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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你沒跟阿姨說？”杜宇飛坐在她身邊，有些詫異：“可是這樣的話，阿姨突然知道這個消息，會有些手足無措吧？”

    “我覺得交給學(xué)校來的人處理比較好?！敝x依云看著窗簾被吹起的小小波動，理直氣壯：“要是我跟她說的話，她一定會揍我的?！?/br>
    “為什么會揍你？”杜宇飛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在窗簾上稍稍停頓，又落回到她身上，偏頭朝她微笑：“阿姨對你很好?！?/br>
    “我覺得她好像不是很喜歡我當(dāng)引導(dǎo)者。”謝依云小聲嘀咕了句，沒聽見杜宇飛清澈的聲音緊跟著響起，忍不住轉(zhuǎn)頭看了他一眼。

    少年張了張嘴，又閉上了，臉上露出沮喪的模樣，在察覺到她的注視時，輕聲道：“這樣的話，我會覺得自己很過分。”

    謝依云先喊了句停，及時制止了對方說來就來的表白：“不關(guān)你的事，她還不想我養(yǎng)寵物呢……”

    話才出口，她反應(yīng)過來，慢慢與忍不住浮起些笑意的杜宇飛對視了眼，從口袋里掏出一塊錢遞給了對方：“我又說錯話了。”

    “包含歧視的暗示性話語。”杜宇飛接過硬幣，露出個笑，朝她搖了搖頭：“云云，你要是就這樣去學(xué)校的話，肯定會引起老師們高度關(guān)注的。”

    他起身去床邊抱出個方方正正的儲蓄罐，搖晃了下，發(fā)出硬幣碰撞的響聲，將手上的硬幣丟入其中，放回原位，朝謝依云露出格外燦爛的笑，將病房點綴得閃閃發(fā)光。

    “你都沒有提起足夠的警惕，對你所說的每句話可能包含的歧視性暗示?！倍庞铒w重新坐回到她身邊，聲音微揚道：“我覺得很快就能存滿一罐了?！?/br>
    謝依云無辜的轉(zhuǎn)頭看向他：“我只是想舉例說明下她對我的限制，不僅僅出現(xiàn)在引導(dǎo)者這件事上?！?/br>
    “但聯(lián)系上下文，它的含義就會變得意味深長?！倍庞铒w試圖安慰她：“等滿了一罐，我們用它給你買禮物好不好？”

    他一如既往的閃耀而又朝氣蓬勃，琢磨起了能買到的禮物：“毛巾？手套？糖果？”

    他湊到謝依云面前：“云云，你喜歡哪個？”

    謝依云疑心自己又看到了他身后尾巴瘋狂搖動，她瞄了眼，確定對方?jīng)]有冒出尾巴來，才不走心的隨口選了一個：“糖果吧，我喜歡甜甜的東西?！?/br>
    “好?！倍庞铒w得到了她的回答，先是回答了一聲，才有些遲疑的跟她確認(rèn)道：“云云，你喜歡甜甜的東西嗎？”不等謝依云回答，他揚起個笑，追問道：“那我是甜甜的嗎？”

    謝依云重點再一次找錯：“我說就是歧視，你們說就沒事，太雙標(biāo)了！”

    “因為擬獸是弱勢群體啊?！倍庞铒w朝她露出白牙，語氣誠懇，好似之前一腳踹翻安保人員的薩摩耶不是他一般。

    “我覺得引導(dǎo)者才是弱勢群體?！敝x依云嘀咕了一句。

    門被敲響了，沉悶的響聲回蕩在病房，打斷了他們的對話。

    謝依云剛站起身，杜宇飛已經(jīng)走到門前，打開門，拉開一條小縫，看見來人的模樣楞了下，才反應(yīng)過來，讓開路。

    瞥見來人，謝依云就十分了解杜宇飛為什么會愣了那么下，平心而論，對方并不算格外好看，但奇異的五官組合后，搭配上他的春風(fēng)化雨的氣質(zhì)，莫名的讓人眼前一亮，精神一振，有種搭話的沖動。

    “云云，這是學(xué)校派來的老師?！敝x楊玉伸手掐了她一把，才將她從愣神中喚回神。

    杜宇飛不知何時走回到了她身邊，他安靜的站在另一側(cè)，注視著眼前的場景，唇瓣輕抿，驀然蔓延出幾分白。

    “戈言，學(xué)校檔案部主管?！彼N心的關(guān)上身后的門，才邁出幾步，朝謝依云伸出了手。

    謝楊玉提溜著謝依云從椅子上站起來，謝依云忙伸手跟他回握了下，她搖晃著對方的手，露出個軟綿綿的笑：“謝依云……”她遲疑了兩秒，不知該為自己加上什么后綴，最后只能無能的選取了“一個引導(dǎo)者”這種介紹。

    戈言揚起個笑，收回手，將目光落在一旁的少年身上，再度伸出手：“你好，杜宇飛?！?/br>
    杜宇飛抿著唇跟他握了握，一觸即分，飛快的收回了手：“你好，老師。”

    戈言環(huán)顧了圈病房的環(huán)境，將視線落在他們方才注視的窗簾上，它被拉開了一半，露出底下的些許風(fēng)景，另一半則依舊忠實的履行著自己的意味，遮擋著來自外界的陽光以及……注視。

    奇妙的不同選擇，他有了個初步印象，才收回目光，坐到稍遠(yuǎn)處的椅子上，才開口道：“我想，你對自己的特殊之處已經(jīng)有所了解了？”

    謝依云在謝楊玉溫柔的注視下，乖巧回答著問題：“王大夫只說我的同調(diào)度比較高，其他的什么都沒說。除此之外，我個人并不覺得我有什么特殊的?！彼ｎD了下，語氣里露出幾分笑：“不過我相信我是特殊的?！?/br>
    不覺得但是相信？對自己抱有強烈的自信，而且絲毫沒有掩飾的意思，他做出進(jìn)一步的判斷，繼續(xù)道：“因為這種特殊性十分罕見，所以我們目前也不確定你到底是否具備這種特殊……”他停頓了下，對方仰著頭看他，除去興致勃勃外，沒有露出其他情緒：“為了確定你的特殊性，我希望你們能提前入學(xué)，進(jìn)行針對性的測試和訓(xùn)練。”

    “我能知道是什么特殊性嗎？”謝楊玉忍不住出了聲，她看了眼似乎壓根沒有意識到情況的謝依云，邁出一步，呈保護(hù)的姿勢攔在她面前。

    戈言停頓了幾秒，看了眼杜宇飛：“全適應(yīng)性高同調(diào)度。”

    謝楊玉停頓了幾秒，楞是沒接上下一句話，謝依云貼心的幫她問出了口：“這是什么意思？”

    “簡單來說，我們懷疑你對所有擬獸都具有極高的同調(diào)度，針對這一點，具體表現(xiàn)是對他們的安撫效果十分突出。”

    杜宇飛意識到了什么，抬頭看他，手指下意識的卷著衣角。

    “不過還沒有進(jìn)一步確認(rèn)這一點，不確定這個全適應(yīng)性的范圍究竟包括哪些擬獸，或者說哪個年齡段的擬獸，也不確定對某些特殊形態(tài)的擬獸是否有效……”他打著預(yù)防針，以免之后因為實際能力跟最初描述的差別過大，而讓對方產(chǎn)生心理落差。

    然而謝依云并不期待這個特殊性，她在了解到擬獸屬于弱勢群體，而引導(dǎo)者屬于整個社會的強烈警惕對象之后，就已經(jīng)失去了期待值。

    更不要說原本只負(fù)責(zé)一個擬獸的引導(dǎo)者都那么被警惕了，如果她還能對多個擬獸起引導(dǎo)作用……那豈不是直接成為行走的高危物品？

    所以謝依云心中毫無波瀾，甚至還有些冷漠。不過這提醒了她，她那個需要小心呵護(hù)的男朋友。

    她轉(zhuǎn)頭看了眼對方委屈巴巴的卷著衣角的小動作，伸出手順著對方的手臂，一點點劃到了他手掌上。

    對方緊繃的身體顯得有些硬邦邦的，手心卻出乎意料的柔軟，他張開手，將她的手包裹在手掌中，瞬間得到了最好的安撫，只顧著朝她露出有些傻乎乎的笑，絲毫記不起方才那些復(fù)雜的情緒。

    戈言看著他們的互動，為謝依云加上新的定語，在乎自己同調(diào)對象的引導(dǎo)者，起碼證明了她柔軟又善良，富有同理心。

    “這種特殊能治好嗎？”謝依云被杜宇飛的笑閃了下眼，才若有所思的提出了自己的疑問。

    治好？？？

    等等，這不是病啊！

    戈言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這種嫌棄的語氣是怎么回事？完全感覺不到作為剛被挖掘的天才的驕傲！

    他似乎察覺到了王余之前跟他聯(lián)絡(luò)時，抱怨的話語里的含義“難纏”“思維邏輯十分出人意料”“不要順著她的想法走，會被坑”“我覺得她肯定還是有哪里不對”。

    現(xiàn)在看來對方的水平絲毫沒有退步，堪稱精準(zhǔn)概括了對方的特殊之處。

    戈言在來之前，想過自己會面對怎樣復(fù)雜的場景，但從來沒想過會需要面對這樣的一幕——特殊的引導(dǎo)者，并不想成為特殊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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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章 征詢意見

    病房內(nèi)的氣氛微妙了起來，源于突然沉默的戈言，以及露出擔(dān)憂模樣的謝依云。

    杜宇飛握著謝依云的手微微用力，在沉默中，率先開口道：“云云是因為我嗎？”

    謝依云睜著圓滾滾的眼睛轉(zhuǎn)頭看他，小小的臉上，有幾分茫然，顯得她愈發(fā)好欺負(fù)，杜宇飛有些緊張的滾動了下喉結(jié)，輕聲道：“我不在意云云會不會有很多同調(diào)對象……”

    他眼里落滿星光，熠熠生輝，顯得那個小小的倒影好似被漫天星光包圍，如此獨特，甚至成為了他眼里唯一的風(fēng)景。

    謝依云實在承受不住對方這種眼里只有你，我的世界為你點亮的眼神攻勢，稍側(cè)頭，避開了目光接觸，落在了他唇形飽滿的下半張臉上，唇上泛著淡淡的粉，自然閉合時，微微嘟起，看上去十分適合接吻。

    謝依云在這個念頭突兀出現(xiàn)后，認(rèn)命的重新挪回視線與他對視。

    起碼對方的眼神不會讓她產(chǎn)生某種負(fù)罪感，最多出現(xiàn)一種人渣的心虛感。

    “我知道云云是我的……”他下意識停頓了下，在謝楊玉女士幽幽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之前，飛快的道：“引導(dǎo)者，就很開心了。”

    他語氣認(rèn)真，如果耳朵冒出頭的話，肯定也會不住晃動，表達(dá)他的誠懇：“我不希望成為阻礙云云無法變成最特殊的那個人的原因。”

    “雖然你這么說，我很欣慰……”謝依云喃喃自語道：“但……我為什么非要成為最特殊的那個人？”

    她聲音大了起來，有些哭笑不得，無法理解對方的想法：“我覺得現(xiàn)在這樣就很好。”

    戈言將目光從杜宇飛身上移開，落回到謝依云身上，他有些意外——雖然這種意外感似乎出現(xiàn)了很多次，但他還是得說，他真的有點意外。

    根據(jù)對杜宇飛的情況調(diào)查以及他入院后的病情報告來看，對方不應(yīng)該會這么說。

    畢竟他可是一個對引導(dǎo)者依賴性過高且心理防線脆弱的擬獸。

    他能做到這種地步，是因為情況恢復(fù)的很好？還是對引導(dǎo)者的依賴度下降了？或者是心理防線已經(jīng)重新建立起舒適區(qū)？

    戈言心里轉(zhuǎn)悠著念頭，又為謝依云在檔案上加了一句：對方的同調(diào)度疑似對擬獸的心理健康有促進(jìn)作用。

    他開口接過了話茬：“因為你具有特殊的天賦?！?/br>
    他像是看著調(diào)皮的學(xué)生卻無可奈何的老師，溫柔道：“如果你同調(diào)度的特殊性能確認(rèn)的話，或許會為目前那些處于困境的擬獸帶來新的希望。”

    他眼神清明，娓娓道來：“如果你有什么擔(dān)憂或者介意的事情，或許可以提出來？”

    “學(xué)校會盡量幫你解除后顧之憂。”他身體微微前傾，顯出一個誠懇的談話姿勢：“當(dāng)然，我們尊重你的選擇?！?/br>
    謝依云看著對方的模樣，從春風(fēng)化雨的氣勢到讓人信服的表情，再到恰到好處的外表，第一次生出了對旁人的敬佩之意——雖然看起來有些虛偽，但對方的言辭、表現(xiàn)，完全沒有漏洞，完美的如同杰作。

    “戈老師，你認(rèn)識王大夫嗎？”謝依云好奇的詢問對方：“王余王大夫?！?/br>
    “他是我的同事?！备暄月冻隽?xí)以為常的無奈表情，解釋道：“他性格有些古怪，偶爾會被人誤解，但其實人很好。”

    謝依云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揚起臉笑得眼睛彎彎，毫無殺傷力，甚至還有些可愛：“怪不得戈老師跟他這么像，你們是一個老師教出來的嗎？”

    繼對方符合王余所說的“思維邏輯出人意料”的評價后，王余在某次通話后另一個漫不經(jīng)心的評價忽而浮現(xiàn)在戈言腦海里“出乎意料的敏銳”。

    戈言微微停頓，他跟王余其實一點都不像，不管是性格還是處事方式，就算是畢業(yè)后從事的方向都大相徑庭，王余選擇走上了最合適的路，而他則選擇了另一條更艱難的路。

    但對方說的沒有錯，他們確實是同一個老師帶出來的，一對截然相反的師兄弟。

    “你怎么猜出來”的問句在他嘴邊徘徊，他反應(yīng)過來對方的難纏程度，并進(jìn)而意識到，從開始到現(xiàn)在的短短幾分鐘內(nèi)，對方就牢牢的掌握著他們對話的節(jié)奏，并從他身上獲得了足夠多的信息，而他……只獲得了對方并不想成為天才的基本態(tài)度。

    他將疑惑咽下喉嚨，悄無聲息的打起了精神，不再被對方的外表所影響——雖然不明顯，但對方天然無害的軟綿綿模樣，確實極大的降低了談話對象的警惕心。

    “你很敏銳?！彼p描淡寫的帶過了這個問題，轉(zhuǎn)而道：“這是一件好事，你會在學(xué)校里過的很好?！彼陨酝ｎD，扯回了最初的話題：“你的回答是？”

    謝依云看了他幾秒，轉(zhuǎn)而看向緊盯著她的謝楊玉女士，小聲詢問：“媽？”

    謝楊玉女士揚了揚頭，保持著她在女兒面前一貫的強大形象：“我閨女是個天才，我說出去不要太有面子?！?/br>
    嘴硬心軟的老媽，謝依云心里嘀咕了聲，將目光落在杜宇飛身上，他有些意外謝依云的征詢態(tài)度——至少這證明她確實把他的意見放在心上，他將嘴角的笑意扯開了幾分，沖她歡快的點頭，哪有一絲心理脆弱的模樣，簡直是活脫脫的薩摩耶本耶。

    謝依云才將視線挪回到戈言身上，一如方才那般朝他露出軟綿綿的笑：“那我愿意配合學(xué)校的研究……”

    她停頓了下露出遲疑的模樣，小小的臉蛋繃緊了，顯得有些緊張：“但你們不會強迫我變成很多擬獸的引導(dǎo)者吧？”

    她軟綿綿的強調(diào)著自己的專一：“我已經(jīng)有宇飛了，也沒打算養(yǎng)很多……”寵物。

    “咳咳?！倍庞铒w捂住嘴，輕咳了下，順手拿出儲錢罐在她面前晃悠了下。

    謝依云摸出硬幣，扔進(jìn)儲錢罐，默默的閉上了嘴。

    戈言微微揚眉，顯然謝依云對引導(dǎo)關(guān)系的看法偏向老派——因為步入新社會的原因，老派觀點歷經(jīng)三次大規(guī)模社會浪潮的批判，平等和包容的新觀念幾乎深入人心，而老派思維則在最近才艱難的從全民批判被糾正為辯證的接受，雖然會出現(xiàn)在年輕人身上顯得有些違和，但不知為什么出現(xiàn)在對方身上卻讓人覺得十分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