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節(jié)
“你一個成年男人,連個正經(jīng)工作都沒有,你都不怕人笑話,我怕啥?”薛琳真的被這人的神邏輯逗笑了,“我說你啊,別鬧了,來,過來坐,我讓人給你倒杯茶,咱們坐下喝會兒茶,我三姨身體咋樣?” 郭明坐了下來,薛琳親自給他泡了杯茶,他靠在沙發(fā)上翹起了二郎腿,喝了一口之后點了點頭,“你這兒的茶還行,走的時候給我包點兒啊?!?/br> “我一整盒都送你。你別喝瞎了啊,這可是兩千多一斤的大紅袍,別人送我的。” “你這兒還能有差東西?”郭明把玩著茶杯,“我媽跟我說讓我有點自知之明,少上你這兒來找釘子碰,我說琳琳就不是那樣的人,她這人可認了,指定不能卷她哥的面子?!?/br> “我三姨說得對,你上我這兒當經(jīng)理的事,肯定不行。我們這里高級職員人事任免,得上董事會,就你的履歷,肯定通不過?!?/br> “啥董事會???我聽我媽說公司就你一個人的?!?/br> 薛琳一個人確實就是一個董事會,可這事兒能跟郭明說嗎?必須不能啊,“你媽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啊,現(xiàn)在也就是個高級打工的,我啥底細你又不是不知道,憑啥讓我在帝京支應(yīng)這么大的場面啊,我是丫鬟帶鑰匙,當家做不了主?!?/br> 郭明沉思了不到一分鐘就接受了這一“事實”,確實啊,薛琳啥樣他比誰都清楚啊,哪有這么大能耐啊,“那也不行,你得給我安排個工作!我聽說你那個餐廳的經(jīng)理一個月都三千多不算提成,給上三險?!?/br> “我覺得吧,餐廳經(jīng)理這種職位對你來講屈材了,我哥是啥人啊,必須是能自己創(chuàng)業(yè)當老板的,你原來養(yǎng)車不是挺好的嗎?怎么又不養(yǎng)了呢?”薛琳的三表姨和三姨夫兩口子特別能干,一輩子買賣人,經(jīng)濟條件是不錯的,郭明第一次結(jié)婚的時候,他們就給郭明買了一輛大貨車。 “開大貨車太累了,也賺不了幾個錢?!惫鲹u頭晃腦地說道。 “你要是這么說啥也干不了?!毖α論u頭,郭明就是典型的被慣壞了,被寵得不知天高地厚,眼高手低,他mama還指望他能夠光宗耀祖呢?!耙牢艺f,你不如繼續(xù)養(yǎng)車,我聽說咱們那里可以包運輸線了?” “能包了,沒意思,賺不了幾個錢。” “賺多少都是自己的,再說時間自由啊,司機和售票員都是外請的,你每天去客運站轉(zhuǎn)一圈兒就行?!?/br> “那倒也是?!?/br> “三姨那邊我去說,我不信她和我姨夫這些年沒攢下家底?!?/br> 郭明臉色難看了起來,說這么熱鬧,原來是還是一毛不撥,讓他媽掏錢給他買車,在他看來,薛琳別的沒有,一千萬總有吧?分個幾十萬給他不疼不癢的,他好歹也是表哥,“我家沒錢了?!?/br> “不能,你家的實力我清楚得很,我爸媽一直上班賺死工資,三姨和姨夫可以一直沒停下做買賣。要是差個三萬五萬的,我贊助?!比f五萬,也就是她的極限了,在她心里郭明就值這些錢。 “五萬?你打發(fā)要飯花子呢?” “要飯花子還跟我說聲謝謝呢,咋地了,我欠你的?。俊毖α罩苯优淖雷恿?。 郭明眨巴眨巴眼睛,五萬也是錢啊,他腦子里精明的一面終于起了點兒做用,“你不欠我的,你是大領(lǐng)導(dǎo)行不行?我回去跟我媽說,看看買客運公交運輸線多少錢。咋地也得幾十萬吧。” “要是幾十萬你干脆別買,賺不回來?!毖α罩溃I客運公交線說起來就是通過長途客運公司買大客和線路運營權(quán),每天固定的時間發(fā)車往返,到最后算錢。等到以后地鐵越修越遠,大客就沒什么利潤可言了。 “知道了?!?/br> 薛琳從心里嘆了口氣,還得繼續(xù)哄著,親戚,不管什么時候都得安撫,看來這一下午她是別想安生了。 請郭明去外面吃了頓飯,找了間酒店把他安置了,又找人給他買了回程的飛機票,這才把這位爺送上了車。 回頭人家來了電話,二十萬,家里只能湊出十萬來,薛琳同意借十萬,一年之內(nèi)還清,讓三姨寫借條,黃麗英當時就炸了,直接給薛琳打電話,“你看不起誰?。慷际怯H戚,借十萬塊要借條?我們不借了!” 過了不到一天又來陪小心,“那個,借條讓明明給你寫怎么樣?” “三姨啊,錢我本來都給你準備好了,你說不借了,我又花出去了,不好意思啊,你找找別人吧,我聽人說可以貸款的?” 黃麗英直接把電話掛了,郭明那個傻子不明白,黃麗英明白了,薛琳耍她呢。 在家氣呼呼地生了半天的氣,拿起電話挨個兒給親戚打電話扯老婆舌。 這事兒在薛琳的意料之中,她才不在乎呢,親戚們在老家本來就說她啥的都有,有說她給老頭當小蜜人家才給她錢開公司的,還有說她靠上了誰誰誰的,更有說她在外面扯三拽兩好幾個老爺們的,虱子多了不咬債多了不愁,她要是在乎這些事的人,上輩子連五十五都活不到就憋屈死了。 不管樂意不樂意,大過年的,總要回一趟老家,尤其薛琳“光宗耀祖”了,薛長智出了二十萬,族人一共湊了一萬,修了祖墳,還像模像樣地修了個簡單的祠堂。 東北不太講究這個,早年闖關(guān)東的時候,一家家的都是丟了祖譜、祖墳、祠堂的“無根之人”,再加上識字率太氏,很多人最后也就是祭祀一下父母,其余的親人到了小一輩,沒人記得了。 祖墳什么的也無從談起,薛家這次主要也是把祖父母的墳遷近一些,別的親人,找不到的也就請人寫個牌子寫個名字影葬了,連生辰八字都說不全。 只不過這次張秀薇聽說了一件不怎么讓她高興的事兒,報信兒的人是跟她關(guān)系最好的妯娌,薛琳的二伯娘,張秀薇為這事兒,一路上都是陰沉著臉,薛琳問她什么事兒,她也不說。 等快要到地方了,她借口要上廁所,帶著薛琳去“上廁所”,“我告訴你,等會兒你到地方了,別對他們太真心,那幫人沒安好心眼子,不知道誰跟他們說的,你現(xiàn)在發(fā)達了是因為你爺爺奶奶的風水旺女不旺男,他們遷墳就是為了改運,讓新墳地旺男?!?/br> 薛琳瞇了瞇眼睛,上輩子他們整過一回這樣的事兒,不過結(jié)果也一樣,還是要靠她想辦法各種提攜才慢慢一個個越過越好,也不知道是靠墳,還是靠人,“親戚,就那么回事兒?!?/br> “是啊,這次我算看清楚了。你爺爺家也就有限的幾個好人,你姥姥家的人啊……唉……” “媽,你別為這些事兒煩心,咱們家現(xiàn)在條件好了,你跟我爸該享受生活了,以后一到冬天你們就去南方,平時想去哪兒旅游去哪兒旅游,別讓他們抓著影兒,我跟我哥他們還不敢找。那幫人也就是蹭點兒吃喝,還能怎么樣?要是那些認干的,咱們也不是不幫,媽,我給草兒打了五萬塊錢,讓她開了間豆腐店專門給我家供貨。” “知道。”張秀薇點頭,活了幾十年,也應(yīng)該活明白了。 等車到了地方,遠遠的就看見一大群人圍著,那叫一個紅旗招展鑼鼓喧天,連秧歌隊都來了,這——是——怎——么——回——事—— 第75章 衣錦還鄉(xiāng)(一) 薛琳的父親出生的村子叫郭莊, 由此可見郭是這個地區(qū)的主要姓氏,據(jù)說此姓來源是郭絡(luò)羅氏, 此已不可考, 絕大部分村里姓郭的人,戶口本上的民族一欄都是漢族, 這也是歸化之后的普遍現(xiàn)象,沒人提及舊族和舊姓。 薛家是闖關(guān)東過來的一戶人家,在郭家莊繁衍至今,再加上遷徒之類的因素, 現(xiàn)在占了全村四分之一的人口, 也算是大戶,余下的還有其余姓氏的,總之姓郭的人還是占了二分之一強。 在農(nóng)村, 人多力量還是很大的,郭家一度在郭家莊掌握著絕對的話語權(quán),薛家雖不弱,卻也要讓郭家三分, 幸虧薛家的人不知道是遺傳基因比較強還是別的什么原因,都非常會讀書, 薛琳的父親兄弟五個, 除了大哥和二哥還在農(nóng)村之外, 剩下的全考出去了, 薛琳的父親行三,中專畢業(yè)后一路鎮(zhèn)中學的老師, 高升到中學校長。 也算是在地方上比較有話語權(quán)的,再加上薛琳的另外兩個叔叔,混得也相當不錯,一個在銀行系統(tǒng)做到了主任,一個魔都外企工作,說起來薛家也算是有名號的人家了。 可再怎么樣,也沒有繁盛到如今的地步,在這個村子里,雖然已經(jīng)撤鎮(zhèn)并市,成為市里的一員,并且不斷有消息說要拆遷建工業(yè)園,讓村民變市民什么的,但這些消息永遠沒有薛家的那個叫薛琳的丫頭有多發(fā)達更受村民歡迎。 從一個月前薛家的人就大冬天的破土動工了,用薛家老宅的空地蓋起了“祠堂”,又請陰陽先生看祖墳,又翻縣志續(xù)族譜什么的,聽說薛大老板過年要回來祭祖,這下子全村都轟動了,不用說別的,大過年的回來了,看見孩子,晚輩什么的,不得給個紅包啊? 更遠一些的在外地打工的,甚至做白領(lǐng)的也都回來了,不為別的,就為了能沾一下薛總的光,那怕合張影弄到博客上也是不錯的。 更讓這些人沒想到的是,區(qū)里的領(lǐng)導(dǎo)也關(guān)心起了這件事,薛總在全省援建了一百所希望小學,區(qū)里雖然不怎么貧困,但因為是薛總的老家,還是得到了二十所的名額,做到了人口比較多的行政村村都有薛氏希望小學。 現(xiàn)在薛總回來了,區(qū)長怎么可能不來呢? 做為平時看見鄉(xiāng)長就覺得官很大很大的村民而言,區(qū)長,簡直是大得不能再大了,更不用說人家參與進來了,各種設(shè)備都帶齊了,小學生放寒假也從家里挖出來歡迎薛總,光節(jié)目就拍了半個多月,小孩一個個小臉凍得通紅還挺高興的。 一大早到現(xiàn)在迎接薛總,連區(qū)長都親在車上等…… 薛琳見到的就是這樣的場面,她覺得頭皮有些發(fā)麻——倒不是說她沒見過這些,上輩子她也曾經(jīng)“衣錦還鄉(xiāng)”過,派紅包,援建小學,風風光光的,心情激動萬分,可仔細想想有什么意思?他們哪個不知道她實際上是沈樾的棄婦? 什么澤被鄉(xiāng)里,什么善暖人心啊,薛琳只覺得累。 就算是這樣,還是打起精神該握手的握手,該應(yīng)酬的應(yīng)酬,聊了一會兒家鄉(xiāng)的大好形勢,了解了一下希望小學的建設(shè)情況之后,薛琳對區(qū)長告辭了,“這次回來是為了探親祭祖,要上香……” “當然,當然,那我就不打擾了。這是我的辦公室電話和私人電話,保持聯(lián)系?!眳^(qū)長怎么樣也沒墮落到幫薛家人上香的程度,當然了,如果他知道董甜甜平時給薛琳拎包的話,也許他會去上一柱香的,可惜他不知道。 “保持聯(lián)系?!毖α瘴⑿χ褏^(qū)長同志送上了車,這才在薛家人的簇擁“保護”下,到了新蓋好的,還有油漆味兒的祠堂。 不得不說祠堂蓋得比她想像得好,完全的仿古建筑,不是世面上那些唬人的東西,蓋得很講究,很像她在膠東祖地那邊看見過的薛家真正的祠堂。 是的,在上一世,薛琳是尋過根問過祖的,在經(jīng)過查找尋訪之后,真的找到了薛家的來源,他們這一支是一百多年前闖關(guān)東來的,當年三兄弟只留下了長兄一支,拜別了高堂,帶著家庭闖關(guān)東。 二哥留在了遼寧那一帶,他們這一家往更北邊走,到了黑龍江。 不過這些薛琳現(xiàn)在應(yīng)該是“不知道”的。 因為年代久遠,除了薛琳的爺爺,奶奶,太爺爺太奶奶有名有姓有照片之外,余下的全都是些名字。 薛琳的大伯父不知道從哪兒找來的稿子,對著稿子念了一通薛氏子孫薛長智之長子薛鋼,長女薛琳,事業(yè)有成,致祭先祖之類的話—— 薛長智帶著一大家子人,擺上了之前拿來的水果和同族準備好的整只豬、整只羊、整只雞之類的三牲祭禮,很簡單的儀式之后,祭祖完成。 到底是偏遠地區(qū),關(guān)內(nèi)的絕大多數(shù)規(guī)矩已經(jīng)沒人記得了,也就是給活人看而已。 祭祖之后就是宴席,按照規(guī)矩殺了三頭大肥豬,另預(yù)備了酒菜等等,在村里最大的宴席廳備下了流水席,全村人都可以過來吃,不要禮金,發(fā)紅包。 薛琳對這些因為經(jīng)歷過,早有準備,年過六十的,一人五百的紅包,十八歲以下的一人一百的壓歲錢,村長發(fā)錢,薛家大堂哥記帳,領(lǐng)收的人簽個名字。 大家吃得滿嘴油光,數(shù)著錢,別提多樂呵了,背地里免不了議論,薛家本家的人能得著多少。 薛琳則在薛家大伯的炕上蓋著腿,感受久違的熱炕頭,“太舒服了,還是我大爺家的熱炕頭最舒服?!?/br> 薛琳的大爺樂得嘴都合不攏,“喜歡就多住兩天?!?/br> “不行啊,那邊一攤子事兒呢,我就請出一天假來,” 大娘笑了起來,“你是大老板,還要跟誰請假?。俊?/br> “跟員工?。课椰F(xiàn)在是替他們打工,事兒多。” 張秀薇坐女兒旁邊替女兒解釋,“你們不知道,今年三十兒晚上有三名歌手是薛琳公司的,還有電視劇要首播,還要買地皮蓋樓什么的,里里外外一大堆的事兒。我們能多住幾天,薛琳幾個小時就得坐車去機場。” “那也得吃了飯再走,我讓他們上菜?!毖α盏拇竽镎f道,“這回請的是大廚師,專門單給咱們自己家人做的?!?/br> 不管內(nèi)情如何,在這種時候親人永遠是帶著笑臉的,大家在一起也是合樂融融的,雖然都有些心事,但誰都不會在這個時候表露出來。 薛琳坐下沒吃幾口飯,一個個的就帶著人給薛琳認識了,有新娶進門的媳婦,新結(jié)婚的姑爺,新生出來沒多久的孩子,一個個的都要認識一下。 薛琳是新媳婦,新姑爺一人一千紅包,新生兒一人一個金鎖。 剩下的什么的,張秀薇負責,總不能把聚餐搞得太金錢化。 直到薛琳的四叔帶來一個二十出頭的姑娘,“還認不認識meimei了?這是你小妹薛菲?!?/br> “認識!我怎么不認識啊!”薛琳牽著薛菲的手,薛菲長得圓乎乎的,現(xiàn)在還是胖的階段,后期減了肥,超級大美女。 “菲菲過了年就去英國?!?/br> “已經(jīng)定了???拿了哪所大學的offer?” “曼大?!毖Ψ菩÷曊f道,因為胖,她有些自卑。 “很不錯的大學了?!毖α沼∠罄镅Ψ坪孟裆系貌皇锹?,可能是蝴蝶效應(yīng)吧。 “嗯?!毖Ψ仆悼戳艘谎垩α眨诛w快地低下了頭,連回答的聲音都小聲極了。 “你坐我旁邊?!?/br> 一見薛琳喜歡讀書的,五叔家也把兒子拎來了,“還認識你強子弟弟嗎?” “認不出來了,走大街上不敢認了!我咋瞧著他越長越像我爺爺了?”薛琳握著薛強的手,薛強也是個挺好的孩子,長得尤其帥,確實像薛琳的爺爺,薛琳的爺爺?shù)嚼狭硕际莻€帥老頭,薛琳奶奶活著的時候最愛說的話就是你們誰也沒有你爺爺長得俊,沒有一個像他的,都丑。 薛強一米八的大個兒,濃眉毛,丹鳳眼,皮膚比一般的女孩子還白,絕對符合傳統(tǒng)一現(xiàn)代審美的大帥哥。 “沒有你爺爺好看?!毖α盏奈鍕鹫f道,“我看過你爺爺年輕時候的照片,比電影明星還好看。” “我弟弟也比電影明星好看啊?!毖α瘴罩姷氖终f道。 她現(xiàn)在左邊一個右邊一個,都是弟弟meimei。 接下來還有大堂哥家上高中的女兒,上小學的兒子,都來匯報成績之類的,都是非常優(yōu)秀的孩子。 薛琳總共就夾了幾筷子的菜,余下的時間全用來“看人”了,一整天就這么渡了過去,冬日天短,不到下午三點就黑下來了,薛琳直接坐車離開,趕晚上七點的飛機。 在車上薛琳接到了一個電話,是薛菲打來的,“姐,我聽我媽和五嬸悄悄說,祠堂是你的一個叫張少彬的朋友免費給建的,遷墳也沒花什么錢,錢全讓大堂哥給昧下了,其中還有我們家出的五萬?!?/br> “我知道了?!毖α盏箾]指望大堂哥家能廉潔清正不貪不占,但是連親戚的錢都貪,他們不是說親戚們攏共只出了一萬嗎?現(xiàn)在光是四叔家就出了五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