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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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見她神色,接著說道:“可我又不喜歡那江茗,疇兒更是可笑,聽了禮部說這話,跑去要同人發(fā)脾氣。你說說他,是不是孩子氣?” 江宛咬著下唇,恍恍惚惚間,什么都聽的不甚真切,只覺得自己前途未卜,日后一片空茫。 皇后嘆了口氣,似是也覺得沒了意思,沒過一會兒,便讓那劉氏出來,送江宛回府。 江宛一路渾渾噩噩,腳步不停,可卻不知道自己如今身在何方,雙目看著前方,又想到江茗昨日的舉動,那日后當了太子妃,說不定如何折辱自己呢。江府的一切,如今看著還好,可難免因為身份的差異而產(chǎn)生偏頗。 劉氏在旁靜靜看著江宛神色,待到快到仁明殿口,這才讓宮人回避,自己則對江宛壓低了聲音說道:“宛小姐,你可還認得老奴?” 江宛自然認得,此人是王嬤嬤的姨母,更是皇后身旁多年的紅人,便規(guī)規(guī)矩矩喚了一聲:“劉姑姑?!?/br> 劉氏點了點頭,說道:“宛小姐,老奴在皇后娘娘身邊多年,多虧了娘娘,這才能頤養(yǎng)天年。娘娘之恩,甚不敢忘。娘娘性子和氣,對著禮部和你那偏心的父母,雖想幫你,卻也無能為力啊??赡锬锲挚粗赝鹦〗悖駝t,老奴說句不好聽的,老奴今早都不會進宮為你傳話,娘娘也不會趕忙吩咐老奴去壽謙票號,幫宛小姐這一把。” 江宛身子原本就瘦弱,如今聽了這話,愈發(fā)顯得楚楚可憐:“姑姑說的,我都知道,可……” 劉氏四周看了一眼,又說:“自己的命握在自己手里。這次宛小姐究竟做了何事,老奴實在不知。但老奴知道,這次是宛小姐在試圖將命握到自個兒手里,怎么一轉(zhuǎn)頭,這股子氣魄反而沒了?這宮內(nèi)宮外,無論是在何處,人若沒了這股子氣兒,到哪兒都是為人魚rou?!?/br> “姑姑的意思是……” 劉氏笑道:“娘娘那頭還等著我回話,我便只將宛小姐送到這兒了。只有一句話,娘娘的恩情,老奴念著,也想為娘娘分憂。宛小姐何不好好將王嬤嬤帶在身邊,聽聽她是如何說的?” 江宛被她這么一點,心里了然,劉氏這是要借著王嬤嬤的嘴,指點自己,連忙應(yīng)下:“日后還靠姑姑指點?!?/br> 劉氏微微一笑:“指點倒說不上,都是為了給娘娘消愁罷了?!?/br> 劉氏送走江宛,又回了仁明宮,將皇后剛剛插好的花件兒捧進殿內(nèi),擺在紅木幾子上,左看右看,由衷贊嘆道:“老奴許久未在宮里,娘娘的手藝卻是越來越好了?!?/br> 皇后淡淡一笑:“蒔弄花草,可比蒔弄人心要容易多了。” 劉氏走到皇后身旁,不解問道:“今日這事兒,明顯是宛小姐的苦rou計,想要陷害那江茗,誰知道竟然被人打了個措手不及。那太和樓也不巧,偏幫了那江茗。宛小姐這般毒辣心思,娘娘為何還要幫她?” 皇后坐在銅鏡前,摸了摸發(fā)髻,說道:“后來來的幾個宮女,都沒有嬤嬤你的手藝好。你這么一出宮,我都覺得什么都沒那么順當了。” 劉氏笑了笑,將皇后發(fā)髻放下,又拿了梳子,沾了桂花發(fā)油,開始給皇后梳頭發(fā)。 皇后看著銅鏡里的自己,半晌說道:“江宛雖然有心計,卻不過是能被人一眼看破的小伎倆罷了,否則也不會被人輕易戳破??赡墙?,性子太過剛硬,甚至逼著江衡說自個兒的不是,可見不是個能受委屈的人,更不會輕易服軟。嫁給太子,并不合適。除此之外,江茗太難cao控。日后蕭家的風雨還要靠我來遮住,那江衡原本便就手握重兵,又是個不聽使喚的人,若是日后因為親生女兒得權(quán),豈還得了?” 劉氏又為皇后重新挽了發(fā)髻,像是沒聽見似的,嘴上說著:“娘娘這青絲,倒是越養(yǎng)越好了。” 皇后摸了下眼尾的細紋,從鏡子的反襯當中,嗔怪似的看了劉氏一眼:“老了,哪里有不老的人呢?嬤嬤你又逗我?!?/br> 劉氏搖頭:“老奴眼里,天下女子,沒有半個強過娘娘的?!?/br> “那便只是嬤嬤眼里了?!被屎笮χ终f:“我倒是想謝謝江衡將這親生女兒找了回來,日后江宛嫁來東宮,名義上聯(lián)系著江府同太子,實則更多的是制約,讓這江衡處事之前都要仔細思量??蓪嶋H上,江宛與江府可是半點血緣關(guān)系都無,我們只要稍微示好,多加籠絡(luò),時日一長,江宛自會與他們離心,便能算作是咱們的人了。今日她對自己能使出苦rou計,心志可見一斑。這樣的人,雖夠狠辣,卻也有弱點,而恰巧她想要的,非我不能成全,比那江茗合適太多,也容易拿捏在手里。” 劉氏點了點頭,她剛才就看出,皇后娘娘故意在話中編排了衛(wèi)氏,江宛又不會回去當面問真假,這顆懷疑的種子便種下了。如今又好巧不巧,江宛恰有此等事情求助,皇后立刻便遣人去換了銀票,又召她進宮,救她一次,也喂她吃一顆定心丸藥。 這毒藥配上解藥一道服下,不知還能再撐多少時日。 發(fā)髻梳成,皇后在銅鏡中端看自己,過了半晌,嘴角輕輕勾起。她的面容一如既往的溫和無害,可說出的話卻足以讓人心驚膽戰(zhàn):“要讓江宛嫁的毫無波折,無人能指摘,那便要看如何將那江茗毀的眾人皆知了?!?/br> 她嘴上沒說,心里卻想著,如此這般,太子那日妄為,即便江茗哪日說了,也無人肯信。凡是擋了自己道的,無論大小,俱都要一一掃除,不留后患,這便是她多年以來秉奉的道理。 作者有話要說: 江茗的敵人,從來都不是江宛,因為這人配不上。其實準確來說,也不是皇后。 我的天!這段終于讓我寫完了!大家看的也辛苦了?。ūё。。﹦e的不多說了,發(fā)紅包發(fā)紅包。 江茗:哎喲我去!問題是我從來沒想要嫁太子??!皇后娘娘你看看我!我的心和你一樣啊!我想讓江宛嫁給太子,你也這么想,我們難道不是心有靈犀嗎!為何要害我! 第46章 因著皇后突然插了一手,江府這件丟了銀票的事兒便被圓了過去。 江宛從宮里回來,倒真是心平氣和了兩日,之前應(yīng)下惜雋和那雜役的銀子也一一交付。衛(wèi)氏因擔憂他人閑話,果真未將二人送到官府,這二人一個心思不正,一個貪財忘義,反倒是因禍得福拿了筆這輩子都賺不來的錢。 春湫原本傳話的內(nèi)容也無甚錯處,只是江宛當時昏沉,說的不清不楚罷了,胡亂攀附的又是惜雋,春湫便又回了江宛的院子里,暫且夾起尾巴做人了。 一時之間,江府之內(nèi)風平浪靜,好似還是之前那個華京當中人人稱贊的鎮(zhèn)國大將軍府——大將軍用情專一;衛(wèi)氏福氣連連;江劭在皇城司立了小功,眾人一片夸贊;而江宛和江茗兩姐妹轉(zhuǎn)年便要及笄,江府即將雙喜臨門,一時風光無兩。 可又有誰知道,這院墻里面,傻的傻呆的呆,揣心思的揣心思,算計人的算計人,好似一灘溺人的臟污沼澤,不斷地將人往下拽去。 一日,終于迎來了個好日頭,陽光照的滿華京熠熠生輝,東側(cè)的琉璃高塔青瓦璀璨,刺得人眼睛都要睜不開。 昭南王府一早便忙碌起來,殷楚之前將諸多下人都扔了出去,如今院落空蕩,只余那么幾個年輕力壯的,此刻正一箱箱的將府里的書卷拿出來,鋪的滿院子都是。猛地看上去,真似雪花滿地,凈白留真。 昭南王難得清醒一日,便坐在院中,看著滿地的書。 他雖然同靖文帝差不多年紀,卻早已經(jīng)頭發(fā)花白,呈現(xiàn)出一股未老先衰的氣象。但他坐在木頭椅子上,神情卻顯得那般平靜,好似只是一個普通讀書老人,身上浸滿了和煦的味道。昭南王給了殷楚高挺的眉骨和鼻梁,若不是此般寥落景象,甚至可以想象曾經(jīng)的他是何等氣魄。 院外有個中年人走了進來,他是昭南王府的管事孫喻,曾跟著昭南王多年,以前只是個小小侍衛(wèi)。后來皇位更迭,眾望所歸的太子殿下成了昭南王,王府落敗,樹倒猢猻散,往日的盛況再難重現(xiàn),他便轉(zhuǎn)做了管事。原本舞刀弄槍的一雙手,如今終日閑著,連兩封拜帖都難收到;曾經(jīng)英挺的身姿也開始佝僂,愈發(fā)不復當年。 “王爺”,孫喻走到昭南王身旁,規(guī)矩的垂手而立,“有信兒來了。” 昭南王眼珠子慢悠悠的轉(zhuǎn)到他身上,微微笑道:“還有人給我寄信兒呢。”他這般一笑,倒似年輕的時光俱都回來了,只是被這蒼老的表皮吸了精神,難以破土而出。 孫喻見他今日狀態(tài)好,連忙回道:“不知道是誰來的,找了個幾個小乞丐在門口打架,引得我出去,其中一個撲了過來,塞我懷里就跑了。這群小崽子,跑的飛快,我是一個都沒逮住?!闭f到最后,他有些懊惱。 昭南王從他手里接過那張說是信,其實不過是張小字條兒的紙,緩緩說道:“他們都是在華京城里野慣了的,說不準就從哪個洞里鉆走了,就算是你當年,怕也是一個都抓不著?!?/br> 昭南王將字條展開,仔細看了一遍,又問:“又琰回來了嗎?” “世子早上剛走,怕是不到深夜不會回來的?!?/br> 昭南王嘆了口氣兒:“今日是又琰的生辰。早些年他母親還在的時候,每年都一家人過。后來我時常糊涂,便總將這茬兒忘了,他也好些年沒過過生辰了吧?!?/br> 孫喻聽他這么說,心里一陣辛酸。當年父慈子孝,王妃溫柔賢惠,俱都像是前塵往事了。 昭南王拍了拍自己手邊的椅子把兒:“你去幫我點根蠟燭?!?/br> “王爺,這大白天的,點什么蠟啊?”孫喻問道。 昭南王只說道:“讓你去就去?!?/br> 孫喻無法,只好去尋了油蠟,擦了火星點上,送到昭南王面前。 昭南王將那張小紙放在燭火上,只一瞬間,那燭火便將小紙吞噬,孫喻怕昭南王燙了手,連忙去打。那紙剩下一小截兒沒燒,被風一掛,打著旋兒的往天上飛。 兩人抬頭看著那乘風而去的殘骸,院中閑散種著幾棵樹,葉子早已經(jīng)落光,伴著風枝椏晃動,在滿地的書上投下繚亂的影子。那紙飛過樹枝兒,越過院墻,抖著轉(zhuǎn)著,上面尚有未燒掉的三個字——京、茗、掌。 昭南王看著看著,嘴里喃喃道:“飛吧,飛的越遠越好。這華京是個吃人的地方,吃了我一個兒子,如今便又要來吃另一個了嗎?” ………… 江府后院里,江茗正坐在自己的老位置,一如既往的吃著水果看著話本。 前兩日她可是在壽謙票號一陣辛勞,先仔細查了帳,又將這一季度海運的貨物清了單,盤下來年的進出項,好似做了回一手包圓的會計兼財務(wù)總監(jiān),滿腦子都是數(shù)字,只恨怎么就沒個計算器,撥算盤撥的手指都發(fā)麻了。今日她好不容易得了閑,就想著當塊“抹布”,往床上椅子上一賴,誰也別來擾她。 可偏偏怕什么,就來什么。 江劭因著上次聽了江茗的一番話,這兩日痛定思痛,進行了深刻的反省。他想著,江茗為什么天天往外跑?還不是因為在府里待不下去? 一開始,他跑到江茗的院子里,把一個個打雜的、做飯的、洗衣服的、搬東西的、伺候的男男女女拎了出來,站成一排,就像他在皇城司訓兵似的,耳提面命,表示你們和我親姐作對,就是和我作對,日后還想不想在府里混了?還把自己覺得看上去賊眉鼠眼的拎出來,換了自己用順手的人。 但這之后,江茗還是天天往外跑,他又反省了一波,覺得江茗一定是沒有感受到家人的溫暖。于是,他跑到常去的玉風閣,給江茗買了一副耳墜。他認為自己對哄女人頗有心得,你看衛(wèi)氏和江宛,不是被他哄得挺好的? 誰知道,江茗接了耳墜的第一句話,先問的是“哪兒買的”。江劭老實回道“玉風閣”。然后那耳墜現(xiàn)在還在他這兒呢,江茗根本就不要。 江劭覺得稀奇,連忙去打聽,人家都說現(xiàn)今華京里最流行的首飾鋪子是太和樓,你那親姐定然是讓你去太和樓買東西??商蜆且盘柊。坑譀]有那么多銀子去壽謙票號出文書,去太和樓進貴室,于是只好排在一群平頭老百姓里。今早他特地去看了看,自己終于從二百三十二號排到了兩百零八號。他粗魯一算,大概自己有生之年,還是有希望看到這副首飾的。 今日,江劭難得休沐半日,便想著去找江茗,和她好好談?wù)勅松務(wù)劺硐耄槑枂柹稌r候她去和衛(wèi)氏說自己想去延慶道的事兒。 江劭平日里穿著皇城司的官服,倒顯得還挺像那么回事兒,如今一褪下來,又恢復了往常那副世家公子哥兒模樣。身后跟著小廝,來了江茗的院子里。 江茗正看著一本落蒼院主寫的歷史,說的是前朝的事兒。落蒼院主筆力虬勁,字句讀起來入口生香,是在那小攤販處難尋的有大氣魄的話本了。江茗看的來勁兒,偶爾還要念兩句給飛浮聽,一邊說著:“這落蒼院主的詩文,實在是高,好似行遍了天下似的,頗有一種崇山峻嶺的味道?!?/br> 飛浮回道:“小姐,飛浮雖然認字兒,也能讀書,但你說的這些我一點兒都不懂。我只知道我上山下嶺,鐵定比這個落蒼院主快。” 江茗深深的嘆了口氣,覺得自己是時候?qū)ふ乙粋€知音了。她拉著飛浮說道:“人活著,有錢、有事業(yè)、有閑,沒事兒還能挑幾個送上門的人打臉尋樂子,還缺什么?” 飛浮想了想:“小姐,您說的是您自己嗎?” 江茗點了點頭,覺得自己對自己的認知還是很準確的。 飛浮回道:“我覺得,小姐缺個會花銀子的?!?/br> 江茗一臉震驚,抓著飛浮的胳膊搖晃:“你是怎么有這種想法的?!我辛辛苦苦賺的銀子,怎么能給別人花了?” 飛浮站定身子,開口說道:“小姐,您賺了這么多,還在想著法子賺,您又花不完,不如找個會花能花的,幫您一起花。可是我想來想去,也沒這么個人。首先得是知道您有錢的,那這全天下就只有我、喬靳、還有喬靳那個老管家了。我沒什么想要的,喬靳比您還省,老管家每兩年就快不行了,之后這么多店這么多銀子,您可怎么辦啊?” 江茗一臉警惕的看著飛?。骸澳氵@個思想很有問題。” 她話音方落,就聽見院門口傳來了江劭的聲音:“姐,在嗎?”這才幾日,江劭已經(jīng)自來熟到了這種地步。 江茗嘆了口氣,江劭已經(jīng)摸著她平日的習慣,找了過來,一見江茗就說:“方才好像聽到j(luò)iejie和飛浮在聊天,說些什么呢?也說給我聽聽?” 江茗聽了這話,覺得江劭來的正是時候,可以給飛浮一點其他的思路,于是便說:“我同飛浮聊著,若是一個人非常有錢,你覺得他還缺點什么?” 江劭一聽笑了,難得江茗主動問他,立刻答道:“這人成家沒?要是沒成家,當然是缺個家了。若是成了家,那就缺個孩子。若是孩子也有了,那就再生幾個,反正養(yǎng)得起?!?/br> 江茗:“……”就當我沒問。還給飛浮開辟思路,這簡直就是給自己添亂!這簡單粗暴的思路,也不知道他是怎么長的。 飛浮卻在一旁認真問道:“若是這人不打算成家呢?” 江劭愣了一下,隨即說道:“那是沒遇到喜歡的,哪有人一輩子鐵石心腸呢?jiejie,你說對吧?!?/br> 江茗站起身,拿著自己的話本,覺得不能再和這兩個人聊下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一更!9點左右二更! 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 北部的愛爾蘭 34瓶;南雁翟、夢里的世界 10瓶;勇士君、黑色外套 2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第47章 江劭這次來找江茗,是想著既然江茗總是往外跑,總得有個理由吧? 華京雖大,但閨閣女子能去的地方就那么一點兒,天天溜達,誰都得溜達煩了。可江茗就是雷打不動的隔一兩天就要出門一趟,每次回來都喜氣洋洋,好似占了天大的便宜,得了一麻袋的銀票似的。 江劭覺得想要和一個人接近,首先得揣摩她的心思。于是,他想帶江茗出去,看看她對什么感興趣,問問平日里她都去哪兒逛。 江茗壓根不想出去,但耐不住江劭使出少年特有的胡攪蠻纏,糊里糊涂的就被拽出門了。 兩人步行,江劭問江茗平日里都去哪里看看,江茗有一搭沒一搭的回道:“還不就是集市、首飾鋪子這些地方?!?/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