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xué)習(xí)深造。”陳茹端起咖啡抿一口，白色的裊娜霧氣升騰。

    “據(jù)你剛才的描述，他還債都很勉強?！倍我四昕粗惾愫苊黠@的逃避意味，強調(diào)一遍。

    “沒有錢就不能追逐夢想”

    “誰都能追逐夢想。但是，李一升哪怕活得艱難困苦都要去美國的原因，其實是你，對吧？”段宜年輕輕哂笑，背放松一些，向后靠在柔軟的沙發(fā)的椅背上。現(xiàn)在，他心里其實已經(jīng)有數(shù)，只是還有一些事情需要確認。

    “是又怎么樣呢？”陳茹苦笑:“我們這個圈子里階級固化嚴重，他再喜歡我有如何？我不會嫁給他?！边@話乍一聽來薄情又冷心。

    階級固化段宜年笑。

    確實很難說——大企業(yè)家張灝娶了基層警察，打破了階級嗎？好像是，但他們過得幸福嗎？

    沒有。

    第三十八章

    段宜年連軸轉(zhuǎn)，忙了一周有余，雖然累，但好在案子每天都有新的進展。

    這天下班前，有兩個市局資歷比較高的同事過來，勸段宜年——查案重要，但身體也重要。

    這兩位就是之前茶水間感到不忿的那兩位，但現(xiàn)在也被段宜年身上那股子韌性和拼勁感動了。年輕人，只要敢做，從來不怕得不到認可，雖然對段宜年這樣的性格來說……做任何事都不需要被認可。

    段宜年謝過同事，過會兒，趙招湊過來，假模假樣地拍拍段宜年的肩，像老領(lǐng)導(dǎo)慰問下屬似的:“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段宜年不愛搭理他，繼續(xù)埋首于工作中。趙招沒得到回應(yīng)，無趣地摸摸鼻子，轉(zhuǎn)頭往外自己位置上走，沒成想一轉(zhuǎn)身，正巧對上一張嚴肅的臉……

    “段局……”趙招一秒鐘變回老實巴交的樣子，同這位作風(fēng)板正的老局長打招呼。

    “嗯。下班了，趙警官早點回去休息?！倍胃笇Υ聦俚故峭睾偷?，甚至笑了笑。

    趙招連忙領(lǐng)命告辭，將空間留給這對父子。

    “爸，您有什么事？”段宜年從宗卷里抬起頭來。

    “今天什么日子？”段父問他。

    段宜年顯然不知道。但他記得重要日子比較少，父母親生日，黎明的生日，jiejie的祭日，以及新記的宋淼生日。

    他一一排除，突然想起來今天是母親的生日。

    這幾日真的太忙了，沒回家，有時候整夜整夜地熬著，時常黑白顛倒。他是真的忙忘了時間，竟然忘了給母親去一個電話。

    “我……”段宜年正要說點什么，段父截斷他的話:“下班回家一趟，你媽也好久沒見你了?！倍胃缚此麖拿曰蟮搅宋虻纳袂椋浪窍肫鹆?。

    “好……”段宜年答應(yīng)。

    “把黎明也接回來?！倍胃赋聊瑑擅?，才繼續(xù)說:“還有宋淼也一起來，既然是認真的，就帶來家里見見面。”

    段宜年點頭應(yīng)下。于是這么多天以來，段宜年頭一回按時下班回家。

    一小那一片離市局挺遠，段宜年繞路過去時，已經(jīng)放學(xué)好一會兒。

    因為段宜年提前說了要了接他們，所以放學(xué)后宋淼在數(shù)學(xué)辦公室批改作業(yè)，黎明就搬了小凳子坐在旁邊學(xué)習(xí)，兩個人各自安靜地坐自己的事情，誰也不干擾誰。

    段宜年的電話打進來，宋淼接起，隨后收拾收拾領(lǐng)著小孩兒一起出了辦公室。

    隔著一條馬路，車來人往的，宋淼和段宜年的視線遙遙對上。

    段宜年身子微微靠在車身上，看得出來，他工作的確是很累，人好像消瘦了一些，臉頰和顴骨的輪廓線條也更加鋒利。

    宋淼心疼他，可礙于黎明在身邊也沒有什么別的舉動。她朝段宜年甜甜一笑，二人對上眼又自然地錯開。

    “今天得空了？”宋淼牽著小孩走到他面前，問道。

    段宜年點點頭:“今天去我爸媽家吃飯，你別緊張?！?/br>
    “什么？”宋淼沒反應(yīng)過來。

    “去外公外婆家，哇哇哇，好開心!”黎明在一旁高興得吱哇亂叫。

    段宜年順手拍拍小孩的腦袋，示意他先進車里等著。黎明乖乖坐進后排，小腦袋卻不安分地趴在窗沿上往外看。

    “今天是我媽的生日，難得有個機會聚在一起，我爸希望你也一起去，他挺想見見你。”段宜年走近宋淼身邊，兩人離得很近，只要稍微一伸手就能挨到的距離。

    宋淼還是覺得太突然了，尤其是剛剛知道是段宜年的母親過生日，更是有點不好意思，因為她先前不知道所以也沒準備什么禮物，而且身上穿的衣服也就是很普通的棉服和牛仔褲……宋淼擔(dān)心這樣的會面穿得太隨意不太正式。

    段宜年聽了她的顧慮，笑:“你們女人就是麻煩。”話是這樣說，可語氣里不見任何嫌棄的意味，反而滿滿都是溫和柔軟的情意。

    他開車兜去商業(yè)廣場，宋淼給段母挑了一款黃金項鏈，細細的鏈子上掛著小拇指那么大一顆墜子。

    段宜年看得直搖頭:“為什么是金鏈子？”

    “阿姨這個年紀的都喜歡戴這種。”宋淼認真地回想了一下段母的金耳環(huán)和金鐲子，肯定道。

    段宜年沒反駁，確實，到了她母親這個年紀，除了熱衷于給適婚青年介紹對象之外，就喜歡穿金戴銀。段母如此，隔壁王阿姨也是如此，還有成群結(jié)隊的廣場舞阿姨們……還是如此。

    宋淼起初想著是不是要換身衣服比較好，但黎明這孩子人小鬼大，直接來一句:“不用，淼淼老師！我外婆就喜歡你這樣青春有活力的打扮?！?/br>
    宋淼被他逗笑了，于是沒再折騰了，畢竟時間不太夠了，而且女生選衣服……挺麻煩的。

    段宜年開車載著他們到達了位于城郊的段家。段宜年拎著些東西走在前面開門，宋淼牽著黎明走在后頭。

    “呼……”宋淼悄悄給自己做心理建設(shè)。

    段宜年的聽覺很驚人，很快轉(zhuǎn)過頭來，看著宋淼:“淼淼，不用緊張。我媽你見過很多次了，她很喜歡你。我爸不太愛說話，但他也很好相處的?！?/br>
    好相處黎明稀罕地瞥過來一樣，但小孩兒也認真地用自己的小手握了握宋淼的手，并調(diào)皮地眨了眨眼。

    段宜年推門進屋，隨著“吱呀——”一聲響，厚重的紅色實木大門打開，一屋子年紀大大小小的人都紛紛望過來……

    段宜年沒料到會是這局面，黎明也沒想到，宋淼更是被這陣仗嚇了一跳，好在段宜年的手及時握過來，給了她很大勇氣。

    段母攜著七大姑八大姨開心地過來迎他們，段宜年謝過了，自己領(lǐng)著人進屋和親戚們打了一圈招呼。

    大家熱情高漲，對宋淼很感興趣，但宋淼一貫是和孩子們打交道，猛然面對這么多的大人們，有點應(yīng)接不暇，尤其是這些大人們問題極多……

    段宜年也不喜歡宋淼被七大姑八大姨們圍著，挺惱火的，但礙于是難得一見的親戚們，沒好說什么，只是一直護在宋淼身邊，將能擋的問題都擋了。

    眼見著大家的熱情還沒有消退，段宜年的耐心卻要消耗殆盡了，這時，段父打開書房門，喊段宜年領(lǐng)著宋淼進去，有話要說。

    其實哪有什么話要說，不過是看孩子們被問怕了解解圍而已。眼下這屋子里三人大眼瞪小眼，也挺尷尬。

    “叔叔，你好?！彼雾颠@個小輩老老實實打招呼，主動爭取長輩的好感。

    段父笑笑，點頭應(yīng)一聲:“小宋，你好！”

    段宜年扶額，這對話挺無奈的，聊不下去。他只好換個話題:“爸，你怎么沒提前告訴我，今天這么多親戚要來?！?/br>
    段父搖了搖頭，臉上帶著點無奈的笑:“還不是你媽，聽說你要帶女朋友來，一高興就去群里說了，然后大家就吵著說要來看看。你媽想著人多熱鬧，就答應(yīng)了……”

    這下，段宜年也沒話好說了。宋淼瞧著要冷場了，接一句:“確實挺熱鬧的?！?/br>
    “小宋覺得熱鬧就好。”段父也回。

    “……”段宜年要笑不笑。

    第三十九章

    除了宋老太太，宋淼沒有其他的親戚，也不曾體會到逢年過節(jié)親朋齊聚一堂的熱鬧，更沒有被七大姑八大姨催過婚。

    面對現(xiàn)下這種情景，她的第一反應(yīng)并不是討厭或煩躁，而是一種不知如何應(yīng)對的呆愣局促，尤其是這些人不是別人，而是自己對象的親人。段家人丁興旺，家里人多，因此每回聚在一起總是非常熱鬧的，這種氛圍是宋淼從前一直向往的，但是不太會應(yīng)付，好在段宜年一直陪著她融入進來。后面宋淼逐漸放松，漸入佳境，應(yīng)對長輩們落落大方，得到了大家的認可。

    很快就到了吃飯的時間，因為人太多，所以在小院里擺了一張大圓桌，點了大燈，照得四處透亮。

    深秋寒涼，小孩子們受不了，一個個躲在屋里，另開一張八仙桌。宋淼倒是還好，因為今天穿得是御寒保暖的棉服，所以陪著大人們坐在院子里吃。

    席間的氣氛也是溫馨的，段家人不會熱情過度地布菜，時而周到的照顧她一下，也不讓宋淼覺得尷尬。

    吃完晚飯回了許多親戚，一下子安靜許多。宋淼飯后主動幫忙收拾，但其實幾個姑姑阿姨們都沒準，攔了下來，反而還夸宋淼懂事賢惠，是做媳婦兒的好人選。宋淼臉皮薄，被大家夸得不好意思。

    考慮到小孩兒要學(xué)習(xí)，大人要上班，所以等一行人離開城郊的時候已經(jīng)是晚上10了。段宜年沒喝酒，方便開車回去，黎明一晚上都很開心，和好久沒見的表弟妹們玩瘋了，這會兒困得睜不開眼。

    后座寬敞，黎明倚在宋淼腿上睡覺。宋淼也有點困了，但是強撐著腦袋和段宜年講話。

    “淼淼，困就睡會兒，還有一會兒才到家。”段宜年透過后視鏡看一眼后座的一大一小，小的那個睡得昏天黑地，大的那個上下眼皮打架了，嘴里卻很嘟嘟噥噥地說著話。

    “沒……沒關(guān)系……”宋淼抬起頭回:“我還可以，再堅持一下……”

    話音剛落，宋淼的額頭直直地砸在前座的椅背，皮質(zhì)座椅雖然不見得會把人磕痛，但動靜鬧得挺大。

    段宜年悶聲笑了笑:“這樣了還說沒困”

    宋淼被那一磕，磕清醒了許多:“唔……剛剛確實有點困，但現(xiàn)在好些了。”

    段宜年懶得拆穿她，只是把車速放得慢了些，更加平穩(wěn)，果然，沒過多會兒宋淼又睡著了。

    到家時已經(jīng)挺晚了，段宜年背上掛一個，咯吱窩里夾一個，把人都撈了回去。累得背上和額頭都出了一層薄汗，結(jié)果進屋一關(guān)門，兩個都醒了……

    “挺會挑時候醒?。俊倍我四昶^去看那倆。

    “在你背上趴會兒累得我腰都酸了……”宋淼小聲嘟噥，得到段黎明一個贊同的眼神:“我更慘，脖子也酸，肚皮都被勒瘦了。”小孩抱怨舅舅。

    “敢情我不該把你們弄回來該丟在車里”段宜年被這兩人的厚顏無恥顛倒是非黑白的能力逗笑了。

    “哎呀，也不是，我可沒有這樣說?！毙『⒁姾镁褪?，抱著書包回房間了。

    客廳又空又大，只剩宋淼和段宜年兩人相對而立。段宜年靠近一步，人站在宋淼面前不過兩步的距離。他垂頭看向宋淼，眼眸狹促地瞇起來。

    ，問道:“怎么不說話了？”

    宋淼干巴巴的笑:“我還是不說話比較好。”

    段宜年也笑，伸手捏了捏宋淼的臉。

    兩人好些天沒有好好的見過面了，每天不是段宜年回的太晚，就是出門太早，宋淼就算想等他也等不到。如此一來，好多天兩人都沒有做過什么親密的舉動了。今天下午也是因為黎明在場，所以兩人一直很克制收斂，半點別的舉動都沒有。雖說兩個大人認真含蓄地假裝無事發(fā)生，其實小孩兒心里跟明鏡似的。

    “淼淼，我這幾天太忙，沒有照顧到你的地方，請多見諒?！?/br>
    “你別這樣說，我知道你忙，所以，你只要照顧好你自己，把身體保護好就行了，我和黎明不用擔(dān)心，我會照好好照顧他。”宋淼笑了笑:“我們在家等你?！?/br>
    “謝謝你，淼淼?！倍我四陮掗煹男靥艑⑺雾导毷莸募鐢堊。缓笸鶓牙飵?。

    “以后不許再和我這么客氣。”

    “好。”

    兩人都是從室外回來，身上冒著涼氣，但已經(jīng)脫去厚外套。兩人隔著薄薄的毛衣?lián)肀В丛床粩嗟臒崃客ㄟ^衣物傳遞給彼此，帶來熱和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