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節(jié)
她不動聲色地偷瞄了一眼他的臉。燈火的暈染下,恍惚間立體深邃的五官好似柔和了一些, 神色也不再冷冰冰的,不像平日里總是拒人于千里之外。 誰知他突然抬起眼眸, 猝不及防地捉住她的目光,略有些揶揄地笑道:“好看嗎?” 蘇語憐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暼開了眼神,敷衍道:“還行吧?!?/br> “還行吧?”楚瑯重復了一遍, “還行吧是什么意思?” “還行吧就是……”蘇語憐沒想到他竟然如此在乎她對他的外貌的評價, 正絞盡腦汁地想著溢美之詞,腦子里驀地閃過了一個困擾了她許久的疑問。 她猶豫了片刻, 下定了決心, 小聲問道:“我曾聽到過一個傳聞,說是盯著晉王的臉發(fā)呆的人,最后多半不是瞎了就是死了。這……這是真的嗎?” “呵呵呵……”楚瑯再一次被她逗笑了, 修長有力的手抬起,撐住了腦袋,偏過頭,幽深難測的眼神自柔軟的紅唇往上,望進她的眼眸里,“你說呢?” 他的語氣輕柔緩慢,蘇語憐卻不自覺地打了個冷顫。她想移開眼神,但就像是被他的眼眸牢牢吸住了,一動不能動。 “倘若傳聞是真的,你盯了我這么久了,現(xiàn)在,你該怎么辦呢?”他緩緩問道。 她這才意識到他是在逗弄她,又白又薄的臉皮子一下就變得緋紅,欲蓋彌彰地解釋道:“坊間傳聞,哀家也是不信的……今日耽誤了攝政王甚久,哀家便不再打擾了!” 就在她轉身,挪動腳步的那一刻,一只冰冰涼涼的手自身后,握住了她的的胳膊。 她頓在了原地,那只手便順著她的小臂一路往下,直到碰觸她的手腕,她下意識蜷縮了手指。 感受到了她的抗拒,他并沒有再強迫她,只低低沉沉道:“我不怕。你想要做什么,便盡管去做?!?/br> 霎那間,蘇語憐竟完全明白他在說什么。他在回答她先前的那個問題。 她一時未能給出回應,他也不需要,只自顧自地補充道:“但你知道,我的底線在哪里?!?/br> “……攝政王勞累了一整日,早些歇息罷?!碧K語憐從他手中抽回了自己的手,輕聲細語地客套,隨后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但凡此刻她回過頭,看一眼坐在案桌前的男人,便能發(fā)現(xiàn)他那張向來泰山崩于眼前而面不改色的臉上,竟流露出了一絲她從未見過的,無奈的苦笑。 蘇語憐維持著皇太后的端莊優(yōu)雅,回到了未央宮。然而一進內殿,她便立即窩進了暖榻上,閉目小憩。 夏望斟了一盞茶,好奇道:“小姐,怎么每次您見了攝政王千歲都跟打仗似的,回來都累的不行?” “可不是打仗么?”蘇語憐懶懶地打了一個哈欠,“楚瑯那個人有多難纏,你還不清楚嗎?” “也還好吧……奴婢覺得,攝政王千歲吧,其實也挺好哄的……”若是小姐肯放下身段去哄一哄,攝政王指不定什么要求都答應了。 “好哄才怪?!碧K語憐睜開了眼眸,朝她翻了個不太文雅的白眼,“你家小姐在他面前跟小孩子似的,什么小心思都瞞不過他?!?/br> 夏望訕訕一笑,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疑惑道:“不過,小姐,您覺不覺得今日在儀元殿見到的那個小宮女,她的聲音有些熟悉,像是在哪里聽到過?” 蘇語憐不甚在意,“先前不是在御花園已經(jīng)見過她了嗎——等一等!”她猛地從暖榻上彈起了身子,“我好像想起來,在哪里聽過一模一樣的聲音了。” 夏望經(jīng)她提醒,一拍腦袋,大聲回道:“奴婢就說了,肯定在哪里聽過一樣的聲音,原來是那日在園子里,和齊王偷——” “噓……”蘇語憐將手指放在唇前,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示意夏望不要大喊大叫。 她重新靠回了暖榻深處,睡意倒是消散了不少。有趣,和齊王偷情的竟是今日見到的那個小宮女。 若她沒記錯的話,那個小宮女到楚瑯身旁才不過十數(shù)日,收買是來不及的,只有一種可能,那個小宮女,一開始就是齊王的人。 而那日在御花園中發(fā)生的一切便不是巧合了,而是早有安排。 她一想到楚瑯被齊王戴了那么大一頂綠帽子便很有些好笑,轉念間卻又想起了不久前她推開儀元殿的殿門,那個小宮女跪在他腿邊的模樣,頓時又覺得沒那么好笑了。 夏望瞧著自家小姐變來變去的臉色,不由擔心道:“小姐您沒事吧?” 蘇語憐回過神來,扯出了一個笑容來:“沒事,我能有什么事?” “那小姐您打算怎么做,將齊王和那個什么什么……辛蓮的事,告訴攝政王千歲嗎?” 她沉吟了一番,重又閉上了眼眸,幽幽回道:“你家小姐看起來,像是那么喜歡多管閑事之人嗎?” 這是她的一個籌碼,她不會輕易地白白地提醒楚瑯的。 此后好幾日,前朝后宮皆是一片風平浪靜。蘇語憐每日替攝政王分擔批閱一部分奏折,漸漸也學會了通過那些啰哩啰嗦的難以抓住重點的奏折表面,看透底下隱藏的真正的意思,并回以合適的批閱。 若是有實在拿不準的,直接送回儀元殿去問攝政王的高見。因而,盡管兩人碰面的機會少了,間接的交流倒是頻繁的很。 深宮之中不知歲月流逝,轉眼間,便到了臘月二十九。 這一日,蘇語憐難得睡到了日上三竿,才滿足地睜開了雙眸。她慵懶地伸了個懶腰,從床榻上直起身子。 她的神智尚未完全清醒過來,擁著錦被愣愣地發(fā)了一會兒呆,直到聽見殿外傳來一道奶聲奶氣的呼喚:“母后母后,這都什么時辰了,您怎么還不起來呀?” “云廷?進來。” 得了她的首肯,一個明黃色的小炮彈立刻沖破了層層防線,撲到了她的床榻邊。小家伙應是練了一會兒,小臉蛋紅撲撲的,興奮道:“母后,兒臣都練完一輪功夫了,您怎么還在睡著呀?” 蘇語憐捏了捏他rou呼呼的小臉,“母后天天批閱折子不累呀?好不容易這都臘月二十九了,你還不許母后歇息歇息?” 緊跟著進來的夏望撩開了帳幔,盡數(shù)掛起,附和道:“就是說嘛,太后娘娘每日可忙了?!?/br> 聞言,楚云廷吐了吐舌頭,“好吧,母后,那等云廷長大了,一定不會再讓您費心費力,天天批閱奏折了!” 蘇語憐心道,等你真的長大了,母后即便是搶著要批閱奏折,恐怕你也不會放下心來。她的思緒一時飛遠了一些,想到了歷史上反目成仇的哪幾對母子,心中一陣說不出的難受。 她可受不了這種親人變仇人。 起身,洗漱打扮一番,母子二人同桌一起用了早膳。楚云廷一大清早起來便吃過了東西,這會兒又餓了,一邊往嘴里塞食物,一邊絮絮叨叨,事無巨細地匯報自己近幾日的狀態(tài)。 蘇語憐耐心地聽著,時不時以夸獎的語氣給予小家伙肯定。母子關系也是要維護的,她心道。 可惜這頓早膳吃到了一半,便被不速之客打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