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jié)
你知道,姜貴妃她害死了皇后娘娘的嫡子,這并非是我所希望看見的……”他說起此事仍舊是一臉沉痛。 姜荺娘自然沒有忘記這些事情。 皇后娘娘那個死去的皇子,正是原先因盛錦帝受了莊錦虞的影響,才廢去太子之位的皇子。 便因著這一層緣由,林皇后與林家人對莊錦虞的怨懟有多大可想而知。 而那廢太子還能繼任的希望微乎其微,偏偏姜貴妃下手將他毒死了。 整件事情看起來好似是后宮女子彼此傾軋謀害之事,可總叫人覺得說不通。 姜貴妃并無子嗣,就算她有心幫助哪個皇子成為太子,廢太子也不可能會影響到她。 然而姜荺娘只是深宅中的女子,想要知道皇室里的秘密實在難于登天。 “姜家既是命中注定,我也無話可說,我曾享受過姜家的富貴,必然也會因姜家的衰滅而凄涼,這都是我的命,與旁人無尤?!苯\娘對他說道。 姜家老大和姜家老二在外做下的事情都是事實,她即便想恨那些整垮姜家的人,又要從何恨起? 恨他們發(fā)現(xiàn)了姜家的惡行,恨他們揭穿了姜家人犯下的殺孽,還是要恨那些無辜百姓不長眼死在了她大伯與二伯的手中? 姜荺娘唯一恨的人便是林清潤。 那時恨他薄情寡義,恨他不顧及他們往日的情分,竟親自來做這些事情,甚至又在她最無助的時候另結(jié)新歡。 可時至今日,她也全都不在意了。 林清潤似看穿了她的心結(jié),低聲道:“荺娘,你怨我?guī)顺私?,可你知不知道,若沒有我在,也許他們會做出更過分的事情,我是真的想要護你?!?/br> 姜荺娘見他仍舊是過去那副深情模樣,心中略有些茫然。 “是么,可那之后的半年里,我受了無數(shù)的苦楚,流落街頭,居無定所,食不飽腹,那時你怎不來尋我?” 林清潤怔住,臉色略有些難堪,說:“我是真的不知道,我在家中也是舉步維艱,父母族人逼我退親,不許我見你,我……我以為你外家會照應(yīng)你。” 姜荺娘道:“那你定然也不知道,我最落魄時候,曾看見你與另一女子春風(fēng)得意的模樣……” 林清潤一聽忙打斷了她的話,道:“荺娘,我不想騙你,那是我母親希望我娶的女子,她是我遠方表妹,可我并不喜歡她,表妹也說了,她會幫我的……” 他急得抓住她的手解釋:“我那時都將一切想的太簡單了,可我卻是真心喜歡你的。” 姜荺娘猛地抽回自己的手,道:“真是抱歉了,我原以為聽了你的話之后會憤怒,可惜……我如今待你是真的半分感情都沒有了?!?/br> “荺娘,你別這樣……”林清潤的臉色一下子便灰敗了下來,“我已經(jīng)在外面買了宅院和奴仆,我給你最好的生活,你不要離開我好不好?” 姜荺娘抬眸看著他道:“是么,可我姜荺娘這輩子都沒想過為人妾室,你買外宅來安置我,你真以為我是個傻子嗎,林清潤?” 她從沒有任何一刻比現(xiàn)在更能看清林清潤此人。 他的一切解釋看似合理,實則全都漏洞百出。 他為了護她才帶人抄姜家,他卻不能當面與她解釋清楚,甚至送個口信告知于她? 姜荺娘雖不懂官場,但卻也知道他在處置姜家這件事情上沒少獲利,更是升了官,受了賞賜。 他又說他以為她被外家的人接走就更是可笑。 他不需要以為,只需要派個人去打聽一番,就會知道姜家的姑娘有多凄慘,她有多凄慘。 他在她面前表面上態(tài)度是那樣的卑微,可事實上他甚至不肯承認任何一個錯,卻仍舊想要她能夠諒解他。 姜荺娘覺得極是可悲。 “荺娘,我只是迫于行事,并不是想要委屈你做個外宅,那只是權(quán)宜之計……” 林清潤受不得她那副失望的神情,被她避開了手,又不敢再去碰她,頗有些手足無措。 他只是以為,相愛的兩個人可以不用計較太多。 姜荺娘冷冷地看著他道:“不知我的東西林公子能否歸還?” 林清潤臉色微微發(fā)白,道:“荺娘……” 姜荺娘再不想與他糾纏,起身拿起帷帽,對他說道:“我們的事情已經(jīng)過去了,這回你沒有揭穿我,我謝你顧念舊情,東西沒有就就罷了,我這便回了?!?/br> 林清潤忙阻攔她的去路,道:“荺娘,我說了那么多,為何你還是不肯原諒我?” 姜荺娘道:“想來你弄錯了一件事情,我不是不原諒你,我是對你沒有了情愛之念。 若我原諒了你能叫你心里好過一些,那你便當我原諒你了,只是日后林公子也莫要再出現(xiàn)在我面前了?!?/br> 她說罷便再不理會他,徑直推門離開。 林清潤見她毫不留情離開,心口都好似挖去了一塊rou般。 他怔怔地追出門去,卻被書墨給攔住了去路。 “公子可別再追過去了,想來這姜姑娘是個冷心腸的人,你為她做的再多,她卻只記得你的壞不記得你的好,這哪里值得公子這樣癡情了?”墨書說道。 林清潤紅著眼睛道:“你不明白,我是真的很喜歡她,不管她變成什么樣子,都始終在我心中占據(jù)著一個重要的位置,偏偏她不信我……” 墨書為他這份癡情感到幾分糟心,“公子那日不也與另一個女子同房過了,實則吹了燈女子不都是一個樣子,你若喜歡的是那個女子,只怕人家早就感激涕零地服侍公子了。” 林清潤聽他冷不防提起這事,下意識搖頭道:“不一樣的……” 真的是不一樣的。 他與姜荺娘定下情分之后,也曾情不自禁地抱過她。 她是個極為羞澀的女子,可將她攬入懷中的感覺實在令他歡喜。 仔細想來那更像是一種觸碰花瓣的感覺,那種柔軟想叫他將她揉化到骨子里去,可卻又怕嚇到她,不敢輕易冒犯。 她那時霧眸憐人,面映桃花,怯生生的樣子極是誘惑人心。 林清潤中了藥那天夜里想的全都是她。 也許她自己也不知她給他種下了多大的執(zhí)念。 然而這些事情都令他頗有些難以啟齒。 “你若真心為我好,就想辦法叫她為我回心轉(zhuǎn)意,旁的話不必多說?!绷智鍧檶δ珪f道。 墨書滿是為難,又不敢違背,只得不情不愿地答應(yīng)了。 姜荺娘上了馬車,芷夏問道:“姑娘,咱們現(xiàn)在去哪里?” 姜荺娘不應(yīng)她,看著窗外叫賣的販夫,心里卻堆滿了煩躁。 她不再是那個高高在上的姜家貴女了,而林清潤也不再是風(fēng)度翩翩君子做派。 他的話說起來都是好聽,左一句喜歡,右一句道歉,可他的分明就打定了主意要拿這契紙去拿捏她。 第16章 姜荺娘閉上眼睛,心中更是后悔萬分。 她行事向來都不喜歡拖累到旁人,若非這契紙從薛桂瑤手中過了一遍,和薛家產(chǎn)生了牽連,她自有千百種方法與林清潤去解決。 薛桂瑤面上雖不愛講究,但到底是個未出閣的女子,一個不慎,對她的清譽亦是不利。 是以姜荺娘心懷幾分希望來見林清潤,卻到底還是被對方給抹殺干凈了。 今日她與他將話講得那樣清楚明白,他卻仍然不愿歸還東西,必然是打算要拿來做文章的。 姜荺娘見馬車途徑三福樓,下意識叫車夫停下。 芷夏疑惑地望著她,姜荺娘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說了什么。 “沒事,回薛府去吧?!苯\娘說道。 芷夏見她臉色愈發(fā)不好,便催著車夫回府去了。 臨近天黑時,薛桂瑤便又過來薄香居尋姜荺娘。 “阿芙,今日府外的伙計告訴我,林家那公子托了關(guān)系也是想要收了那鋪子……你,你還有什么打算嗎?”薛桂瑤有些內(nèi)疚道。 這事情當時是她信誓旦旦替姜荺娘做的保,姜荺娘才把那契紙交到她手中的,沒曾想會弄成這個樣子。 姜荺娘道:“拖累jiejie了,這鋪子既然與我無緣,我也不能再強求了。” 薛桂瑤狐疑道:“你先前還很看重這鋪子,莫不是唬我的?” 姜荺娘道:“我騙jiejie做什么,我不過是想留個鋪子存些錢銀好度日子,沒了這鋪子,日后我有了余錢再重新開一家含胭齋不是一樣?” 薛桂瑤聽她這樣說心里頓時也釋然。 合該這么想的,薛桂瑤手底下也有好幾間鋪子,虧了的倒閉的也不是沒有,是以她也覺得這并不算什么大事情。 比起她們做姑娘的名聲來說,這些鋪子都是小事情。 原先她還擔心姜荺娘會轉(zhuǎn)牛角尖,見姜荺娘與自己想法都差不多頓時松了口氣。 “好meimei,你放心吧,咱們?nèi)蘸髾C會還多得是,這些算不得什么?!毖瓞幷f道。 姜荺娘應(yīng)下了她,她才安心回去了。 晚上姜荺娘卻輾轉(zhuǎn)難眠。 芷夏替她燃了安神香,又小聲道:“姑娘是舍不得那鋪子的吧?” 她跟在姜荺娘身邊,又聽了對方與薛桂瑤的話,事情前后頓時也都能串聯(lián)起來了。 姜荺娘道:“我母親去的早,留下的東西也少,除了一個簪子,也就剩下這鋪子了?!?/br> 她當下與薛桂瑤說是不在意,可她自己都不能確定若是鋪子真到了林清潤手中,她是不是真的還能冷靜下來。 芷夏嘆了口氣,道:“薛家的人是姑娘的親人,天子余怒未消,避嫌都來不及,想要來插手這事情確實有些不太合適,若是有貴人能幫幫姑娘就好了?!?/br> 姜荺娘沒什么力氣“嗯”了一聲,叫她熄燈。 芷夏轉(zhuǎn)頭便吹滅了蠟燭,去了耳房歇息。 黑暗中,姜荺娘耳邊卻仍舊想著芷夏最后那句話。 實則是有個人能幫她的。 她并不是沒有想到,而是實在不愿意。 姜荺娘輕嘆了一聲。 如若她和莊錦虞之間還有什么牽連,那就是莊錦虞尚且還欠她一個要求,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