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節(jié)
她也去過華亭找他。 但是就像那天晚上他說的那樣,他讓她別來找他,是認真的。 因為不管她什么時候去找他,他每一次都不在。 到最后,她覺得俞含楓都看出什么了,看到她就會請她吃糖。 他跟她還是有紐帶,她經(jīng)常在各種場合聽到她爸爸或者她mama提到他,她知道他的工作進度,也知道他之前說的要開水果店,也并不是一句玩笑話。 她爸爸說,方永年心死了。 但是她覺得,方永年可能只是想要重新活過,他心心念念想要放棄制藥,只是因為他不想通過這些想起不開心的事。 她在方永年離開的這大半年時間里,零零散散的聽說了方永年之前所有的事。 從一開始的震驚到心痛,再到無助。 她并不知道要怎么安慰方永年,因為她清楚方永年并沒有把她放在心上,她的安慰對方永年來說無足輕重。 她開始每天給方永年發(fā)微信。 流水賬一樣的告訴他她今天做了什么事,她考試考了多少分,鄭然然又仗著聰明欺負隔壁班的混世魔王。 她開始每天晚上睡覺前跟方永年說晚安。 一天一個表情包,唯一不變的就是那句用語音發(fā)出去的晚安。 她知道她在這樣日以繼夜無法得到回應的思念中,慢慢的有了變化。 她變得不那么急。 她變得偶爾會喜歡安靜,安靜的時候,她會想到他們離別的那個晚上,方永年在面館里看著她擦臉時眼底隱約的笑意。 她突然覺得,喜歡,沒有什么值得不值得,也不需要任何回報。 她開始明白,喜歡的深了,有些心動會慢慢的變成痛。 心痛他一個人經(jīng)歷了那么多事,心痛他曾經(jīng)住過的毛坯房,心痛他的溫柔,也心痛他因為她的死纏爛打,眼底的無奈和隱忍。 “我可能愛他?!鄙倥谀硞€黃昏和她的好友坐在cao場邊,眼底的情緒,從濃烈變得堅定。 鄭然然看著好友的側(cè)臉。 黃昏的夕陽在少女的臉上濃艷成了一幅油畫。 沒心沒肺陸一心,膽子大到隔壁班的混世魔王都害怕的陸一心,在她十九歲的那一天,模模糊糊的,摸到了愛情的形狀。 方永年最近這一個多月基本都是睡在公司里的,三個并行項目,雖然陸博遠幫他承擔了一大半的項目管理工作,其他瑣碎的雜事也仍然讓他煩不勝煩。 仿制藥要上市,必須要具有原研藥完全相同的活性成分,相同的含量、相同的藥效,有很多公司為了成本問題,會忽略掉一些次要指標,或者采用低成本的制藥工藝。 而方永年,幾近變態(tài)的要求所有從他們公司出去的仿制藥,必須全部一致,甚至每一次壓片都會再來一次耐受研究和片劑的藥代動力學研究。 他在藥品數(shù)據(jù)造假上面,完全零容忍。 這樣一來不但項目組的人怨聲載道,連他自己也已經(jīng)幾乎失去了所有休息時間。 晚上十點半,他摘下眼鏡揉了揉酸痛的太陽xue。 手機屏幕亮了一下,因為震動在桌面上滑動了半厘米。 方永年解鎖手機,不出意外的看到了陸一心的微信。 一只□□的卡通小豬,重點部位用紅紅綠綠的花遮住,很猥瑣的在屏幕里沖他扭屁股。 再后面,就是她的語音。 將近一年時間,她每天都在這個時候發(fā)語音給他。 只有兩個字:晚安。 陸一心有些軟糯有些甜膩的嗓音,每一天都發(fā),每一天的語氣都不太一樣。 方永年聽了整整一年的晚安,慢慢的開始能分辨出這丫頭那一天的心情到底是好是壞。 像今天,就顯得很失落。 方永年放下手機。 她很聽話,那天晚上之后,他們之間真的再也沒有了之間。 她來華亭找他的時候,他刻意避開了幾次,敏感聰慧如劉米青,肯定能猜到什么,所以再后來,陸一心幾乎就再也沒有來華亭找過他。 她也沒有再問他化學題,只是每次月考的時候都會把她的成績單發(fā)給他。 她成績很穩(wěn)定。 陸博遠在炫耀自己家庭的時候,會事無巨細的炫耀陸一心所有的事情。 所以他知道陸一心已經(jīng)穩(wěn)定在了年級前十五,皮猴子一樣的她現(xiàn)在越來越懂事,甚至會幫她mama做面點。 他有時候覺得這樣很好。 他和她之間的羈絆就隨著這樣一天又一天的晚安,慢慢的變淡,陸一心慢慢長大,他慢慢變老。 等她再也不給他發(fā)微信的時候,就代表陸一心徹底走出來了。 或許,他還能有機會看到陸一心長大嫁人。 或許,到時候他可以包個巨大的紅包給她。 那個聲稱要把凍成冰塊的蝦爆鱔丟到他身上的小姑娘,也終于披上了紅嫁衣。 他在工作空閑的時候,偶爾會這樣想。 然后,自己逗笑自己。 他過去所有的回憶都因為吳教授變得晦澀不堪,唯有陸一心,在記憶中始終戴著鮮紅的紅圍巾,成為他記憶里唯一的色彩。 她的所有,都是美好的。 包括她小時候又哭又鬧擦在他身上的鼻涕,包括她長大后躲在車后備箱差點把他嚇出神經(jīng)病的尖叫。 他又揉了揉太陽xue。 手機再一次亮了一下,因為震動滾動了半厘米。 方永年皺眉。 微信再一次有了未讀消息,還是陸一心。 這一次不是語音。 很短的一句話,卻用了很長時間才發(fā)出來:“生日快樂,方叔叔?!?/br> ☆、第50章 第五十章 他應該回一句謝謝的,于情于理。 方永年拿起了手機, 又放下。 其實如果他完全問心無愧, 他的避嫌不至于做的那么徹底。因為說穿了, 那只不過是少女單方面的追逐,雖然陸一心這個人莽得很, 偶爾會弄得他很狼狽,但是他也不至于避她避成這樣。 糟就糟在, 他并不是完全的問心無愧。 分別那天, 她發(fā)著抖拽住他袖子的那個瞬間, 在他的記憶里被定格了。 那碗面是計劃之外的。 所以他必須得更加小心, 以免產(chǎn)生太多計劃外的東西, 以免因為自己的被感動,產(chǎn)生更多不該產(chǎn)生的情感。 比如,有些憂心她今天晚上那聲晚安, 為什么聽起來那么失落。 方永年又一次打開了筆記本, 盯著電腦屏幕半晌, 頗有些煩躁的把再也沒有亮起來的手機丟進了抽屜里。 “永年……”第二天中午吃飯的時候,陸博遠端著餐盤推門進了他的辦公室, 一臉的欲言又止。 方永年抬頭。 公司每天中午準備的午飯都是他找人定做的,菜色不錯,只是他經(jīng)常會錯過飯點。 再好吃的快餐,捂在塑料盒子里一個小時也會讓人喪失味覺。 他合上筆記本, 看了一眼陸博遠餐盤里的菜色。 又錯過了…… “你晚上有沒有時間?”陸博遠猶猶豫豫的。 方永年微微蹙眉:“什么事?” 公司上半年招了一批實習生進來, 陸博遠看不慣現(xiàn)在年輕人用嘴做事的習慣, 發(fā)了好幾次火了。 方永年想著,這幫人就只留下幾個真正做事的,剩下的再招好了。 他也看不慣那幾個天天碎嘴一到做事就推三阻四的年輕人。 “晚上一心要過來。”陸博遠皺著眉,“可今天有批輔料到,我得盯著?!?/br> 因為方永年的堅持,他們做的仿制藥選擇的都是專業(yè)藥物輔料供應商,甚至還會進一步考察輔料的技術(shù)參數(shù)以及與藥物制劑的相容性。 這種事情,方永年向來都不放心讓除了陸博遠之外的其他人盯著。 “我去盯著吧,你晚上早點下班。”方永年揮揮手,看起來毫不在意。 心里卻忍不住小小的疑惑了一下,今天并不是周末,陸一心已經(jīng)快要高考了,這個時間點來華亭…… 再聯(lián)想到她昨天晚上的失落…… “她這個時間來華亭干什么?”還是忍不住問出了口。 “還不是她那個好朋友鄭然然……”陸博遠煩躁的搖搖頭,“大人的事情扯到孩子,真是作孽。” 方永年:“?” “是這樣的……”既然已經(jīng)打開了話頭,陸博遠索性放下了餐盤,“我本來是想讓你去接一心的?!?/br> “鄭然然的mama再嫁了,也不知道跟鄭然然說了什么,她就離家出走了?!?/br> 陸博遠不怎么管孩子這些事,從劉米青那里聽來的只言片語隨便組織了一下,斷斷續(xù)續(x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