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節(jié)
第48三場雨03 怨過秦川什么都不告訴他, 更多的是悔恨自己為什么錯過這31分鐘。 許央覺得她沒有任何立場來勸秦則初參加校慶籃球賽, 比如——秦川留在這世上的最后一句話就是最喜歡看他打球;再比如——最后這31分鐘,秦川是在“看”他打籃球。 站著說話不腰疼,這些安慰的話她說不出口。連她都知道的道理, 秦則初怎么可能不知道? 許央甚至還想到,或許秦川根本沒有撐夠31分鐘。閉上眼就能想象出那個畫面——秦川聽著秦則初把手機放在衣柜里, 聽著他離開的腳步聲,隨后體力不支永遠闔上了眼睛……一直到半個小時后被人發(fā)現, 他手里還握著保持通話的手機。 空白的31分鐘,可以想象的空間非常多,所以才會痛苦。 下午課的預備鈴響起。 許央問:“還去上課么?” 秦則初捏了捏眉心:“上。” 因為衣服被雨水浸透, 秦則初去宿舍找馬尚飛借校服, 許央先回教室。 在走廊上,碰見了班主任老暴。 老暴盯著許央的雨傘和腳上的小白鞋看了會兒, 叫住她:“許央,你剛在哪里?” 許央倒拎著傘柄,猶豫了會兒:“我在——” “許央一直在幫我解題?!睆埍竽弥槐緯鴱耐饷孀哌^來, “題目太難,沒注意看時間, 聽到預備鈴響才知道要遲到了。怪我, 以后我會留意時間。” 老暴雙手背在身后,低頭看了看他的球鞋:“你們在哪里解的題?” 張斌:“學子橋?!?/br> 學子橋是連接高三ab兩棟教學樓的天橋,露天。 老暴頷首:“下雨天別在外面待太久,鞋子都濕了。” 張斌:“是?!?/br> 老暴:“快上課了, 趕緊進教室?!?/br> 張斌先進教室,許央垂著腦袋隨后進去,心中的猜測定了大半:老暴應該是在cao場看見了她和秦則初,又不太確定是不是他們。 如果不是張斌,老暴問她時,她肯定是說剛從cao場回來。 難道張斌也看見了他們? 秦則初和馬尚飛踩著上課鈴聲進教室,老暴訓了兩句,目光在秦則初身上轉了兩圈,搖了搖頭。 可能就是看迷糊眼了。 許央本來想告訴秦則初,但他這會兒心情不太好,不想拿這件事煩他,再者老暴也沒有發(fā)現他們在一起,問題不大。 想讓他開心,又不知道怎么做他才能開心。 放學時,連綿兩天的雨終于轉停。 因今天下雨,早上母親開車送許央到學校,說好下午放學照常接她。 校門口有積水,許央背著書包出校門左轉,沿著人行道往前走,去找母親停車時慣用的車位。 她看見了邢建軍。 剛開始時沒認出來,只是覺得他有點面熟。沒找到母親的車,視線再掃回來時,又看見了他。 雖然這場雨帶來一絲絲涼意,但也只是消了暑氣,完全沒有到穿外套的時候。他卻穿著一件黑色夾克,皺巴巴的。 頭發(fā)油膩,佝僂著背,一臉兇相。 他跟上一輛單車,走路一瘸一拐。 秦則初雙腿踩地跨坐在單車上,低頭擺弄手機。 男人急急走過去,從袖籠里掏出一把刀。而秦則初完全沒注意到他,拽著耳機線往耳朵里塞耳塞。 許央覺得心臟一秒沖出天靈感。 邢建軍。 “秦則初!”許央聲嘶力竭地喊著他的名字,沖向對街。 同學們的吵鬧聲,汽車緊急剎車聲,人們的驚詫聲…… 許央全都聽不到。 世界像是開啟了靜音鍵,同時一切都慢了下來,像是一場慢鏡頭,她甚至能看得出邢建軍抽刀揮刀的分解動作。 急中生智,扯掉書包朝邢建軍扔了過去。 正中他的腦袋。 邢建軍搖晃了下,腦袋被沉重的書包砸得有點暈。 許央這時已經沖到他身前,邢建軍一手捂著腦袋一手揮了下刀。許央也跟著揮了下胳膊,這才意識到自己手里還攥著把長柄傘。 傘的正確用法,像是被刻在腦子里。 她雙手攥著傘,傘尖胡亂往邢建軍身上捅。 傘就應該這樣用這樣用…… 周圍人群喧嘩。 “許央!”秦則初跳下單車,一個飛腿,蹬著邢建軍的心窩把他踹飛出去兩米。 正是放學,校門口人流量最大的時候。 青春期的男生們一身熱血力量正愁無處安放,送上門一個持刀行兇的男人,他們一擁而上,把邢建軍死死踩在地上。 “秦則初不是個東西!同學們,你們聽我說。”邢建軍躺在地上嘶吼,“他廢了我一條腿,我今天必須廢他兩條腿……” “去你大爺的。”一個男生一腳踩在他嘴巴上,“校門口當街持刀行兇,你跟警察說去吧?!?/br> “報警報警,有人報警了嗎?” “報過了,保安來了?!?/br> 根本輪不到秦則初去收拾他,邢建軍先是被同學們揍了一輪,又被趕來的保安制伏住。 見形勢不利于自己,保安真要把他扭送給警察,邢建軍開始認慫:“我沒有要殺人,那個是我外甥,親外甥,不信你問他,我就是想拿刀嚇唬他一下……” 同學們不干:“我都看見你揮刀了?!?/br> “保安,他的刀在這里?!?/br> “他剛才還口口聲聲說要廢誰誰兩條腿,橫著呢?!?/br> “……” 許央見秦則初無礙,松一口氣,撿起地上的書包,再抬起頭時,如墜萬丈深淵。 母親的車就停在正前方。 黑色奧迪,濱a6xxx。 貼著車膜,看不到車里的情形。 靜靜泊在哄鬧的街面,車輪壓著一處亮晶晶的水洼。 身體內像是被倒灌了一桶冰,許央甚至能聽到心臟一寸寸凍裂的聲音,她一手拎著雨傘一手提著書包,緩緩扭頭。 秦則初正在和保安交涉,沒注意到她。 突然一聲車喇叭。 不知道是不是發(fā)自奧迪車。 所有的勇氣都被這聲喇叭吹散。 許央打了個哆嗦,小腿打著顫,一步步挪過去。 越過人群,秦則初看到許央打開車門,坐了進去。 距離不算近,按理說他根本看不清許央的神情,但不知為什么,許央開車門的剎那,他似乎看到她的手在顫抖。 秦則初扒開人群,扶起地上的單車,飛速蹬車去追。 白色襯衫在洶涌的車流里穿梭,像一朵流云。 奧迪車沒有回宣坊街,右拐到慶豐路,然后緩緩??吭诼愤叀?/br> 秦則初沖過去,單車橫在奧迪車頭,雙腳剎車,眼睛筆直地射進車里。 豆大的汗珠沿著眉骨下滑,流進眼睛里,澀疼。 駕駛門從里面推開,伸出來一只黑皮鞋,踏在地上。 一個男人從車里下來。 許央的父親。 許央推開副駕駛的門,看了秦則初一眼,又匆忙垂下頭。 時間靜止了五秒。 沒人再下車。 許父對上秦則初的目光:“你是?” 秦則初咽了下發(fā)干的喉嚨:“秦則初?!?/br> “有印象?!痹S父說,“我和許央在這里吃晚飯,一起?” 許父指了下“私人小廚”的招牌。 “謝謝?!鼻貏t初淡定地把單車推到飯店門口,一副既來之則安之的模樣。 泊車員過來,許父把車鑰匙遞給他,率先進了飯店。 秦則初等許央走過來,小聲說:“有我在,不要怕。” 許央眼睛里泡了一汪水,拼命咬著唇,跟他一起走過去。 很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