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則初問：“你爸爸有讓你和我分手么？”

    許央想了一會兒：“沒有。”

    *

    上午放學(xué)，許央在校門口等到秦則初，沒告訴他什么事，直接拉著他上了一輛公交車。車上人不多，他們坐在后排兩個位置。

    她不說目的地，秦則初也不問。

    兩站后，許央問：“還困嗎？”

    秦則初懶散地靠在座椅上：“還行?！?/br>
    許央看著他泛青的眼底：“昨晚一夜沒睡？”

    “睡了半個小時?！鼻貏t初微瞇著眼睛，“在派出所待了半宿，后來和我姑姑又辦了點(diǎn)別的事情。”

    “邢建軍的事情怎么處理的？”

    “尋滋鬧事，拘留半個月?！?/br>
    “他出來后，會不會再來找你？他這回在學(xué)校門口吃了虧，下次肯定不會選在學(xué)校門口?！?/br>
    “不會有下次?！?/br>
    “可是——”

    “我不會讓他有下次?！?/br>
    語氣帶著點(diǎn)不易察覺的狠。

    “……”許央看著他略微困倦的側(cè)臉，說：“一夜沒睡，你今天可以請假的?！?/br>
    秦則初撩她一眼，道：“我想見你?！?/br>
    本來覺得午休時間帶他出來有點(diǎn)不應(yīng)該，現(xiàn)在突然覺得其實(shí)還行？？

    許央小聲嘀咕：“那你下午接著睡吧?！?/br>
    秦則初笑笑沒說話。

    【終點(diǎn)站南河公園站到了，請攜帶好自己的隨身物品準(zhǔn)備下車。k6路公交祝您旅途愉快，萬事如意?！?/br>
    兩人先后下車，許央進(jìn)了一家小飯館，點(diǎn)了兩碗粉，又要了兩瓶冰鎮(zhèn)可樂：“你如果吃不飽，前面有一家rou夾饃店，味道正宗。”

    秦則初擰開可樂瓶：“你帶我來就是為了吃頓飯？”

    “不是?！痹S央說，“殺人分尸。”

    秦則初：“？？”

    許央喝一口可樂：“你吃飽好上路?！?/br>
    秦則初懶洋洋地掰開一次性筷子：“那你分尸的時候記得先給我刮刮毛，我的靈魂有點(diǎn)潔癖?！?/br>
    許央：“……”

    飯后。

    許央帶他進(jìn)了南河公園，沿河一直走到盡頭，墻角有一棵兩人合抱的老榕樹。

    她繞到樹后，比量著自己的身高，尋到一個地方，撥開與胸口齊等的數(shù)根爬藤，樹干上露出一個碗口大的凹洞。

    “秦則初，你過來?！痹S央介紹道，“這是我的好朋友懂懂?！?/br>
    “懂懂?！鼻貏t初輕輕念了遍這兩個字，好整以暇地看著她，“懂你的樹洞？”

    “不許笑話我。小學(xué)五年級時，班里組織來公園游玩，我偶然間發(fā)現(xiàn)它的。”許央眼睛透亮，“不開心的事情對著它說一遍，再敲一敲它，它就會幫你把所有不開心的事情全部消化掉?；厝ニ挥X，醒來就會變開心。很靈的?！?/br>
    秦則初靠著樹，抬手把她臉頰的一縷碎發(fā)別到耳后，笑道：“我信?！?/br>
    “信就跟它說。我不偷聽。”許央抬腳要走。

    “許央?！鼻貏t初叫住她，“昨晚你爸爸跟你說什么了？真沒讓你和我分手？”

    “沒有啊?！痹S央把父親的話告訴他，最后說，“反正你不會把我?guī)肷顪Y?！?/br>
    正相反，她覺得自從遇見秦則初，她每天都在一點(diǎn)點(diǎn)從深淵里往外爬。

    “你爸爸說的對。”秦則初眼睛望著爬藤上的某點(diǎn)光影，愣了會兒神。

    然后，他側(cè)過身彎腰，朝樹洞里看了看，嘴巴湊過去，說：“秦川，許央剛告訴我，好的愛情不會把人帶入深淵。連小孩子都懂的道理，你怎么就不懂？”

    他趴在洞口沒動，良久，又說：“我忘了，你那時也是個小孩。小孩，你在那邊好好的，對自己好點(diǎn)。”

    沒有避諱許央。

    許央站在他旁邊，猶豫著要不要離開。

    “許央?！鼻貏t初叫她，偏過頭問，“是在這里敲么？”

    “再要往里邊一點(diǎn)。”許央走上前，握拳伸手進(jìn)去，幫他敲了敲，嘴里念念有詞，“懂懂，這是我男朋友，他現(xiàn)在不開心，請你幫幫他，讓他明天開心起來?！?/br>
    秦則初伸手過去，跟著她在里面敲了敲：“懂懂，謝謝你。謝謝你這些年來替我照顧我女朋友?！?/br>
    兩只手挨在一起，不知誰先觸碰到誰，手指交纏在一起。

    許央踮起腳尖，在他臉頰上輕輕親了下，說：“秦則初，你要開心吖。你在半封情書里寫，我跟你和好，親你一下，你就給我寫剩下半封情書。我現(xiàn)在不要你剩下的半封情書，我要你開心?！?/br>
    “許央?！鼻貏t初把她按在樹上，眼角赤紅著，嘴巴貼上她的脖頸，張嘴想要咬下去。

    突然想起這是夏天，脖頸露在外面會被發(fā)現(xiàn)痕跡。

    “我想明天就高考。”他貼著她吹彈可破的皮膚說過這句話，離開她脖頸，下一秒，他突然扯開她肩膀的短袖襯衫，張嘴咬在肩頭的血管上。

    第50三場雨05

    秋高氣爽, 大朵大朵的白云從頭頂飄過, 濃郁的桂花香被風(fēng)送往cao場各個角落。

    體委振奮地做完一番激情演說，籃球隊(duì)的男生們?nèi)耸忠粋€紅頭繩，振臂高呼著：“打倒文三！”抱著籃球往籃球場沖。

    許央買了一大袋冰棍, 給留在看臺上的同學(xué)們分發(fā)。

    “早知道包攬全班的冰棍就可以不參加運(yùn)動會，我才不報名?！崩隙畔ドw上攤著一本習(xí)題集, 從許央手機(jī)接過一根冰棍撕開塞進(jìn)嘴里，繼續(xù)低頭寫題, “凈耽誤我刷題?！?/br>
    許央笑笑：“你報的什么項(xiàng)目？”

    老杜嘴里含著冰棍，吐字不清道：“長跑?！?/br>
    長跑挺考驗(yàn)體力和耐力，以老杜刷題的姿勢來看, 他確實(shí)很有耐力, 許央：“加油?！?/br>
    學(xué)校已經(jīng)發(fā)出通知，這次50周年校慶運(yùn)動會全校師生都要參與。

    同學(xué)們心知肚明, 運(yùn)動會過后，以后的體育課九成要被其他科目占滿，換言之, 這次的運(yùn)動會是用高三所有的體育課換來的，大家分外珍惜, 表現(xiàn)踴躍, 幾乎人人都報了項(xiàng)目，拼了命要把時間贏回來。

    許央去報名的時候，體委收起報名表：“沒名額了?！?/br>
    “我沒有勸動秦則初打籃球，以后也不會再勸?！迸麦w委又要她去勸秦則初, 許央堅(jiān)決道。

    “連你也勸不動？”體委嘆氣，“那就算了，反正他原本也不是我們理七的人?！?/br>
    “那我的項(xiàng)目——”

    “真沒名額了?！斌w委把報名表給她，“不信你自己看，都滿了?！?/br>
    許央在男子項(xiàng)目里看見秦則初的名字，對應(yīng)的項(xiàng)目是：【跳高?！?/br>
    “……”

    被震驚到，實(shí)在想不出他跳高的樣子。

    體委：“前幾天你腳不是扭了么，再做劇烈運(yùn)動也不太合適。不如這樣，你給大家買根冰棍降降暑?！?/br>
    許央猶自停留在秦則初跳高的畫面里，隨口“嗯”了聲。

    冰棍發(fā)到一半，發(fā)到張斌跟前。

    “謝謝?！痹S央遞給他一根冰棍。

    上次他在老暴面前幫她解了圍，一直沒機(jī)會感謝他。

    張斌接過來冰棍，靦腆地笑了笑，什么也沒說。待許央給下一個人發(fā)冰棍時，張斌清了清嗓子：“許央?！?/br>
    許央扭頭。

    “加油。”張斌撓了撓頭，說，“高考加油?！?/br>
    許央笑：“會的，你也加油?！?/br>
    秦則初剛枕著臺階瞇了一會兒，懶洋洋地伸了個懶腰坐起來，正好看見許央對著張斌甜笑，瞌睡頓時消了大半。

    換成別的男生他還不會覺得怎樣，偏偏是這個張斌。

    當(dāng)初在食堂門口，那幾個男生跟張斌說什么來著？哦，想起來了，他們說，斌子，你被學(xué)委看上了，就偷著樂吧。

    cao。

    許央拿著最后一根冰棍，看向臺階最高處的秦則初。

    秦則初光明正大看著她。

    “許央，英語作文最晚什么時候交？”有個女生咬著冰棍問。

    “今天晚自習(xí)，交給張靜?！?/br>
    住校的學(xué)生要上晚自習(xí)，晚上九點(diǎn)半下課。

    “許央，你過來。”楊音音神秘兮兮地跟她招手。

    許央瞥了眼秦則初，拿著冰棍走到楊音音跟前。

    “霍向東競賽回來了，拿了個一等獎。”楊音音隔著包裝袋用冰棍敷臉降溫，“運(yùn)動會結(jié)束就是期中考試，聽說，我也是聽說，申請保送名額是按照這次考試成績算的，全校前三十名都可以報名，然后再篩選考試。”

    許央“嗯”了聲，再無其他反應(yīng)。

    “a大確定沒有名額？”楊音音見她興趣不大，問。

    “應(yīng)該是沒有?！?/br>
    “你正常參加高考，秦則初呢？他肯定被保送，不出意外，就是和霍向東一起被保送到清華?！?/br>
    “他要考警校。”許央羞澀地笑了下，“和a大離得不遠(yuǎn)?！?/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