā)往她身上丟了一張大紅紙,咬牙切齒,“要臉的話,就別哭哭嚷嚷了,自己看看清楚!” 第一百八十七章不可與人言 第一百八十七章 不可與人言 這是一張大紅紙。 紅紙黑字,寫的皆是陳秀蓉那些不可與人言的所作所為。 十二年前,在物資局局長項建波還在世的時候,陳秀蓉用盡手段介入他的家庭,慫恿他離婚,而后他拋下自己的妻子,只為了和她將這段不論的婚外戀請合法化。 十二年后,她不甘繼續(xù)過著貧苦的日子,又介入了物資局另外一位領導的家庭。這位領導有賢惠的妻子,懂事的兒女,可她卻氣得對方的妻子入院,氣得對方的兒女日日以淚洗面,只因她大言不慚地表示已經懷了這位領導的孩子。 當然,無風不起浪,陳秀蓉的確與這位領導有染。因為在不久之前,她請朋友托人為自己開了一封介紹信,而那人的確在暗中為她妥善安排好一切,招待所的員工可以證明在一九八三年十月二十八日的夜里,陳秀蓉帶著一個中年男同志進了房間,一夜未出。 每一個字,每一句話,寫得明明白白。今日一早,這大紅紙被放在物資局各大領導的辦公室門口,傳遞紛紛,物資局幾乎全體員工都已經對陳秀蓉的行徑了然于心。 俞振發(fā)對自己的子女再不上心,也能看出這紅紙的字跡出自于俞錦繡之手。這紙看起來并不平整,一些字眼看不清楚,他想,一定是俞錦繡趴在書桌上一邊落淚,一邊寫下這里面的每一個字。而后,淚水干了,字跡模糊了。 當他在陳秀蓉的家里呼呼大睡的時候,不知道俞錦繡花了多少時間,寫了一張又一張紅紙,而后等待天亮,帶著紅紙來到他的單位,放在每個人的辦公室門外。 在這張紅紙中,俞錦繡沒有拆穿他就是陳秀蓉在十二年之后卷土重來看上的那個領導。這一刻,不知道是羞愧,還是憤怒,俞振發(fā)的眼中布滿了紅血絲。 陳秀蓉看完每一個字,顫抖地聲音,“振發(fā),我沒有,你要相信我,我沒有……” 俞振發(fā)氣極反笑“原來你是慣犯!” 一直以來,他都以為陳秀蓉是一個賢良淑德的好女人,她溫柔善良,總是在他身邊噓寒問暖,即便屢屢出現在陳婉妹的面前,可她從不跨越界線,分寸感十足。 可原來,他錯了。 當他不在場的時候,她一而再再而三地在他的家人面前大放厥詞,別的不說,她居然揚言自己懷上他的孩子! 這讓他如何在家里人面前抬得起頭? “振發(fā),你別聽你女兒瞎說八道!這丫頭精得很,過去她害得小婉被退學,現在她又想害得你我反目!” “閉嘴!”俞振發(fā)氣得直喘氣,還是直直地指著她的臉,說道,“錦繡她冤枉你了?你在招待所訂了房間,處心積慮地帶我上去,滿口謊言,最后騙我和你……”說到難以啟齒的部分,他“呸”了一聲,“陳秀蓉,我被你耍得團團轉!” 陳秀蓉已經不知道再怎樣辯駁,她沒想到俞錦繡居然可以掌握這一切。 照理說,陳婉妹不是一個逆來順受的人嗎?她怎么會向女兒控訴自己受的委屈?而楚琴不是最恨俞錦繡嗎?怎么可能將招待所的一切事無巨細地告訴她? 陳秀蓉完全怔住了,她覺得自己被人擺了一道,可到底是哪里出了錯? 無話可說的情況下,她只能是用自己慣常的招數。 “振發(fā),就算我真的做了傷害你的事情,那也是因為我愛你!這么多年,我第一次遇到像你這樣的男人,我愿意把自己的一切都奉獻給你。我想要和你在一起,所以才會走火入魔,振發(fā),你原諒我!” 陳秀蓉眼巴巴地看著俞振發(fā),聲淚俱下。 可她沒想到,在她這樣的溫情攻勢之下,俞振發(fā)還是沒有被沖昏頭腦。 “那項建波呢?” 俞振發(fā)認識項建波,十幾年前,這人還是局長,他將陳秀蓉招進局里,以臨時工的工種安排在自己的身邊。那個時候誰都沒有往這一方面想,沒想到,原來早在那個時候,他們倆的關系已然齷齪得令人作嘔。 令人作嘔?俞振發(fā)突然愣住了。在他對別人的種種行為表示不恥的時候,他不也在做同樣的事情嗎?他與項建波之間唯一的區(qū)別在于,項建波只有一個妻子,而他既有妻子,還有兒女,卻仍然被這個女人迷昏了頭! 見他發(fā)呆,陳秀蓉像是看見了最后一絲希望,她直直地盯著俞振發(fā),說道,“我和他沒有任何關系!我敢發(fā)誓!當初的確是項局長介紹我進局里工作,那是他對我的恩情,不知道你女兒從哪里得知了這件事情,從中大做文章!現在項局長已經去世,死無對證,難道我們要讓他在九泉之下還不得安寧嗎?” 陳秀蓉言之鑿鑿,俞振發(fā)眼中的厭惡越來越深,“滾開!”他一把甩開陳秀蓉的手,厲聲道,“你別給我來這一套!你給我滾去公示欄看一看,看看你以前給項建波寫的情書!” 說罷,俞振發(fā)越過陳秀蓉身邊,打開辦公室的門,走下樓的時候,他竟不知道何去何從。 能回家嗎?現在回家,家人還是否愿意接受他,他的子女還肯不肯叫他一聲“爸爸”? 可如果不回家,往后的日子里,他該怎么辦?難道從今往后,他再也沒有家了嗎? 俞振發(fā)很迷茫,而與此同時,陳秀蓉更加迷茫,她發(fā)了瘋一般將公示欄的情書一封封撕下,連看都不敢看,撕了個粉碎。 那些情書不是早就已經被項建波給毀了嗎?為什么會落在俞錦繡的手里?俞錦繡究竟哪來這么神通廣大的本事,可以置人于死地! 在陳秀蓉死命琢磨這一點的時候,坐在物資局不遠處小飯店里看完這一場好戲的詹妮也在問俞錦繡同樣的問題。 “你哪來這么多的信?” 俞錦繡將目光從物資局的大門口移開,淡淡地說,“對項建波的前妻來說,傷她最深,令她失去了一切尊嚴和自信的證據,她怎么可能舍得丟掉?那一沓情書里,陳秀蓉寫的每一個字都很露骨,吳玲玲從來不敢拿出來看??蛇@一次,她拿出來了,我想她應該能走出來了?!?/br> 不僅僅是吳玲玲,俞錦繡想,他們一家,都應該學會從這件傷害中平靜地走出來。 第一百八十八章取舍 第一百八十八章取舍 “事情鬧成現在這樣,你打算怎么收場?”詹妮用吸管攪著玻璃瓶里的汽水,也不知道在攪個什么勁,她心里頭也有點慌,“你說發(fā)生了這么大的事情,你媽還會原諒你爸嗎?” 俞錦繡猶豫了片刻,搖搖頭,“我不知道?!?/br> 俞錦繡是真不知道陳婉妹會怎么取舍。 其實,在寫紅紙上的內容時,她悲憤交加,根本就沒打算給自己的父親留面子。曝光就曝光吧,她就是想要讓所有人知道俞振發(fā)做的好事,就是想要讓俞振發(fā)感受到后悔的滋味。 寫完的時候,她仔仔細細核實了一遍,想要確定沒有絲毫的錯漏,而陳婉妹就是在那個時候把她手上的紅紙搶走的。 陳婉妹搶走了她寫好的紙,看了一次,而后撕碎,丟到垃圾桶里。 俞錦繡想要更她爭,卻發(fā)現自己根本就爭不過陳婉妹。 因為她看見自己的mama在哭。 從小到大,她很少看見母親哭泣。一直以來,他們三個孩子都以為自己的mama是最勇敢堅強的,卻沒想到,她也有脆弱的時候。陳婉妹哭著說,俞振發(fā)再不好,也是他們的父親。 于是,俞錦繡終于退讓。 現在詹妮問她下一步應該怎么辦,俞錦繡真的不知道。 她經歷了時代的變遷,可陳婉妹并沒有,在女人大多數屬于弱勢群體的年代,這個本來就含蓄的女人在遇到這樣的遭遇時,會選擇退讓,還是選擇反抗,俞錦繡一無所知。 她當然想要陳婉妹決絕地離開俞振發(fā),可是,如果這樣的決定只能讓母親更加痛苦,那該怎么辦? 俞錦繡想不通,看起來很懊惱,詹妮笑著安慰她,“別想這么多了,剛才陳秀蓉哭著跑出來,像個瘋子一樣去撕公示欄上的信,你應該感到痛快,不是嗎?無論如何,你算是堂堂正正地贏了?!?/br> 聽著詹妮說的話,俞錦繡若有所思。 她是警告過陳秀蓉的。 如果非要插足到一個美滿的家庭中,那她必須付出代價,這個代價有可能是她最心愛的子女會受到傷害,或者是她的前途會受到影響,又或者她會丟掉謀生的工作。 陳秀蓉不是沒有聽懂俞錦繡在說什么,但她卻不相信,她不相信一個年輕的女孩有這么強大的魄力,更不相信自己斗不過一個乳臭未干的黃毛小丫頭。 事實是,她為自己的輕敵付出了代價。 “陳秀蓉應該能安靜一會了,現在她什么都沒有了,蹦跶不起來了?!庇徨\繡無力地笑了笑,站起來就要離開,“我家里應該亂成一鍋粥了?!?/br> 這個時候,俞振發(fā)肯定會回家的。之前做了這么多荒唐的事情,不管他有沒有想過真正與陳婉妹分開,造成的傷害已經是實打實的。 從來沒有見過俞振發(fā)灰頭土臉的模樣,像是一只斗敗的大公雞,終于明白自己不是常勝將軍,有失落,也有不可置信,可更多的是不安。 剛才看著俞振發(fā)臉色煞白的樣子,詹妮就已經猜到,他會回家道歉。 俞錦繡趕回家,院子里很熱鬧,有人湊過來問,“錦繡,你們家出什么大事兒啦?你爺爺來了!” 俞錦繡完全沒想到這件事情居然會出動兩位老人家,她沒工夫搭理擠在院子里試圖看好戲的大爺大媽們,一進屋子就把門緊緊關上。 老人家坐在沙發(fā)上,爺爺看起來很嚴肅,不茍言笑的樣子自帶威嚴感。 俞錦繡的爺爺是這個時代難得的知識分子,年輕的時候他是骨科醫(yī)生,后來年紀大了,就退休開了一家骨科診所。小時候俞錦繡經常會在爺爺的診所里玩,大人們帶著自家玩歡脫了的孩子來看醫(yī)生,好些個都是手臂脫臼。 每每這個時候,小孩子哭得撕心裂肺,爺爺一個轉手,一個推掌,三兩下就把他們的手臂給接回去了,俞錦繡佩服得不得了。 俞老爺子最疼俞承國,其次是俞承光,最后才輪到她。雖說老人家有點重男輕女,但因為他太忙碌,平時與他們這些孩子們走得不算近,因此,俞錦繡幾乎沒吃過什么被輕視的苦頭。 總而言之,在俞錦繡的記憶中,俞老爺子一直都是值得崇拜的,于是此刻她畢恭畢敬地問好,“爺爺,您來了?!?/br> 俞錦繡沒有出聲問俞老爺子為什么突然來了,就算她再不懂事也應該知道,老爺子為什么會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突然到來。 前段時間家里安了電話,陳婉妹想要給老爺子的診所去一個電話是最方便不過的事情,平時母親總不愛惹老人家cao心,這一來就直接cao了個大心,俞錦繡不免對陳婉妹刮目相看。 老虎不發(fā)威,還真以為她媽是病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