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jié)
唯一能清晰確定的,是他的心慌了。 盡管雙方父母有過讓他們將來聯(lián)姻的意向,捫心自問,他對她沒有男女之情,只是把她當做meimei看待。但不得不承認,看到她和許遠航坐在一起吃飯,許遠航還吃她的剩菜,而她竟沒有阻止…… 那一刻,他覺得自己好像失去了什么。 失去了好朋友? 失去了meimei? 是,然而又不全是。 遲蕓帆知道高彥辰只是站在他的角度善意提醒,她點點頭:“我知道了?!?/br> 高彥辰松一口氣。 又找別的話題聊了近半個小時,他還有別的事要忙,就打算回去了。 “你先走吧,”遲蕓帆說,“我再待一會兒?!?/br> “嗯?!?/br> 高彥辰走出兩米遠,停下腳步:“蕓帆,我們的命運,我們以后要走什么樣的路,從出生開始就已經(jīng)被決定好了?!?/br> “外人看我們光鮮亮麗,擁有任性妄為的資本,其實只有我們自己知道,這一生都是身不由己的?!?/br> 他說完就走了。 遲蕓帆仍立在窗前,面容沉靜,像一座精致的木雕,許久后,她才輕聲地問:“身不由己嗎?” 她的視線越過雨簾再次落到籃球場上,打球的身影已不在,只剩下雨絲肆意飄灑,澆出一片朦朦朧朧的仙境。 看看時間,快上課了,遲蕓帆正打算回教室,樓道里傳來腳步聲,越來越近。 腳步聲停在墻后。 接著響起的是一道甜到發(fā)嗲的女聲:“嗨,許遠航,我是音樂班的肖穎。” “有事?” 肖穎笑意盈盈地上前:“我們能交個朋友嗎?” mama說過,男人都是視覺動物,尤其喜歡漂亮女人,這是他們與生俱來的劣根性,肖穎對自己的美貌很有信心,何況她和他一樣是特長生,多才多藝。 mama還說過,只要花點心思,這世上沒有挖不來的墻角。 但凡是遲蕓帆有的東西,她也要有。 可mama并沒有告訴她,挖墻腳的過程中會踢到像許遠航這樣油鹽不進的鐵板,只見他漫不經(jīng)心地瞥了她一眼,認出她便是那天在報告廳突然伸腳差點絆倒遲蕓帆的女生,眼神登時冷了下來,語氣傲慢極了:“不是誰都能和我做朋友的。” 肖穎沒料到會是這個回答,笑容霎時間僵在臉上,打好的腹稿忘了個一干二凈。 許遠航抱著球越過她要走,她不管不顧地吼道:“那遲蕓帆呢,她就可以?” “嗯?!痹S遠航認真點點頭,“她可以?!?/br> “為什么?” “因為她……”許遠航沉吟道,“溫柔和善,聽話乖巧,學習全市第一,品學兼優(yōu),樂于助人,還會扶摔倒的老太太,”嗯,還有什么來著?“有公主命,卻沒有公主病?!?/br> “對了,”他又補充,“她還氣質(zhì)絕佳,美如天仙?!边@是小白文藝到冒酸的原話。 肖穎緊咬牙齒,小臉氣成了精彩紛呈的調(diào)色盤。 口不擇言:“她不會是真心喜歡你的,她那樣的人,怎么可能……她只是在玩弄你!對,她就是想玩弄你!” 話音一落,四下安靜。 遲蕓帆放慢了呼吸,等待著,終于等到了他的回答。 她情不自禁地無聲笑了出來,等意識到時,笑意已經(jīng)收不住,就像心底那個沉睡已久的秘密花園,被強勢襲來的春風吹拂,也控制不住地,迎來了一樹又一樹的花開。 她聽見他,用那副拽到不行的腔調(diào)說:“她想玩弄就玩弄,老子樂意,你有意見?” 作者有話要說: 護妻狂魔遠哥~ 遠哥今天兩米八! 遠哥遠哥,相信我,說完最后一句話,你離追到你老婆馬上就近了十萬七千九百九十九步! 隨機掉落紅包,雁過拔毛,別忘了撒發(fā)發(fā)哈!給你們比小心心 ☆、第十章 第十章 許遠航這人向來囂張跋扈慣了,哪里見過他把自己的姿態(tài)擺得這么低?聽他意思,不僅知情,而且還心甘情愿被遲蕓帆玩弄于股掌之上,也不知道遲蕓帆到底給他灌了什么迷魂藥,迷得他連男性尊嚴都不要了,肖穎又想到那封自取其辱的情書,氣得頭頂都快冒煙:“你、你……” 好半天“你”不出個下文。 許遠航的眉眼間已然染上幾分不耐煩,懶得再搭理她,直接帶著球走了。 肖穎看著他的背影漸漸走遠,又是跺腳又是壓著嗓子尖叫,發(fā)泄后,帶著一肚子未消的氣離開了。 四周重新恢復(fù)寂靜,雨也停了,銀灰色天空上,太陽只有一個柔和的光圈。 遲蕓帆看著被雨水洗刷出新綠的樹木,清晰明朗,一派的生機盎然,她長長地嘆了一聲,記不清上一次這樣發(fā)自內(nèi)心地笑是什么時候了,久違又陌生,她難得任性地縱容自己沉浸其中。 她回憶著許遠航的那些話:溫柔和善?聽話乖巧? 原來在他眼里,她也是這樣的? 許遠航壓根就沒想到遲蕓帆站在墻后,如果他知道那些rou麻兮兮的話全被她聽了去,估計會想去找根繩子把自己吊死,他回到教室,隨手將籃球塞到座位底下。 坐后桌的大壯像豬拱食一樣哼哼唧唧的,他同桌,前兩天請假去參加外婆葬禮,剛回來上課的小白關(guān)切地問:“壯哥,你沒事吧?” “事大了?!贝髩寻雮€屁股懸空,臉皺成巨型苦瓜,虛弱地說,“昨晚我媽給我加菜,多做了一道藤條燜豬rou?!?/br> 小白心思單純,聽不出他的言下之意,納悶道:“這不是好事嗎?” “小白,你真是對得住你這名。”大壯只好壓著聲說明白,“我又被我媽打了?!?/br> 明明雞毛撣子他都藏起來了,誰知他媽不知從哪又抄出一根藤條,追了他一條街,從街頭打到街尾。 小白聽得心有余悸,吞了吞口水:“你媽好兇啊?!?/br> “胡說!”大壯見不得人說他媽一點不好,可護犢子了,“她再兇,也是全世界最好的媽!” 大壯媽丁女士不是他親媽,十八年前,他親媽把他丟在丁女士的燒鵝店門口,他身上裹了一條嶄新的薄毯,旁邊放了一罐奶粉和一個奶瓶,上面貼著便簽紙,歪歪斜斜地寫了“丁靜宜”三個字,除此之外,什么都沒有了。 當時孀居的丁女士收養(yǎng)了他,親自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他從小奶娃養(yǎng)成了一百八十斤的壯漢。 因為有了丁女士,大壯一點都不覺得自己身世悲慘,要說慘,誰還能慘得過他遠哥?無父無母不說,過年都無家可歸,學費生活費還得靠自己賺。 他看著前面坐得筆挺的人,目光充滿了母性的光輝:“遠哥,晚上我給你整頓好吃的吧?!?/br> 許遠航偏頭,微勾唇角,似笑非笑:“藤條燜豬rou嗎?” “不敢不敢?!贝髩央p手交叉,立馬認慫,他想了想,“來套燒烤大餐怎么樣?” 許遠航比了個“ok”的手勢。 大壯又說:“小白你也來?!?/br> 剛好明天周日,全體高三學生放假一天,小白就欣然答應(yīng)了。 燒烤趴體敲定,上課鈴聲也把物理老師帶上了講臺,底下趴得東倒西歪的學生在他眼里就像不存在似的,連起立都沒叫,他直接攤開卷子,從容地對著空氣說:“同學們,這節(jié)課我們來講模擬卷……” 下午的三節(jié)課在同樣枯燥乏味的節(jié)奏中結(jié)束。 鈴聲一響,許遠航就抓著包飛快跑了,大壯在后頭喊他,去哪啊遠哥?他都沒有聽見。 許遠航在綜合樓下等了幾分鐘,遲蕓帆就出現(xiàn)了,等她走出一段路,他才不緊不慢地跟了上去。 高一高二的學生都放假了,人流顯得稀疏不少,走出校門,他看到她朝一輛停在路邊的黑色車子走過去,然后打開車門,坐進去,車子啟動,調(diào)了個頭,平穩(wěn)地開走了。 許遠航就這樣站在原地看著,直到車子消失在拐角處,再也看不見,他才收回視線,扯著嘴角,漫不經(jīng)心地笑了笑。 笑意漸深,低罵一聲:“傻逼?!?/br> 遲蕓帆一想到要回家,難免有些心不在焉,也沒發(fā)覺許遠航跟在身后,更不知道他還目送車子離去,她從坐上車后就開始發(fā)呆,直到車子開進別墅,停在門前,經(jīng)陳叔輕聲提醒,她才回過神。 到家了。 遲蕓帆剛從車里走下,等候已久的孟汀蘭走過來,將她手里的包接了過去,柔聲又歡喜地問:“累壞了吧,快進來歇歇。” “我給你燉了冰糖燕窩,溫度剛剛好?!?/br> 母女倆并肩走入屋內(nèi)。 遲蕓帆看到桌上擺了不少她喜歡吃的水果和點心,傭人手捧裝著清水和玫瑰花露的瓷盆站在一邊,等她洗完手,擦干,在真皮沙發(fā)上坐下,孟汀蘭親自從廚房端了冰糖燕窩出來。 她時刻記得保持淑女的習慣,在離女兒不遠不近的位置坐下,一襲淺紫色連泛起的褶皺都是優(yōu)雅的,眼里的母性慈愛和柔情怎么都壓不?。骸胺?,你瘦了不少,學習一定很辛苦吧?!?/br> 遲蕓帆淡淡搖頭:“還好。” 她一點都不覺得辛苦。 她所有的辛苦都來自學習之外,來自這個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家,來自背叛這個家的父親,來自眼前這個……不幸而不自知的女人,她的母親。 mama,離婚吧,你還有我,以后我們一起生活。 這句話在遲蕓帆心底演練了無數(shù)遍,可不用說出口,她都太清楚mama的回答,mama將大部分的心血和生命都獻給了她的丈夫和女兒,以及這個在外人眼中仍甜蜜溫馨的家,她不會答應(yīng)離婚的。 就像只能依附樹干生長的藤蔓,離了寄生的樹,就會死。 等遲蕓帆喝完冰糖燕窩,孟汀蘭又問起她在學校里的事,她說的哪怕是一件普通小事,mama每次都會聽得很開心,笑容一直不退。 孟汀蘭伸出右手準備去拿桌上的茶水,又忽然換了左手,見女兒看著,她若無其事地笑笑,端著茶,淺酌兩口后放了回去。 “這兩天下雨,風濕又犯了。” 遲蕓帆沒有起疑心,mama年輕時陪著爸爸創(chuàng)業(yè),不小心落下風濕的事,她是知道的。 母女倆繼續(xù)聊天,天色擦黑時分,外面?zhèn)鱽碥嚶?,不一會兒,遲行健進來了。 孟汀蘭結(jié)束話題,上前接過他的西裝外套:“回來了?!?/br> “嗯?!?/br> 遲蕓帆也起身:“爸爸。” 遲行健這才露出笑容:“帆帆,爸爸推掉了應(yīng)酬,特地回來陪你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