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jié)
八斗點頭,不疑有他,轉(zhuǎn)眼就把小采放進了門。 平凡無奇的小姑娘,頰上還有些細斑,幾步走到她床邊跪下,聲音又輕又快:“剛收到的消息,宮里幾日前進了刺客,那位氣急敗壞在抓人,似乎有意搬出宮來住?!?/br> 花月看了看門口,低聲問:“他傷著了?” “沒有?!毙〔深D了頓,“但宮里丟了個人,好像挺重要?!?/br> 如今的宮闈守衛(wèi)有多森嚴自不必說,能從他的眼皮子底下?lián)迫顺鰜恚堑檬嵌鄥柡Φ拇炭??花月難得地覺得好奇,多問了一句:“是哪邊的人干的?” 小采搖頭:“不清楚,但他們有線索,那刺客落了個玉佩,眼下已經(jīng)作成了畫,讓人四處在找。” 花月聽樂了,行刺者最忌贅物,竟還有人帶玉佩去干夜活,那被抓著也是活該。 “這是圖樣,奴婢也拿了一份來,您看看?!?/br> 抱著看熱鬧的心情,花月打開了卷著的紙樣。 鴛鴦交頸的玉佩,綴著檀香色的絲絳,樣式精巧,也稀罕。 笑著笑著,花月就笑不出來了。 寶來閣的白玉鴛鴦佩。 這是夫人親自挑選、讓李景允拿去送給韓家小姐的信物,那日她親手戴在了李景允的腰上,看著他戴出去的。 摸了摸圖上的花紋,花月瞇眼。 “公子那日出府戴的鴛鴦佩怎么不見了?!?/br> “不見就不見了,也不是什么好物件,俗得很?!?/br> “公子今晚去了何處?” “你一個下人,懂不懂知道越少活得越久?” 李景允的語調(diào)向來是不著正形的,眉梢一挑,眼尾染上輕蔑,便是個不知人間疾苦的紈绔公子哥,兩三句將話岔開,她便真的沒有再追問過。 倏地揉皺紙樣,花月閉了閉眼。 “掌事?”小采疑惑地看著她,“這東西您認識?” “不認識?!?/br> 下意識地否認,花月差點咬著自個兒舌頭。 半晌之后,她才后知后覺地懊惱,否認個什么,又不是她的玉佩,李景允要真做了什么蠢事,那也該他自己受著。 將紙團塞回小采手里,她道:“你們盯著吧,我還要養(yǎng)傷,最近也幫不上忙。” 小采藏好紙團,又打量她兩眼:“您……無礙吧?” 看她一眼,花月皮笑rou不笑:“現(xiàn)在才問這一句,不覺得多余?” 尷尬地垂眼,小采起身,似乎還想說什么,可一眼掃見花月眼里的嘲意,她抿唇,還是默默地退了出去。 屋子里恢復了寧靜,花月重新趴在了軟枕上。 事情進展得很順利,她的命保住了,宮里那位也開始有了破綻,一切都在朝著好的方向前行,至于李景允,他那么有本事的人,不用她cao心。 愉悅一笑,她放心地閉上眼。 可是……半個時辰之后。 花月睜開了眼,眼里毫無睡意。 李景允的玉佩,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宮里? 要真被當成刺客抓起來,那他該怎么辦? 第16章 他在意得很 今日京華下了小雨,李景允許是嫌打傘麻煩,終于老實呆在了東院。他坐在茶榻上沏茶,余光一瞥,就見床上那人眼神專注地看著自個兒,一炷香過去了,動都不帶動的。 眉梢微挑,他晃了晃手里的茶壺:“又想讓爺給你倒茶?” 花月回神,搖了搖頭,目光從他的手臂上掃過,突然關(guān)切地問:“公子的傷可好全了?” 李景允不以為然:“那點小傷,都過去多久了,自然是好了?!?/br> 她點頭,像只是隨口問了問,臉上恢復血色的同時,也恢復了從前掌事的清冷,安靜地趴著,仿佛與世隔絕一般。 李景允覺得莫名其妙,也沒放在心上,繼續(xù)沏他的茶。 可沒一會兒,床上這人又開口了:“公子?!?/br> 李景允不滿地“嘖”了一聲:“你有話能不能一次說完?” 花月抿唇,像是在猶豫,眼波幾轉(zhuǎn),終于還是開口:“您能不能站到床邊來?” 哪有奴婢這么使喚主子的?李景允很不滿,但出于好奇,他還是起身走了過去。 “你想干什……” 話還沒說完,手就被人拉住了,殷花月連聲招呼都不打,徑直掀開了他的衣袖。 手臂上一涼,他打了個寒戰(zhàn),惱怒地低頭就想斥她,結(jié)果目光一垂,就見殷花月專心致志地盯著他手臂上的傷。 李景允:“……” 愈合了的口子,變成了蜈蚣一樣的疤,看著猙獰又恐怖,但凡是個女兒家,都該有兩分害怕的??蛇@人跟個怪物似的,不但不避諱,而且還伸手摸了摸。 溫暖的指腹摩挲在疤痕上,又癢又麻。 渾身都不自在,李景允惱道:“這有什么好看的?!?/br> 花月收回了手,也沒吭聲,就垂著眼眸盯著床弦發(fā)怔,完全沒有要答話的意思。她臉色看起來不太好,人也有些晃晃倒倒的。 疑惑地看她兩眼,他拂了衣袖在床邊坐下,伸手探了探她的額頭:“是不是傷口又不舒服了?” 兀自想著事,花月也沒聽清他說的是什么,含糊地應(yīng)了一聲。 臉色稍霽,李景允嘴角撇了撇,他覺得自己實在沒必要同個病人置氣,她愛看就看吧,反正嚇著的也不是他。 “主子?!卑硕坊呕艔垙埖嘏苓M門,喊了一聲,“有貴客過府。” 李景允斜他一眼:“多貴?” 八斗一噎,傻眼了,掰著指頭算了算,哭喪了臉:“公子,溫公子和韓家小姐有多貴,奴才也不知道啊?!?/br> 溫故知和韓霜?李景允有些意外,這兩人怎么會一道來將軍府? 床榻上“咚”地一聲響,他不明所以地回頭,就見殷花月小臉煞白地抱著撞痛的膝蓋,一雙眼盯著門口的方向,眼神緊繃。 要跟旺福一樣有尾巴,此時就該豎起來了。 看得好笑,他彈了彈她的腦門:“慌什么?” “公子,韓家小姐……”花月聲音都緊了,“奴婢先找個地方避避為上?!?/br> “避哪兒?你下得床了?”李景允一巴掌將她按住,掃了一眼她的后背。 本就沒愈合好的傷,方才不知又扯到了哪一處,潔白的里衣上染紅了一小塊。 “給爺趴好了別動。”他陰沉了臉,“再動一下,我立馬把你送去韓府做丫鬟?!?/br> 花月:“……” 哪有這樣威脅人的,一時都分不清是為她好還是巴不得她死。 貴客很快就進了門,李景允放下了隔斷處的簾子,轉(zhuǎn)身就對上了溫故知那張和藹可親的笑臉。 “三爺今日氣色不錯。” 李景允盯著他看了片刻,突然輕笑,伸手替他理了理衣襟:“托溫御醫(yī)的福?!?/br> 笑意有點垮,溫故知看了看自個兒身后,甚是無辜地朝他搖頭。 不關(guān)我的事啊,我這也是被趕鴨子上架。 他讓去一邊,后頭的韓霜款款上前,朝他行禮:“景允哥哥安好,霜兒聽聞景允哥哥身子不舒服,特地隨溫御醫(yī)一起來看看?!?/br> 李景允斂了笑意,朝她攤了攤手:“看過了,我沒什么大礙,你早些回去?!?/br> 一點情面都不留。 韓霜有點委屈,可想了想,還是上前半步道:“先前伯母安排,說讓小女隨景允哥哥去廟里上香,小女有事耽誤,害景允哥哥久等了。明日廟里有祭祀,不知景允哥哥還能不能帶小女去看看?” 李景允給溫故知遞了杯茶,漠然道:“我房里丫鬟受了重傷,剛撿回半條命,這幾日許是沒空外出,不然回來就得給她收尸了?!?/br> 花月在里頭聽著,倒吸一口涼氣。 這位爺哪會為她好啊,還是巴不得她死! 要是按下不提,時間久了,韓小姐也許就會忘記她這個小人物,放她一條生路,現(xiàn)在倒是好,舊怨上又添新的一筆,韓小姐估計做夢不會忘記找機會把她塞回掌事院。 外面氣氛有些凝固,溫故知見勢不對,立馬道:“我是來給那小丫鬟換藥的,您二位先聊著?!?/br> 說罷,飛快地就躥進了內(nèi)室。 韓霜站在李景允面前,嘴唇咬得發(fā)白:“景允哥哥是在怪霜兒?若霜兒說這件事霜兒不知情,是旁人做的,景允哥哥信是不信?” “不信。” 韓霜眼里噙著的眼淚“刷”地就落了下來。 “都這么久了,你還在怪我?!彼煅剩拔迥昵耙埠?,五年后也罷,你為什么就不肯信我一回?” 李景允沒有回答,外室里只有低泣和嗚咽聲,聽著格外沉重。 花月在內(nèi)室里和溫故知大眼瞪小眼。 她瞪眼,是因為來將軍府也不過三年,壓根不知道五年前這兩位有什么糾葛,聽著似乎有不少故事。而溫故知瞪眼,是因為……“你怎么恢復得這么快?”他咋舌,小聲道,“我還以為至少要十天才能恢復元氣?!?/br> 花月想了想,朝他拱手:“多謝御醫(yī)妙手回春。” “哎,這可謝不著我,我就是一寫藥方的。”他上下打量她一圈,摸著下巴促狹地道,“當真挺水靈,怪不得咱們?nèi)隣斄硌巯啻谝獾煤??!?/br> 花月黑了半張臉:“在意?” “哎呀,一看你就是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溫故知朝她勾了勾手指,讓她湊近些,然后輕聲道,“咱們?nèi)隣斃翔F樹開了相思花,把你放在心坎上疼呢,他說你要有個三長兩短,他也不活了!” 花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