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節(jié)
她對他笑臉以對的時候,心里當真還裝著別人嗎? …… 內(nèi)室里早已吹熄了燈盞,只留了兩只紅燭,靜靜照著一室寂靜。 重重紗幔掩映的床榻上,顧熙言蓋著錦被,面朝床內(nèi)側(cè)躺著。 察覺到身后男人走近了,顧熙言輕咳了兩聲,聲音里帶著濃重的鼻音,“妾身感覺風(fēng)寒更重了些,只怕夜里會咳嗽不止,不如今晚與侯爺分房睡罷,也免得將這風(fēng)寒之癥傳給了侯爺。” 蕭讓正準備掀開錦被的手一頓,頭也不抬道,“本候說了,莫要再提分房之事?!?/br> 顧熙言眨了眨眼,強忍著眼眶的酸澀,當即抱著枕頭,翻身下床,“若是侯爺不愿,妾身去別處睡也是一樣的。” 蕭讓聞言,猛地伸手拉住顧熙言纖細的玉臂,一把便將人轉(zhuǎn)了過來,沉了臉色道,“你是鐵了心要與本候分房睡?!” 手臂上傳來的痛意叫顧熙言紅了眼,只聽她不管不顧道,“是!妾身偏要!” 美人兒眼眶紅紅,像只困獸一般,警惕而充滿敵意地望著他。 蕭讓承認,這些日子顧熙言脾氣大了點兒,他對她也寵溺放縱了點兒,但是,凡事都有個限度。 蕭讓冷著臉,靜靜看了她半晌,語氣淡漠,“你在無理取鬧什么?” 顧熙言聞言,一雙美目頓時蒙上了層水霧,淚水如斷了線的珠子般不自覺地滑下臉頰,心頭的嫉妒、酸澀、失望、恐懼齊齊涌了上來,她的防線瞬間崩塌。 顧熙言聲音顫抖:“我無理取鬧?” 男人的大掌還緊緊桎梏著纖細的玉臂,掌心火熱的觸感傳來,顧熙言一個激靈,條件反射地猛的抽開胳膊,后退了一步。 她想直接了當?shù)馁|(zhì)問他——質(zhì)問他為什么和尹貴妃用同一種香料,質(zhì)問他和尹貴妃到底有什么她不知道的前緣,質(zhì)問他知不知道尹貴妃對他的齷齪心思! 可她又害怕了,害怕蕭讓心中本沒有她的位置,自己貿(mào)貿(mào)然開口,反而暴露出心底的一腔醋意,在這場婚姻里先輸了底氣。 她撤退的有些慌亂,話到嘴邊兒,竟是變成了火上澆油—— “妾身失德!想來侯爺是看厭了這正房里頭的風(fēng)景,無妨,凝園里只有個無理取鬧的潑婦……侯爺若想要那小意溫柔的,這侯府中的解秋園里,還有兩位美嬌娘正翹首等著侯爺呢!” 男人倚在床頭,骨節(jié)分明的一只手懸在半空中,不上不下。此時聽了這話,心頭怒火頓起——她竟然把他往別的女人那里推! 蕭讓也在氣頭上,難免失了耐心,只見他沉著臉,眉心緊皺,抿著薄唇和床前立著的美人兒對峙了片刻,猛地起身朝外頭走,語氣冷硬至極:“罷,既然夫人鐵了心,今晚便如夫人所愿——分、房、睡?!?/br> …… 正房外頭,守夜的丫鬟婆子早就聽見了內(nèi)室里頭傳來的隱隱喧鬧聲,此時見蕭讓披著外袍、面沉如水地從屋里走出來,皆是大氣也不敢出。 下人們皆低著頭暗暗思忖——自打侯爺和主母成婚以來,一向是琴瑟和諧,相敬如賓。主母嫁到侯府以來的這些日子,侯爺臉上的笑容都多了許多。 主母素來是個溫婉可人的性子……如今,兩人怎么突然吵了起來?這大半夜的,竟然還把侯爺趕出了正房! 那廂,侍衛(wèi)流云得了信兒,忙尋了來,見蕭讓臉色不善,也不敢出聲詢問主子的事兒。只能強忍著心里頭的好奇,跟著主子往演武堂里頭走。 蕭讓剛跨進演武堂的大門,忽然步子一頓,深邃的眼眸掃向一旁的下屬,“解秋園里,到底住著什么人?” 流云看著自家主子能吃人的臉色,忙道,“爺,那解秋園里住的是蕊娘和玉奴兩位……姑娘。” 三年前,眾臣眾將領(lǐng)治理黃河水患有功,成安帝便大手一揮,給每個臣子的府上送去了幾位貌美秀麗的歌舞姬,這蕊娘、玉奴二人便是那時被送入了平陽侯府之中。 皇恩難辭,眾臣聽了這賞賜,當場叩謝隆恩,心里卻是有苦說不出。 那韓國公府的老公爺早年征戰(zhàn)沙場摔斷了右腿,已賦閑在家多年,國公府一應(yīng)事務(wù)都交給小公爺韓燁打理。如今冷不丁被賜了兩位美嬌娘,韓國公夫人直接叫那馬車轉(zhuǎn)了個彎,可憐兩位美人還沒進國公府的大門兒,便被送到了韓國公府名下的一處偏僻莊子里。 那定國公倒是正值壯年,可定國公夫人素來是個潑辣外放的,盯著那兩個嬌嬈的歌舞姬看了半晌,竟是直接把人發(fā)配去了定國公名下的一處糧鋪里做雜役。 總之,這成安帝賜美人兒的事,叫盛京城中的重臣之家雞飛狗跳了好一陣子。 唯獨平陽侯府除外。 蕊娘、玉奴二人被送到府上那天,蕭讓正和幾位同僚在演武堂商議軍機要事,聞言只不耐道“交由劉管家做主”,便繼續(xù)頭也不抬的擺弄輿圖沙盤了。 解秋園坐落在平陽侯府西南一角,離演武堂和正房凝園皆十分偏遠。 蕭讓素來不是沉湎女色之人,那二女被劉管家安置在解秋園的三年以來,蕭讓竟是從未踏入解秋園地界一步。 蕭讓從未給蕊娘、玉奴二人名分,低下的丫鬟婆子管事也只以“姑娘”相稱。 如今,蕭讓早把解秋園里的兩人忘在了腦后,若不是顧熙言提了一嘴“解秋園里頭的美嬌娘”,只怕他還想不起來這檔子事兒。 …… 蕭讓眉頭緊皺,聞言深思了片刻,方才想起解秋園里頭兩人的來歷,當即斥道,“明日便差人打發(fā)了!” 流云見蕭讓的模樣,還以為今晚蕭讓和顧熙言鬧不愉快是因為解秋園而起,忙拱手應(yīng)了聲“是”。 作者有話要說:安利桃子微博@晉江六喜桃,歡迎調(diào)戲~ 求灌溉~求轟炸~把愛意朝桃子砸過來吧~ ———————————— 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 山月不知心中事10瓶;after a long time 4瓶;soluckymylay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第52章 天欲雪 聽著木門的開合聲,顧熙言伏在床頭的引枕上泣不成聲。 重生之后,兩人一同經(jīng)歷了這么多,她漸漸放棄前世對蕭讓的偏見,慢慢變得信任他,依賴他,全心全意的接納他。 可是,她是不是應(yīng)該和上一世一樣,裝作什么都沒發(fā)現(xiàn),從頭到尾都對他身邊的那些鶯鶯燕燕視而不見? 淚水模糊了雙眼,顧熙言心如刀絞,意似油煎,仿佛掉進了萬丈深淵,四周一片漆黑,看不到一絲一毫的光亮。 故作堅強了這么久,她已是身心俱疲。 …… 翌日清晨。 平日里,顧熙言顧忌著主母的身份,每日早晨都和蕭讓差不多一同起床,也好給下頭的人做好表率。 奈何昨晚顧熙言哭了一晚上,一夜未睡,直到凌晨東方泛起魚肚白,才抽噎著昏昏睡去,再睜開眼的時候,已經(jīng)是上午巳時一刻。 靛玉挑開床幔,映入眼簾的便是顧熙言淚痕猶在的小臉兒和腫成核桃一般的雙目。 昨晚“侯爺和主母吵鬧之后不歡而散”的事兒傳遍了整個內(nèi)宅,今早起來,下頭服侍的人皆是噤若寒蟬。 靛玉瞅著顧熙言黯然神傷的模樣,也不敢開口多問,扶著顧熙言起身去凈房好生洗漱了,梳妝打扮好,又叫小廚房里重新做了一應(yīng)早膳吃食。 黃花梨木小方桌前,靛玉立在一旁,往顧熙言盤子里夾了一塊色澤瑩潤的豌豆黃。 只見顧熙言神色慘淡,兩只眼睛又紅又腫,干涸的粉唇動了動,“沒胃口?!?/br> 靛玉聽了,滿面擔(dān)憂地勸道,“小姐就算沒胃口,也要多少用一些,這般什么都不吃,可怎么是好?!?/br> 顧熙言眼眶一紅,眼淚又傾巢而出,只好別過頭去,拿帕子掖了掖滾落臉頰的淚水。 昨夜,顧熙言獨守空房,望著紅燭蠟淚,身側(cè)空空,真真是心如刀絞。 她既不想嗅著那白檀香氣和男人同床共枕,又害怕男人真的聽了她的氣話,轉(zhuǎn)頭去了解秋園寵幸那兩個侍妾。 她懷著點兒可憐的希冀,希望男人半夜里消了氣還能回來找她,不料伊人獨坐,苦等一晚,蕭讓竟是真的沒回來。 今早,顧熙言睜眼起來,張口便想問“昨夜侯爺去了哪”,又可轉(zhuǎn)念又恨自己的不爭氣,竟是這般心心念念地在意男人! 顧熙言臉皮薄,抹不開面子,硬生生忍著沒開口??上旅尜N身伺候的丫鬟婆子,怎會不知她心中牽掛? 那王mama、桂mama一早起來,便親自去了演武堂詢問了平日里伺候著的一干人等,早早地打探得一清二楚。 …… 那廂,王mama打簾子進來,瞅著這房中愁云慘淡的氛圍,當即皺了眉。 紅翡忙上前問道,“mama,如何了?” 王mama嘆了口氣:“老奴問過了,昨晚侯爺出了凝園,便徑直去了演武堂。昨夜應(yīng)是在書房睡了一晚,并沒有歇在別處?!?/br> 方才,顧熙言見王mama進來,面上裝出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樣,心里頭卻是猛的一緊。如今聽了這話,心頭吊了一晚上的大石頭才落了地,只委委屈屈地咬著粉唇不說話。 “小姐怎的又咬嘴唇!”紅翡心疼不已,“昨夜到今晨滴水未進,小姐這嘴唇都干澀的起了皮了,只怕又要拿桃花唇脂好好地養(yǎng)上幾日了!” 顧熙言是嬌養(yǎng)慣了的,平日里,臉色太差便要用珍珠粉覆著、粉唇每日都要用桃花膏脂潤著,一身牛乳般瑩白的肌膚也是每日不間歇地用精油揉按出來的。 各種名貴的膏脂每日不停地用著,自然是養(yǎng)出一身鮮妍欲滴的好顏色。 如今,顧熙言和男人置了氣,卻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思。 昨夜,顧熙言心里頭如萬劍穿心,把用膏脂養(yǎng)身子的事兒遠遠拋到了腦后,裹著被子哭成了一團。今晨起來,靛玉見顧熙言面容憔悴,本想去里屋拿來膏脂給顧熙言覆上,不料,那浴室里頭的美人兒竟是擺了擺手,拒絕的干脆利索。 平日里,臉頰長出一顆痘都要驚慌半天的嬌人兒,如今卻連容顏都懶得修飾了! 靛玉和紅翡看在心里,皆是擔(dān)憂不已,可又不能扒開顧熙言的心看看她到底是怎么想的,只能如熱鍋上的螞蟻一般干著急。 王mama道,“心肝兒姑娘!心里頭氣歸氣,可不能拿自己的身子賭氣啊!” 顧熙言美目里盈滿水光,偏偏還嘴硬地不承認:“誰生氣了!我好得很!” 靛玉、紅翡也勸道,“姑娘的身子要緊!” 昨晚到現(xiàn)在滴水未進,顧熙言真是覺得有些餓了,氣嘟嘟地拿起那雙銀筷子,夾著那塊豌豆黃送入了口中。 點心入口即化,清香爽口,總算是把心頭的堵塞之感壓下去了一些。 紅翡和靛玉見顧熙言終于肯吃東西,相視一眼,終是松了口氣。 …… 昨晚,蕭讓下了令把解秋園中那二位“打發(fā)了去”,流云得了令,不敢絲毫怠慢,翌日清晨,便叫下頭的管事套了馬車,將二人的身楔翻了出來,準備將人放出府去。 誰料,今晨卻陡然生出了變故。 話說那解秋園中的兩個歌舞姬,一個叫蕊娘,一個叫玉奴,兩人皆生的花容月貌,性格卻迥然不同——玉奴是個心機玲瓏的,那蕊娘卻是個膽小怯懦的,什么事兒都聽玉奴的打算。 三年前,蕊娘、玉奴兩人本想趁著成安帝賞賜的機遇,進了這天潢貴胄的平陽侯府,若是三生有幸入了那英武侯爺?shù)难郏呐率潜惶С墒替?,也是極好的。 萬萬沒想到,進侯府當日,兩人連蕭讓的面兒都沒見到,便被胡子花白的管家安頓在了這偏僻的解秋園里。 那玉奴其人,本是個心思活絡(luò)不安分的,剛?cè)牒罡臅r候,不甘心一直被埋沒在解秋園里,和那木訥怯懦的蕊娘一起坐冷板凳,也曾生了幾回勾引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