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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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里面是被陶醫(yī)師蓋章將死的人,不吉利,更何況還有怕過了病氣的說法,沈辭柔也能理解:“好。那你在外邊等我一會兒,畢竟也怕過……” “不是怕過了病氣?!崩顣r和想說,終究是沒說出來,只能搖搖頭,“我不想貿然進去,再惹他發(fā)怒,連最后都不得安生?!?/br> 這話莫名其妙,一時不太好理解,但沈辭柔急得上頭,也懶得問清楚,朝著李時和一點頭,抱著食盒推門進去。 門里是間屋子,收拾得干凈利落,桌角的花瓶里還插了支新開的花。屋里沒什么將死的腐朽氣息,藥味兒淡而苦,聞一下就讓人想流眼淚。 沈辭柔吸吸鼻子,把淚意憋回去:“霍樂師?” 榻上發(fā)出點輕微的聲音,大概是榻上的人動了動?;魳穾煹纳ぷ颖緛砭蛦。直粋〈枘?,聽著像是砂紙磨過石頭:“……丫頭?” “是我?!庇谢貞秃茫蜣o柔快步上前,到霍樂師榻前跪坐下來,打開食盒,“是近水樓的醬豬舌,還有醋胡瓜。酒是桑落,我特地要了陳一年的?!?/br> 這些都是霍樂師往常愛吃的東西,沈辭柔早就摸清了,去找他時若有空,會先去近水樓打包一份,兩個人坐在架子間吃吃聊聊。 食盒一打開,濃郁的醬香涌出來,還混了點甜口的醋味兒,霍樂師聞了幾下,卻只隱約聞到點酒氣。他看不清屋里,也聽不出沈辭柔發(fā)顫的尾音,勉強把自己撐起來:“好,好……放著吧,過會兒吃?!?/br> 沈辭柔拖過小幾,把食盒里的東西一樣樣拿出來放好,閉了閉眼才抬頭。 她看見了霍樂師的樣子,頭發(fā)花白,形容枯槁,面上橫貫著一道傷疤,像是老樹上猙獰的皺紋?;魳穾熒碛邪祩?,又只做些修補樂器的活,但以前見面,總有種遒勁的感覺,現(xiàn)下卻枯瘦得連衣裳都撐不住,整個人仿佛是骨架上蒙了一層干枯的皮。 一看這個樣子,沈辭柔眼淚又要出來了,她強行忍住:“霍樂師叫我來,是想吃近水樓的東西了嗎?” “我是病,不是糊涂,別以為我聽不出你打趣我?!被魳穾熅尤恍α艘幌拢澳阕罱绾??” “我?”沈辭柔愣了愣,才接著說,“我挺好的,沒什么不合心意的事情。” 這時候她也不想給霍樂師添堵,忽略了一些小事,只說:“對了,我成婚了!那個郎君你見過的,就是先前我?guī)淼摹⒛锏那賶牧?,來請你修的那個?!?/br> 霍樂師默了默:“他待你好嗎?” “好的,當然好的?!鄙蜣o柔猶豫著,“他陪我來的,就在外邊,霍樂師要見見么?” 她想起身去叫李時和,霍樂師卻把她叫住,然后靠著墻,一時沒什么話。 沈辭柔嫁進宮里的事整個長安城無人不曉,李時和連著祭天、祭祖,像是要讓天下都知道他娶了個心儀的皇后。霍樂師幽居市井,但這消息想不聽都不行,當夜他沒忍住,久違地想起了阿靜當年出嫁,也是浩浩蕩蕩十里紅妝,廬江王李琛連著幾日帶著阿靜入宮赴宴,和宗親朝臣炫耀他新娶的人。 霍樂師嗤了一聲:“他倒是好命?!?/br> 作者有話要說:不管寫什么,我總要寫死幾個人,我才能感到快落(ni) 要考試啦,二更就……“我正在寫呢,不要急”(確認鴿了,不鴿會肝功能衰竭 第62章 長夢 沈辭柔摸不準霍樂師是什么意思,抿抿嘴唇,沒說話。 霍樂師沒接著說下去,另起了話頭:“我剛剛……做了場夢?!?/br> “夢?” “是啊,夢。很長的夢?!被魳穾熆恐鴫?,眼睛里浮出一層經年的大霧,迷迷蒙蒙,是他故去多年的時光,“我夢見阿靜和阿蘭了……” 聽著像是兩個娘子,但霍樂師無妻無女,往常也不見有什么親戚走動,沈辭柔從沒聽過他提及:“那是……” “阿蘭原本該嫁給我的?!?/br> 沈辭柔一驚:“那,那她現(xiàn)在在哪兒?” “她死了?!被魳穾熣f,“二十二歲的時候,她就死了?!?/br> 他驀然想起當時突厥草原上的風沙,哥舒蘭替他擋了一下,在他面前被圍攻奇襲的突厥兵斬下馬,黑發(fā)紅衣在風中被吹起,新鮮的血一直飛濺到他臉上。 霍樂師深深地吸了口氣,仿佛又聞到草原上的腥氣,是牛羊的腳印,也是潑灑在草地里的血。他輕輕地說:“我連阿蘭的尸骨都沒法帶回來,只一把火燒了,骨灰揚在外邊。” 時人講葉落歸根,火葬尚且說得過去,連骨灰都灑了,沈辭柔聽得膽戰(zhàn)心驚:“那……” “我一生無兒無女,待我死,恐怕得你給我送葬?!?/br> “別說這種話!”沈辭柔肩背緊繃,“什么死不死的,不吉利,別說了?!?/br> “陶醫(yī)師不可能沒和你說,這老頭最愛先提醒人,說里邊的人要死了?!被魳穾熣f,“都到這份上,還有什么吉利不吉利的?待我死,你也這樣,灑了我的骨灰,我也算……和阿蘭在一起了?!?/br> 話說到這里,沈辭柔就明白霍樂師也知道狀況,她不瞞著,忍著淚意點頭:“好。” “阿靜……阿靜是我meimei,一個阿娘生的?!碧岬搅硪粋€女人,霍樂師卻忽然換了話題,“丫頭,替我倒酒。” 沈辭柔連忙倒了碗酒,雙手捧著遞上去。 霍樂師接過,卻不急著喝,他看著沈辭柔,只模模糊糊地看到一個輪廓。他瞇起眼睛,還是如此,過了會放棄了:“我以前想過,若阿靜生的是個女兒,寵著,也教著……會不會是你這個樣子?” 話不好答,沈辭柔舔過嘴角,沒回。 好在霍樂師也不是非要聽一個回答,他拿著碗:“你……能不能叫我一聲舅舅?” 沈辭柔點頭:“舅舅!” 這一聲喊出口,她以為會覺得別扭,卻沒有。宋氏的兄長早逝,她這輩子也沒喊過一聲“舅舅”,這會兒叫出來卻覺得無比順暢,好像是可以叫這么一聲。 她又連著叫了幾聲,霍樂師勉強笑笑:“好,好?!?/br> 他端起酒碗,低頭一飲而盡。 桑落是烈酒,又特地埋過一年,霍樂師少時縱飲,都還嫌嗆,這會兒他卻喝不出什么,入腹的是酒氣,反上來的卻是淡淡的鐵銹氣,恍惚來自二十多年前。 “舅舅……”沈辭柔不知該怎么辦,“要添酒么?” 霍樂師搖搖頭。 “我快死了……我無能啊,護不住阿靜和阿蘭,”死亡的灰白一點點泛上他的眼珠,“也沒法再幫你了……” 他聽見榻邊碗碟摔倒的聲音,應該是沈辭柔失手打翻的。他想說話,耳邊的聲音卻又變了。 恍惚是二十多年前,那會兒他還在軍中,少年時就做將軍,年輕而英挺,領軍凱旋時長安城里的貴女至少有一半想嫁給他。 他好像又看見阿靜了,是在霍府門口,已出嫁的阿靜挽著發(fā),溫婉賢淑地替兄長整理軟甲。外邊哥舒蘭騎在馬上逡巡,手里提著槍,槍尖在地上劃出清晰的痕跡。 阿靜做事細致,恨不得把軟甲上的每條縫都摸一遍。哥舒蘭等得不耐煩,一勒韁繩,槍往他肩上一壓:“磨磨蹭蹭的,像個閨閣里的嬌娘子!你還走不走?” “走啊,這就……走。”霍樂師喃喃。 聲音太小,也太含糊,沈辭柔沒聽清,以為他是要交代什么,剛起身,霍樂師的手一松,酒碗脫手落地。 一聲脆響。 沈辭柔退后兩步,猛地轉身出去,憋了許久的眼淚終于掉了下來。 推門前她使勁擦了兩下,深吸一口氣,覺得差不多,才顫著手把門推開。 她一出去,李時和看她的樣子就大概知道了,朝著合上的門恭敬端正地行了一禮,額頭和手持平,垂眼時神色肅穆。 沈辭柔一愣,只看見李時和直起腰,和趕過來陪侍的高淮說:“霍將軍歿了,去告訴謝家和霍家。凌煙閣……” 他遲疑一會兒,居然笑了一下,有點自嘲的意思:“算了,想來他也不會愿意。去吧?!?/br> 高淮應聲退下。 “他……”乍聽見這個,沈辭柔腦子里一團漿糊,“什么……” “孝謙皇帝時的鎮(zhèn)軍大將軍,名諱衡。”李時和說,“我母家是霍氏,外祖家是謝氏。他是我舅舅啊?!?/br> 竟是如此。 難怪七夕那天,他會說自己姓謝。 難怪帶他去玉聲堂時,看他的樣子有點奇怪。 沈辭柔腦子里千頭萬緒都涌上來,回想起當時霍衡見到李時和的情狀,猜背后是有什么不能攤在明面上說的事情,她顫著睫毛:“剛才他讓我叫他舅舅呢?!?/br> “是嗎?!崩顣r和垂下眼簾,“看來他還是恨我,恨李家的人?!?/br> “……怎么?” “孝謙皇帝時西突厥叛亂,霍將軍和哥舒將軍一同前去,因當時宦官弄權,哥舒將軍殉國。再是我阿娘,雖是天生多病,但硬算起來,也是死在李家人手里?!崩顣r和說,“他怎么能不恨我?!?/br> 他說這話時語氣寡淡,神色也看不出什么,話里卻像是藏著經年的悲戚?;艉鈱⑺溃顣r和趕到,卻只敢在門外,連叫一聲“舅舅”都不敢,等到的只是他的死訊。 可霍衡又做錯了什么?他未婚的妻子、同胞的meimei都因李氏而死,唯一的meimei倒是留下了血脈,但那個孩子身上流著一半隴西李氏的血。 霍衡想聽這一聲“舅舅”,算是對meimei最后的追憶,但他又不愿見李時和,只能讓沈辭柔叫一聲。 沈辭柔真的不知該說什么,憋了半天,抬手捂住了臉。她喉嚨里壓著哭聲,眼淚濡濕手掌,從指縫里溢出去,一滴滴落在地上。 心里郁結,哭出來總比憋著好,李時和也不勸她,只把沈辭柔攬進懷里,讓她能貼著自己的肩頸。 沈辭柔閉著眼睛,聲音里帶著黏稠的哭腔:“無憂,這幾日,你不要來找我。” “怎么了?” “我心里難受,我怕我會因為一點小事發(fā)脾氣。我不想傷著你,也不想讓你因此難過?!鄙蜣o柔吸著氣,說話都打顫,斷斷續(xù)續(xù),“夜里也睡不好,你、你還要上朝……” 世上怎么會有這樣的女孩,自己心里難過,卻要擔心會煩著他。李時和心頭酸澀,哪兒還會不應,抬手在沈辭柔背上輕輕撫著:“好,我都應你?!?/br> 沈辭柔點頭,情緒終于崩了,她抱緊李時和,把臉埋在他肩上,顫抖著發(fā)出哭音。 ** 當日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場,之后沈辭柔反倒不想哭了。按照生前的意思,霍衡沒下葬,尸骨焚燒成灰,裝在瓶子里。 歷經幾位皇帝,東、西突厥都被打散,如今突厥草原上只有茂盛的草,不見牛羊,也不見當年交戰(zhàn)的雙方。李時和派人將瓶子送去那里,把霍衡的骨灰拋灑在草原上,也算是和哥舒蘭合葬。 先前和沈辭柔有約定,李時和真沒再去找沈辭柔,起居都在長生殿,一悶就悶到了四月中。恰好手頭有些事,他專心處理,倒也不怎么會想起沈辭柔,只夜里照例問高淮清寧宮的情況,聽一聲“一切安好”再睡。 他不知該怎么討沈辭柔開心,又不想惹她煩,思來想去,和金吾衛(wèi)那邊說了一聲,讓陳平云選一支信得過的小隊,需要時護著沈辭柔。然后李時和讓高淮去和沈辭柔知會一聲,旁的不多說,只說想出宮可隨意。 沈辭柔大概懂李時和的意思,想去道謝,又有點微妙的別扭,褪下手腕上的玉鐲要塞過去:“那陛下今晚還在長生殿嗎?” 高淮可是知道李時和收過鐲子的,他有命收,被李時和知道,也沒命換錢用,他趕緊搖頭:“娘娘問話,臣能答,是臣的福分,不能再收這個。對了,娘娘問這個,今晚可是……想去見見陛下?” 既然高淮這么推了,沈辭柔也就順勢把鐲子收回來。她本來沒想去見,但轉念一想畢竟是新婚,正是旁的郎君娘子柔情蜜意的時候,她卻悶了小半月,把李時和一個人拋著。 這么想想,她越發(fā)心虛,點點頭:“是要去的。不過,你別和他說?!?/br> 高淮心里一喜,一連聲應了,然后告退,小跑著打算去通知李時和。 娘娘說不許說,有什么要緊,和陛下說了八成有賞,反正陛下也不會和娘娘說這種事嘛! 沈辭柔哪兒知道高淮的心思,心里盤算著晚上得怎么去找李時和,該說什么,該做什么,摸著腕上的鐲子往回走。 她剛進門,聽風端著托盤過來了:“娘娘,該喝藥了。” 作者有話要說:鬼故事,考試使我失去了寫文的動力(煙)復習的時候康康文學史,頓覺自己可真是只菜鴿,應該趁早下鍋_(:3)∠)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