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會嗎？”她堅持問道。

    他嘆道：“你說的對，過去的就是過去了，我們是不能活在過去的。所以——”輕輕松開她，本來想說安慰的話，看著她的樣子，突然轉(zhuǎn)變了話鋒，道，“腦子里能不能想點正常的事？一天到晚想這種沒用的。趕緊換衣服出門，再這么下去，我不是餓死就是被你氣死?！闭f完，他拉開門走出去，坐在外面等她。

    顧小楠深深呼出一口氣，脫下病號服，套上外衣走出去。

    他的車子就停在樓下停車場，她問他要去哪里。

    “我記得以前你答應(yīng)過我，說要帶我去城里嘗嘗小吃，今天是個好機(jī)會，怎么樣？”他說。

    “不會吧？你說的真的？”顧小楠道。

    “當(dāng)然，呃，小吃街在哪里來著？”他實在沒辦法，就取出導(dǎo)航儀裝上，“那條街叫什么名字？”

    “松鳴路1她說。

    他輸好地址，然后將車子駛出停車場。

    不能不說，顧小楠曾經(jīng)也幻想過這樣的場景：某一天，自己和他穿梭在人群之中，不再擔(dān)心別人看待他們的眼光。而現(xiàn)在，她的幻想馬上要成真，內(nèi)心里的那份激動和喜悅，豈是可以用語言來形容的？

    于是，她坐在車上開始不停地跟他介紹各種小吃，他偶爾插幾句話，卻都是很認(rèn)真地和她討論。

    這個時間點，小吃街上的人還是很多的，主要因為今天是周末。姜毓仁好不容易找了個位置把車停下，兩人才下車走進(jìn)街道。

    按照他的要求，她先選好了幾家店，然后帶著他隨便進(jìn)了一家。

    因為是老牌店，店里客人很多，兩個人好不容易在墻角不引人注意的位置坐了下來，顧小楠便起身去買東西了。姜毓仁坐在那里，聽著周圍客人說話的聲音，雖然嘈雜，卻也真實。大家都在吃飯聊天，再加上顧小楠他們的位置比較隱蔽，因此一直都沒人留意到他們。

    眼前擺放的是柳城小吃“八小碟”，是八種小涼菜，葷素搭配。說是菜，其實還有一盤是小籠包，一盤是煎餃。

    因為是柳城的名小吃，姜毓仁當(dāng)然不止一次嘗過，只不過是在大飯店里。而小吃的特點就在于，街頭巷尾的小店或者百姓家中做出的味道，與飯店大廚做的不見得相同，而且，一般都是這種普通店里的更有滋味。

    顧小楠坐在他對面，看著他吃著——雖然他的動作很慢，不像是吃飯更像是品鑒——口腔里的唾液開始不停地分泌，真的好想搶過來吃??！這么想著，手就伸了過去，手背卻被他輕輕拍了下。

    “醫(yī)生不是說要查血糖嗎？不許吃東西?！彼f道。

    真是痛苦死了，眼睛里看著，卻不能將美食塞入自己的腹中，這簡直是酷刑一樁。可是，有什么辦法呢？

    “味道怎么樣？”她問。

    “呃，還可以?！边@評價簡直跟沒有一樣。

    不過，顧小楠也不在意，她又不是老板，管姜毓仁怎么說？

    之前在醫(yī)院喊著說“餓死了”，可顧小楠看他的樣子，一點不像是餓的。仔細(xì)想想，好像他一直如此，對于食物沒什么太大的興趣，和她不同。

    可憐的“八小碟”就那么躺在盤子里，就被主人給拋棄了。

    走出這家店，顧小楠跟著他繼續(xù)在這條街上走著。路口有人推著小車子賣粽子的，還有賣大豆、核桃這些堅果的，人來人往。

    今天真是老天爺眷顧，沒有人認(rèn)出他來。偶爾有側(cè)目的，卻似乎最后都是帶著懷疑的眼光走開。

    兩人從街頭走到街尾，然后又換了條路折了回去，回到了停車的地方。

    “怎么樣？”上車后，她系好安全帶，問道。

    “你這個導(dǎo)游失職了?！彼f著，發(fā)動了車子，小心地將車駛?cè)胄熊嚨馈?/br>
    “我看你根本就不需要什么導(dǎo)游。”顧小楠道。

    他淡淡笑了，沒說話。

    回到醫(yī)院沒多久，護(hù)士就來抽血了，然后給顧小楠將今天的藥輸上，姜毓仁卻接到了一個電話，必須離開了。

    “剛剛出了點狀況，我得去看看?！彼麑︻櫺￠f。

    “哦，那你去吧，我沒事的?！?/br>
    他坐在床邊，親了下她的額頭，道：“有個工人施工的時候從高架橋上掉下去了，落在一堆鋼筋網(wǎng)里，生死未卜。消防隊趕過去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救出來?！?/br>
    “你趕緊去吧，別管我，快去。”她忙說。

    “好，那我走了，有事的話，你記得打我電話?！彼f。

    看著他急匆匆離開，顧小楠的心里有種說不出的感覺，也許，她真的要開始適應(yīng)和他在一起的生活，適應(yīng)他經(jīng)常無法在她身邊的生活。

    打開電視，可是柳城電視臺并沒有進(jìn)行相關(guān)的報道，她無聊至極，只好找了個音樂臺在那里聽歌。過了半小時，將頻道換到柳城新聞臺，這才看到了關(guān)于事故的報道，看到姜毓仁。可能，她今后的日子就是這樣了吧，他不在身邊，就只好看電視了解他。

    下午的時候，蕭宇哲打電話過來詢問她今天的狀況，她感謝了他，將實情說了。蕭宇哲想著姜毓仁在醫(yī)院，就沒過去看她。而姜毓仁，直到受困工人成功獲救，傍晚才到了醫(yī)院。她沒有讓他留下來陪他，而是勸他回家休息去了，因為明天還要上班。

    次日上午，顧小楠在醫(yī)生的安排下做了顱內(nèi)掃描，結(jié)果顯示一切正常，腦血管并沒有任何異常，這才放心地辦了出院手續(xù)。

    回到學(xué)校以后，顧小楠便將自己的全部精力放在了工作上面。今年開學(xué)以來意外不斷，她的工作也受到了很大的干擾。行政方面的是一個重頭，開會、檢查、交流，真是事情多多。她根本不喜歡這樣開會，可又沒有辦法，只能是能不去就不去。

    實驗室的工作也沒有太大的進(jìn)展，這才是讓她擔(dān)憂的。年底要向?qū)W校的學(xué)術(shù)委員會做一次報告，是階段性的工作報告，可是她擔(dān)心自己到時候連階段性報告都拿不出來。而那幾個學(xué)生又經(jīng)常要上課，只能在沒課的時候叫過來干活，也指望不上。于是，她經(jīng)常是加班加點，晚上八九點回家，周末也極少休息。

    姜毓仁這段時間工作也很忙，張涵雨來了柳城后，他只見了一次，還是在市人行的一個飯局上見的。匆匆的，也沒聊什么。

    他父母依舊住在鷺園8號，可是，“五一”前他們就回了z市?？粗鴥鹤舆@段時間忙著工作，好像和顧小楠也沒什么聯(lián)系，而顧小楠似乎也很忙，這讓姜啟華夫婦略感欣慰。

    而中組部調(diào)研組的報告，也在“五一”前送到了省委組織部，省委組織部將意見下達(dá)到各個被考察者那里，并進(jìn)行了討論。

    姜毓仁對最后的評價并沒有感覺到十分的意外，一個很客觀的評價，說他“工作勤勉、吃苦耐勞、嚴(yán)格奉行組織的各項指示”，只是有唯一的問題，便是說他“不能正確處理個人事務(wù)，有待改正”。然而，哪怕是僅僅這么一個看似很簡單的問題，在省里看來的確是個問題。因為其他幾位接受考察的同志并沒有這方面的問題，有的只是調(diào)研組對工作方面的建議。

    常書記算是松了口氣，姜毓仁至少沒讓她失望，沒把他牽扯進(jìn)去，接下來就是要找姜啟華好好談?wù)劻恕?/br>
    姜啟華夫婦趕回z市，多半也是為了這個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