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還有只機器人，沒有小八那么高級，但能對宋燦的指令做出回應，郁弈航每次回來時都會通過這只機器人知會宋燦一聲。

    這只機器人也是只話少的。

    宋燦無聊時會盯著機器人發(fā)呆，總覺得哪兒聽過這只機器人的說話方式，過了很久才想起來，啊，這不就是郁弈航的說話方式嘛。

    懶洋洋的，能用行動直接解決的問題絕不多說一個字。

    宋燦每天都會打掃房子，好奇最后一間房里是什么，想起郁弈航的叮嚀，便始終沒進去過。

    a大活動很多，晚會剛過沒多久，籃球賽來了。

    新生籃球賽強制每個班都要參加，分為男賽和女賽，藝院女生多，會打籃球的沒幾個，更沒有人愿意報名，這個時候，抓鬮考驗運氣的時候到了。

    宋燦自幼就是個沒什么運氣的主兒，中獎的事輪不上她，可諸如抽號比賽這種倒霉事，總能攤上她。

    抓鬮結果沒出來前，宋燦便讓梁燁陪她買個籃球，說十有八九有她。

    梁燁本不信，暗戳戳去班委那套結果，瞅著小紙條上大大的宋燦二字。

    她目瞪口呆。

    這姑娘運氣也太差了吧。

    九月一過，a市開始轉涼，天亮得越來越晚，已是六點，天色還是朦朧的一片，陽光躲在厚重的云層里，害羞露出一角。

    教職工宿舍樓下已經有不少老人家在晨練，頭發(fā)花白卻神采奕奕，這群在跳廣場舞，那波在打太極，還有舞劍的。

    一路轉悠到籃球場，都沒見到幾個年輕人。

    宋燦長發(fā)扎成丸子頭，正扶著桿壓腿，明黃色的運動服扎眼，乍一眼看去比太陽還要明媚。

    新買的籃球上還有一股清新的塑料味，宋燦看著籃球，半晌，默默把球貼到額頭，正思忖著被球打到會有多痛時，身側就傳來一道懶洋洋的男聲。

    “你這是和球培養(yǎng)感情嗎？”

    宋燦：“……”

    她想了想，看了眼球才看向來人，語氣很真摯：“培養(yǎng)感情的話能讓它別砸到我嗎？”

    男人頭發(fā)漉濕，而提著的水壺空了大半，腰高腿長，氣勢迫人。

    宋燦歪頭定了會兒，莫名覺得這人此時的樣子像是要去干架的黑社會。

    郁弈航走到了她旁邊，低淡問，“你要參加新生籃球賽嗎？”

    宋燦點了點頭，手托著籃球往框的方向做了個投籃的手勢，輕輕用力，籃球飛起——

    直直往天上飛去，又直直落下。

    剛剛離籃筐有多遠，現在也就離籃筐多遠，籃球垂直落在地上，發(fā)出沉悶的聲響。

    郁弈航沒憋住唇角溢出一聲笑。

    宋燦無語凝噎：“被抽中的，我壓根不會籃球?！?/br>
    “這樣啊。”男人應得隨意，但總從他的語調聽出了幾分笑意。

    他拾起球，單手似是隨意一扔，籃球往籃筐飛去，隨即在空中劃出弧線。

    正中籃心。

    自上次有些詭異的飯局后，宋燦和郁弈航就很少碰見了。

    自家哥哥“嬌羞”般逃走了，溫南小jiejie窩在沙發(fā)上笑岔氣，而面前男人薄唇抿唇平直的線，似是失魂落魄。

    她雖然不看脆皮鴨文學，但梁燁是其中狂熱愛好者，耳濡目染間，宋燦也了解了些許。

    宋燦想起梁燁好像說過朝夕相處必有x情，而宋燃和郁弈航實驗室共事三年，兩人整天對著冷冰冰的代碼和程式，或許偶爾一句多喝熱水的關心，一次默默守候，就能成就一場社會主義兄弟情。

    這下某人對自己的照顧也有了解釋。

    哪來那么多小鹿亂撞，其實早就心有所屬了。

    年少時有過好感的人，竟然是個……

    誒。

    誰的青春里沒愛過幾個必定錯過的人。

    宋燦下意識忽略心間的酸溜溜，成功腦補出一場大戲，想起昨晚宋燃來電話吐槽某人的心不在焉，仰頭看他，“是有人不理你了嗎？”

    “嗯?！庇艮暮铰暰€低了八度，薄唇微微抿著，看著少女純凈好奇的杏眼，卻又說不出就是你不理我啊一類的話，只得含糊道，“有人不理我了?！?/br>
    “誒，你們是吵架了嗎？”

    “她都不理我，怎么吵起來呢？”郁弈航睇她，淡淡開口。

    對哦。

    宋燦若有所思點點頭，自家哥哥性子悶，說不理人就不理人，不過也很好哄，只要對他好，很快就會松口了。

    她仔細斟酌了會兒，暗暗提示，“那郁學長就對他好點，他就理你了?！?/br>
    郁弈航長眸微微瞇著。

    宋燦跑到籃筐下撿起籃球，有一下沒一下拍著，開始和郁弈航說宋燃的喜好。

    丸子頭有幾縷碎發(fā)溜了出來，黏在白皙面頰上。

    晨風微醺，宋燦語速很慢，邊回想著邊說著，最后做出總結，“反正呀，喜歡一個人就要對他好呀，橫豎都是對他好，為什么不更好點呢?！?/br>
    郁弈航眼皮子微微一跳，眼神幽深，“怎么才叫對她好呢？”

    宋燦沉吟片刻，試探性道，“在他需要時幫助他啊。”

    她想，實驗不是到了關鍵點么，兩人互相不理應該是實驗碰到難題了吧，如果能互相幫助，實驗難題能解決，社會主義兄弟情也能培養(yǎng)起來？

    宋燦突然覺得自己邏輯完美。

    陽光沖破云層灑滿大地，風很輕很緩，似是節(jié)奏也跟著呼吸變得緩慢。

    “原來這樣?！庇艮暮叫木w微動，視線落在女生抱著的球上，頓了頓，輕聲喊她，“宋燦?！?/br>
    “誒？”宋燦眨眨眼。

    他伸手，毫無預兆握住了宋燦手腕，沉而淡的目光落在皮質腕表上，“現在是六點半。”

    “以后這個點在這里等我，我教你?！庇艮暮剿闪耸?，似是思忖，“兩個星期夠了?！?/br>
    宋燦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你要教我籃球？”

    “嗯。”郁弈航點頭。

    “好！”宋燦用力點頭，心里那個感動啊，忽然覺得自家坑哥名號還挺有用的，有郁弈航教自己她也不用找宋燃了，鄭重又道，“他會很感謝你的！”

    “嗯，走吧。”郁弈航唇線微揚，心念這姑娘還從這種說話模式出不來了。

    “但我哥不聽我，可能我在他那兒說的話不起作用，我不能保證我的話會讓他他理你的……”

    郁弈航愣了愣。

    “……”

    “…………”

    “………………嗯？”

    宋燦自詡是個運動神經發(fā)達的人，雖然沒接觸過籃球，但覺得學起來也不會太困難的，教授開始前還說不會花郁弈航太多時間。

    郁弈航笑了笑，沒說話。

    先教的是握球手勢，郁弈航微微蹲身，邊示意邊道，“手指分開，拇指成八字，指尖和球接觸，不應該是掌心，手掌靠下處與球接觸，形成一個中空狀?！?/br>
    宋燦直勾勾盯著球，總覺得怎么握都不對勁。

    “這樣?！痹S是看到宋燦的迷惑，郁弈航人往前走了兩步，再次做了握球手勢，兩人距離倏然拉近，陽光給男人冷硬清冷的五官上鍍上一層溫柔的顏色，睫毛也泛著柔軟。

    宋燦怔怔看著男人的五官，鼻音含糊的應了聲嗯，“我試試。”

    郁弈航笑了聲，笑聲散漫，“好，你試試?！?/br>
    宋燦接過球，小小的往后退了一步，和人拉開了些距離，咬著唇瞅著郁弈航的手勢，有樣學樣。

    郁弈航笑聲還沒停，大掌覆在宋燦的手背，指尖鉆進去貼著她的掌心里，“掌心不能碰球?！?/br>
    “啊?！?/br>
    距離再次拉近，男人鼻息從臉頰到耳側，再到白皙脖頸上，癢癢的。

    宋燦無意識往后退了步，腿卻在這個時候抽筋了，重心一飄，一個踉蹌，就啪地摔到了地上。

    饒是郁弈航站在宋燦面前，但也沒反應過來，只看見球被扔到一邊，小女生身體往后仰，就這么摔了。

    郁弈航：“……”

    結結實實的平地摔。

    宋燦疼得眼淚都要出來了，只覺得耳尖冒著熱氣，丟人得很。

    郁弈航好笑，微微傾身伸出手，“能站起來嗎？”

    宋燦抬頭巴巴看了郁弈航好一會兒，嘴唇翕動，卻什么都說不出來，默默爬起來，拍了拍皺了的褲子。

    然后，撒腿跑了。

    宋燦覺得自己好丟人。

    夸下海口沒多久就摔了，甚至連辯解的理由都找不出來，還是平地結實的一摔。

    “還挺能跑的啊，看來沒摔重。”身后傳來男人帶著笑意的嗓音，“摔哪了嗎？”

    宋燦愣了下，正想這人怎么能進來，忽然想起這就是他的家。

    宋燦轉頭悶悶看了眼，“沒摔。”

    郁弈航垂下眼，“那就繼續(xù)練?！?/br>
    宋燦有氣無力搖搖頭，“太丟人了，不想練?！?/br>
    “你怎么跟小孩子似的。”郁弈航走過去和宋燦平視，軟下聲說，“有什么好丟人的?！?/br>
    宋燦把臉埋在枕頭里，只露出一雙鹿眼，反問：“平地摔不丟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