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jié)
那廂紅翡聽了,立刻沒好氣地沖靛玉道,“也不知是不是被饕餮附了身了!怎么這么愛吃?打小瞧見了吃食就跟沒命了一樣!之前小姐未出閣時,便是整日里往廚房里跑,如今來了這侯府,竟然還是如此!不如求小姐發(fā)發(fā)善心,調(diào)你去廚房做活好了!” 靛玉年紀小,聽紅翡訓話聽慣了,被說了也不覺得生氣,反而擠眉弄眼地沖紅翡笑著道,“咱們小姐也是喜歡吃食的,紅翡jiejie這是敲打我呢,還是敲打小姐呢!” 紅翡氣的跺腳,“你這小蹄子,竟學會沖我耍花腔了!” 紅翡比顧熙言還年長幾歲,打小在她身邊服侍多年,素來穩(wěn)重。在顧府的時候,主仆三人時常玩鬧,如今到了侯府,顧熙言主母的身份擺在那里,礙于靛玉年紀還小,紅翡不得不端著大丫鬟的架子震懾下面一眾人等,故而常常不茍言笑。 顧熙言很久沒見她這般笑鬧,索性含了一抹笑意,由著兩人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大家看文一定要點【收藏】哦~ 歡迎小可愛們灌溉,投地雷哦~ 砸給某桃更多的動力吧~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 fairy:)3瓶;甜蜜里″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第21章 木樨黃 晝錦堂的后院兒里栽了滿園的丹桂樹。眼下正是金秋時節(jié),晝錦堂里,正堂的四扇黃花梨木大門大開著,穿堂風挾裹著桂花的馥郁濃香,直往人面上撲。 花廳前的院落里,早早用白色紗帳把整個院落隔成了三四片隔間,每個隔間里皆放置著幾張朱漆描金長方桌,桌旁放著幾口紅漆木大箱籠,里頭盛放著一摞摞的天青色云紋皮兒賬簿。 院子里人頭攢動,正為了查賬的事兒忙的如火如荼,大家伙兒忙中有序,有條不紊,倘若遇到問題,還不時的探身和隔壁的人討論確認一番。 ——顧熙言一進晝錦堂,看到的便是這副景象。 顧熙言身后跟著幾個丫鬟婆子,一行人邊走邊看,頗為惹眼。忙碌的眾人抬眼見是顧熙言,皆紛紛行禮問好。 那廂李mama、廖mama遠遠見了顧熙言,忙遠遠迎上來見禮,“秉主母,大伙兒剛查完莊子的第二輪賬?!?/br> 顧熙言點點頭,又沖朝自己行禮的一干人等以微笑回應,腳下蓮步不停,顯然是不打算在院子里做過多打擾,“辛苦大家伙兒了,廚房里頭熬好了蜂蜜紅梨水,最是滋補潤肺,還請兩位mama提醒諸位要勞逸結(jié)合?!?/br> 兩位mama對視一眼,忙不迭的應下了。周圍離得近的人聽了,心中自然是萬般感動,又是一陣紛紜的道謝聲。 顧熙言又笑道,“大家伙兒接著忙吧,我去偏屋里頭瞧瞧。” 上回顧熙言定了新規(guī)矩——每月初一到初五,都會抽取一部分人出來和正房管事mama丫鬟面談。言既出,行必果。她的話,可從來不是說說而已。 偏屋里依舊是上次的布置——寬敞的屋子用白色的紗幔隔開,分成兩半,左邊半屋當中擺了張方案,兩把圈椅,案上放置筆墨紙硯,還有一應的果子點心茶水。 上回,顧熙言從各管事處抽了些許人和正房里頭的丫鬟婆子們面談,在府中掀起了一陣不小的波瀾。 說句不好聽的,下人終究是奴才——身楔掌握在主家手里,倘若主人家寬厚仁慈,還有幾天好日子過,倘若主人家是個刻薄歹毒的,也只能忍氣吞聲,哭訴無門。 自打上回面談過后,“正房里頭的丫鬟婆子及其和藹可親,又平易近人”的說法便傳遍了整個侯府。故而這半個月來,上次未能被選中面談的眾人皆是期待著這次被選中,也好有機會見識見識正房里頭的貴人們。畢竟,縱使元寧長公主在世的時候治下仁慈,畢竟是皇家貴胄,金枝玉葉,自是不曾如此關懷過下人們。 顧熙言仍舊是端坐在紗幔背后,聽了約莫有一盞茶的功夫,那廂李mama便帶著幾個人來,說莊子的賬務查好了,請主母過目。 半個月前,顧熙言第一次在晝錦堂見內(nèi)宅諸人,便叫人把侯府名下所有田莊過去五年的賬目都細細查了一遍。 田莊的收益主要看收成,如今才半個月過去,賬目自然沒什么大的變動。因此,三輪查賬其實重在審核,耗費時間也比較短。 李mama一邊說著,一邊遞給顧熙言一本薄薄的名冊。 顧熙言接過名冊,細細掃了一遍,只見上面不僅按收益給莊子排出了名次,更詳細標注了過去五年所有莊子的收益明細,是盈是虧,盈了多少、虧了多少,一目了然。 顧熙言頗為滿意,“很好。” 說罷,她將手里的單子合上,眼梢一掃,正好看見李mama身后站著了一個穿著藏藍色對襟長袍的中年男子,那人生的面色黝黑,面容儒雅,頗為眼生。顧熙言笑道,“想必這位就是吳管事了?!?/br> 吳管事忙上前兩步,結(jié)結(jié)實實磕了個響頭,“小人乃袞州東昌府莊子管事吳伯玉,初次拜見主母,給主母請安?!?/br> 平陽侯府百年基業(yè),鋪子門面之多,自是不必再細說。至于田地莊子,除了盛京京郊一帶之外,盛京周邊的幾個州,諸如青州,袞州,冀州等,皆有田產(chǎn)莊子分布。 田產(chǎn)莊子基本上是看天吃飯,收益主要看一年的莊稼收成。故而,每年過年的時候,莊子的管事們才有機會進京和主家匯報這一年的莊子狀況如何。 如今顧熙言改了規(guī)矩,每個莊子的管事每月都有被抽中進京到侯府匯報的機會。從每年見一次主家,突然改成每年見兩次主家,幾百個莊子的管事們收到侯府發(fā)來的信件,頓時緊張起來。 吳管事被臨時通知連夜進京參與審賬的時候,也著實吃了一驚。 他倒不是做賊心虛,有什么見不得人的秘密,而是候府中多年沒有盤問過袞州一代莊子的事兒,吳管事又不是侯府幾位管事、mama眼前的紅人,如今遠在百里之外的下人突然要見新任的主母,兩廂摸不著脾氣,心里頭難免吊著一塊大石頭落不了地。 吳管事本來以為新主母年紀輕輕,又是世家大族出身,對于田莊之事定是不會太了解,故而有關于農(nóng)耕的事情一概照顧著顧熙言,往她能聽懂的方向說??墒穷櫸跹燥@然是有備而來——袞州莊子里大多種什么作物、一年幾熟、今年有無天災……竟是隨手拈來。 如此一襲盤問下來,吳管事也不敢掉以輕心,不再想著三言兩語搪塞過去,而是打起十二分精神應對。 等問完了話,顧熙言又給他看那本薄薄的花名冊。 今早,吳管事作為唯一被抽中的莊子管事參加了第三輪審賬,自然看到了自己的莊子在侯府名下所有莊子里的排名——不上不下,正好排在五十三名。 吳管事雙手接過名冊,只見上面細細寫了莊子的盈虧明晰,一行一行看下去,當著主母的面看業(yè)績的吳管事漸漸紅了耳根,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愣是害臊的如三歲小兒一般。 然而顧熙言并沒有說什么嚴厲的話,只是淺淺笑著說,“袞州一代莊子土地肥沃、氣候平穩(wěn),過往五年的收成一年比一年好,吳管事定是對莊子事務上了心的。如此看來,管事必定能把莊子打理的越來越好。” 自打元寧長公主去了之后,侯府在莊子這塊兒便少了些敲打。人心都是rou長的,若是常年沒有居上位者抽著小皮鞭在后邊督促,下屬自然不會像螺絲釘一樣轉(zhuǎn)個不停。 這些年,吳管事在打理莊子方面雖說不上鞠躬盡瘁,也算得上無功無過。方才回答顧熙言的問話,也算是對答如流。如今聽了顧熙言一番話,心里說不清楚什么滋味兒,莫名鼓起來一股子不服輸?shù)臍庋妗?/br> ——袞州一共有十個莊子,他打理的莊子只能排個中游。袞州雖比不上盛京京郊那幾個莊子收成好,可也算占了天時地利,明年再來請安的時候,自己打理的莊子怎么也得在袞州的莊子里排上第一! 有的時候就是這樣,有了榮辱心才會有競爭力——死水微瀾,養(yǎng)在其中的魚兒永遠安于現(xiàn)狀,若沒有外力狠狠的推一把,永遠不知道自己會做到多好。 出發(fā)來盛京之前,吳管事知道自己被抽中的時候,心中難免心驚膽懾。殊不知塞翁失馬焉知非福,等到第二年,吳管事莊子收成排上了花名冊的前十名,其他看過花名冊的莊子管事的都覺得邪了門兒了,等去問吳管事打理莊子的秘訣,吳管事皆閉口不言,只道“主母和善”。于是第二年,侯府名下的兩百來個莊子管事都想知道自己的莊子在花名冊上能排到第幾名,竟然都爭著搶著要來侯府審賬。 吳管事出了晝錦堂的門兒,婉拒了在侯府留宿的邀請,竟是一刻也留不住,趁著夜色連夜回了莊子。 作者有話要說:大家看文一定要點【收藏】哦~ 歡迎小可愛們灌溉,投地雷哦~ 砸給某桃更多的動力吧~ 第22章 桂子香 等送走了吳管事,顧熙言笑著看李mama,“mama覺得,這侯府名下的莊子目前情況如何?” 李mama忙從圓凳上起身,“回主母的話,侯府名下共二百一十六個莊子,根據(jù)剛才的審賬接過來看,約有一百五十個莊子都是有盈余的,剩下的六十六個莊子有些虧損。老奴方才細看了兩眼,這些虧損的莊子里,除了經(jīng)營不善,也和當?shù)氐乃痢夂蛴行└上?。?/br> 顧熙言點點頭,“那人事方面呢?這二百一十六處莊子的管事,mama可都認得?” 李mama笑了笑,“不怕主母怪罪,以往每逢過年,這些管事才來府中拜見一回,其余時間壓根見不到面的。故而,除了京郊幾處大莊子的管事老奴能叫出名字之外,其余的管事大多是臉熟叫不上名字的?!?/br> 既然李mama都臉熟叫不上名字,更別提別人了。 顧熙言道,“我也想到了這層。外面的莊子本就和府中聯(lián)系少,幸好大多數(shù)管事都是忠厚老實的,若是有幾個偷jian?;叧闪寺┚W(wǎng)之魚,在外面打著侯府的旗號欺凌霸弱,一旦東窗事發(fā),咱們?nèi)嗽诤罡凶荒芗皶r應對,毀的可是平陽侯府的聲譽。” 以往歷朝歷代的士族中,莊子上的管事大多是家族里世代頭的家奴,其中更不乏有和家族沾親帶故的。故而,打著正主兒的旗號霸占鄉(xiāng)田、欺壓鄰舍的事兒層出不窮。 莊子出事兒,輕則敗壞主子名聲,重則連累主子在朝堂上被諫議大夫參上幾本。歷朝歷代,這種事情都屢見不鮮。 李mama聞言,也肅然道,“主母可有什么好計策?” “計策談不上,苦差事倒是有一個?!鳖櫸跹孕α诵?,示意紅翡拿上來一張羊皮地圖。展開一看,原來是平陽侯府名下二百一十六處莊子的分布地圖。 除了這份地圖之外,還另有一個小冊子。上面是二百一十六處莊子的詳細信息,大到莊子的來源、莊子歷代的舊主人……小到莊子的水土、氣候、所種植被、管事的家眷……無一處遺漏,無一處不詳細。 這地圖一看便是新制的,還散發(fā)著一股子淡淡的小羊皮味兒。李mama隨手翻看了幾眼,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氣,暗嘆顧熙言是個心細如發(fā)、內(nèi)有乾坤的。 等李mama翻了幾下,顧熙言才接著道,“mama是府中老人,這半個月來,我越發(fā)覺得mama是個處事周全,心細如發(fā)的。mama和廖mama是府中頭等的管事mama,如今我手上有個一頂一重要的差事,想著留廖mama在府中管著查賬的事兒,把這差事交到mama手里去辦。只不過這差事需風餐露宿,日夜兼程,不知mama愿不愿意?!?/br> 這半個月以來,根據(jù)顧熙言的分工明細,闔府上下平白閑下來了許多人手。前些日子,府中一些多出來的下人已經(jīng)按照籍貫紛發(fā)到了侯府名下的莊子里。 顧熙言嫁到侯府的時候,隨身帶了自己的心腹mama和丫鬟,故而如今這府上內(nèi)宅的事務少、閑人多。內(nèi)宅的管事有廖mama、王mama、桂mama在,外面的鋪面莊子雖然分別有管事料理,卻少個總的理事的人。 顧熙言的初衷,是使整個后宅如同齒輪一樣嚴絲合縫、一環(huán)扣一環(huán)的運轉(zhuǎn),即使她懶怠幾日不打理后宅事務,也能保證各事務運轉(zhuǎn)如常,不出差錯。 廖mama聽了顧熙言的話,當即明白她這是有意把自己推到這把交椅上,以后定是拿自己當心腹了。 侯府中這些得了臉兒的管事mama,年紀大了是可以去莊子上養(yǎng)老的。如果能坐上這個外宅總理事的位置,真真是為安享晚年鋪了一條坦途大路。 李mama當即伏地一拜,“難為主母還愿意使喚老奴,老奴自當肝腦涂地,赤誠以報!” 顧熙言知道這事兒是成了,親手扶起李mama,笑道,“既然mama有心,我也不會叫mama單打獨斗的去。” “這巡莊的事情并非一兩日就能巡完的,所以要辛苦mama每月回侯府匯報一次?!闭f罷,顧熙言復又看那卷地圖,“這些莊子在盛京周圍的幾個州府皆有分布,不知mama覺得,從哪里巡起好呢?” 李mama沉吟片刻,指著羊皮地圖上盛京下方那處地界道,“二百一十六處莊子里,單青州就分布有三十處宅子,占比最多,收益也好。老奴想著,不如就從青州的莊子巡起?!?/br> 顧熙言聞言揚起一抹笑,美目里流光溢彩,“我和mama想到一塊兒去了。” …… 今日早朝,金鑾殿上滿朝文武又是一番唇槍舌戰(zhàn)。 朝廷黨爭激烈早已經(jīng)不是什么秘密,九龍寶座上的皇帝一言未發(fā),神色掩于冕旒冠上垂下的十二串琉璃珠子后,讓人捉摸不透。聽了眾臣的關于編發(fā)改革的諫言,皇帝揮袖,點了太子和四皇子出列回話。 太子力推“緩變”,大燕朝疆域廣闊,子民眾多,變法涉及領域之廣,并非一朝一夕可以解決。要對歷代積弊進行徹底的變革,談何容易?事情宜緩不宜急。 四皇子則直言“急變”,變法改革舉步維艱,失之毫厘,就會舉國大亂、民不聊生。北方五胡十六國雖已招降為屬國,可近年來頗有異動叛黨,若趁變法間隙趁虛而入,豈非引狼入室?若要變,就要連根拔起,斬草除根。 此兩條路子一出,竟是火上澆油一般,翰林掌院學士王敬孚、參知政事胡文忠紛紛出列表態(tài),也不乏部分臣子仍處于觀望狀態(tài)。 身為君王,沒有不想流芳百世,揚名萬年的。成安帝重佛尊道,效法自然,在位二十二年已深諳帝王心術(shù)。他心中清楚,無論“緩變”還是“急變”,都利弊互見。變法者注定是孤獨的,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遺臭萬年。 這是一場沒有硝煙的戰(zhàn)爭。 變,還是不變,誰來變,該怎樣變……這其中諸多問題,都要說個明白。 一群須發(fā)皆白的朝臣天天在朝堂吵翻天,今早又是一番論戰(zhàn)。好不容易下了朝,成安帝又宣了一干人等去御書房議事。 變法牽扯到軍機大事,武將里頭又大多是只懂得上陣殺敵的宿將,像蕭讓、淮南王這樣半吊子皇子伴讀,竟也算難得的文武雙全的,自然也在議事之列。 等蕭讓出了御書房,又馬不停蹄地掉頭去了三法司,結(jié)了手頭上的昭獄的案子,一天折騰下來,他的心情實在算不上好。 等到回府,已經(jīng)是傍晚時分,蕭讓剛進了凝園,還沒走到正房里頭,便遠遠聞見一股子香甜的桂花味道。 這味兒和樹上的桂花香味兒又不太一樣,透著一股子甘甜醇香,縈繞不絕。 凝園花廳里,顧熙言早早地迎在那兒。 蕭讓風塵仆仆的跨進門,不等她行禮,抬手便將人扶起來,“什么味兒?竟是如此香甜?” 一日忙完,晝錦堂下鑰的時候,恰巧是晚膳時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