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振這下總算是聽出了他話里的諷刺意味，不由悻悻然摸了摸鼻子，老老實實地道：“是，父皇教訓得是，兒臣知錯。”

    太子笑著解圍道：“興許是三弟公務繁忙，不過還是身體要緊，要注意勞逸結(jié)合才好。”

    靖光帝瞥了趙振一眼，顯然他并不相信這話，但是顧及太子面子，到底是沒有繼續(xù)說下去，趙振抬起頭來，望了望太子，太子回以一個溫和的笑，趙振扯了扯嘴角，不動聲色地轉(zhuǎn)開了頭。

    這一切都落在了趙羨的眼中，他輩分是最小的，這種場合，他一向是坐在最角落的位置，若是話頭沒有遞到這里來，他輕易不會開口說話，樂得自在。

    不知是不是因為去年的事情，靖光帝倒對這個兒子上了些心，沒說幾句，便問趙羨道：“朕記得，你去年是在禮部辦差？”

    趙羨沒想到他會問起這個，心中訝異，但還是恭敬答道：“回父皇的話，兒臣去年確實是在禮部任右侍郎一職。”

    靖光帝斜睨著他，道：“你這右侍郎才做了半年的光景，后來還被撤了，換了濮登海頂上?！?/br>
    趙羨：……

    旁邊的趙振噗嗤笑出聲來，眼里的幸災樂禍顯然是忍不住了，趙瑢搖了搖頭，表情不贊同地看了他一眼。

    果然，靖光帝挑起眉，扭頭就訓斥他道：“你笑什么？你光是去年一年就被御史彈劾了二十六次，有十一次是因為夜宿青樓，八次是因為對待手下兵士太過暴虐嚴苛，六次是因為肆意攻訐謾罵朝廷官員，竟然還有一次是因為強搶民女？！”

    “老趙家就沒出過這么丟臉的事情！彈劾你的折子在朕的遠上堆了有一尺高了，你自己去看看！你還好意思笑？”

    趙振嘴角抽了抽，連忙道：“父皇，那一次兒臣可以解釋——”

    “朕現(xiàn)在不想聽了，”靖光帝瞥了他一眼，任性而殘忍地道：“劉春滿，待會去把那二十六道彈劾安王的奏折拿給他，讓他回去抄個五十遍，算是今年的年初禮了?！?/br>
    趙振頓時頭大如斗，他此生最恨的就是拿筆桿子，少年時候讀書還把授講的太傅氣昏厥過去，從此看見他就繞道走，這回靖光帝可算是拿著他的命脈了，御史彈劾的折子，通篇廢話，又臭又長，還要抄五十遍？

    還不如干脆抽他五十板子來得好！

    趙振一張俊臉青黑如鍋底，還要咬著牙道：“兒臣叩謝父皇恩典?！?/br>
    那模樣簡直滑稽極了，在場的幾人都忍不住想笑，卻又覺得他可憐，太子輕咳一聲，趙瑢移開了眼，不去看他，趙羨抬了抬手，勉強遮了一下唇角的笑意。

    正在這時，忽聽靖光帝又叫他的名字：“等年初七一過，你就去刑部做事吧，正好刑部的左侍郎告老還鄉(xiāng)了，你去頂個缺。”

    趙羨瞬間笑不出來了。

    第48章 第 48 章

    第48章

    到了中午，宮里要擺宴, 太子趙叡與壽王趙瑢都帶了正妃來, 就連趙振也帶了一名側(cè)妃，倒是只有趙羨孤零零一個了, 看起來頗有些清冷。

    趙振見了這般情景, 自然不肯放過這個嘲他的機會, 笑著問道：“四弟, 你的那位準王妃呢？怎么還捂在府里, 不讓她見人？”

    趙羨嘴角輕輕一扯, 露出一個不冷不熱的笑，答道：“她不愛見生人?！?/br>
    趙振長眉微挑，不贊成道：“這可不行, 到底是堂堂王妃, 怎么能怕見生人？”

    他說著, 忽而又笑：“不過說來也是有意思得很, 四弟這位王妃連祖廟都沒進過的，名聲就已經(jīng)傳遍了整個京師, 就連我也有所耳聞，如此看來, 倒是個厲害的人物?！?/br>
    聽了這話, 趙羨眼神微冷, 但很快, 他的神情便恢復如初, 正色道：“那些都是愛嚼舌根的下作人, 以訛傳訛，胡亂造謠中傷，三皇兄向來英明睿智，想必不會相信這種愚詞?！?/br>
    這話卻是在暗嘲他蠢了，趙振被他反將一軍，不由一噎，正欲繼續(xù)譏諷，卻聽趙瑢和氣地打圓場：“好了，三皇弟，你少說幾句?！?/br>
    趙振哼笑一聲，卻是果然沒再說了，他性格向來桀驁不羈，旁人的話說十分，他是半個字都聽不進去，倒是趙瑢說了，他能聽得進三分，大概是因為趙瑢讀書多的緣故。

    好容易等到宴飲結(jié)束，已是下午時候了，趙羨去了一趟太醫(yī)院，找到了趙瑢提起過的張院判張才斗。

    張院判是個四十來歲的中年人，瘦長臉，山羊胡子，面容清癯，見了趙羨連忙拱手行禮：“下官見過晉王殿下?！?/br>
    趙羨抬了抬手，道：“不必多禮，張院判，本王來找你，是想問些事情?！?/br>
    張院判道：“王爺請講?！?/br>
    趙羨想了想，問道：“你可會解毒？”

    張院判謹慎問道：“毒各有不同，不知王爺說的是哪一種毒？”

    趙羨道：“蠱毒，你會不會解？”

    張院判愣了一下，遲疑道：“下官習醫(yī)數(shù)十年，倒是沒見過王爺說的蠱毒，不知能否詳細描述一番？”

    趙羨回憶片刻，搖頭道：“我還從未見蠱毒發(fā)作過，但是中了這毒的人，背上會有一朵花的圖案，還需要每過三個月，以蛇毒壓制蠱毒，使其毒性互相抵消，否則蠱毒便會發(fā)作?！?/br>
    張院判從未聽過這種奇怪邪性的毒，駭然道：“要以蛇毒壓制？這等以毒攻毒的法子，一次兩次還好，若是時間長了，誰能受得??？怕是鐵打的身子也要被耗空了去。”

    聞言，趙羨腦中便立即閃過姒幽受蛇毒折磨時的痛苦模樣，心中頓時一痛，如有萬千根針同時扎入似的，他低聲道：“張院判可有辦法解這種毒？”

    張院判猶豫著道：“下官習醫(yī)至今，已四十年有余，卻從未聽過這毒，實在不敢給王爺準話，不過……若是讓下官親自把脈診斷，或許會有所應對之法?！?/br>
    他沒有把話說死，已經(jīng)是給了趙羨些許希望了，他不再遲疑，立即道：“那就請張院判動身，隨我去王府一趟吧?！?/br>
    ……

    晉王府。

    暖閣之中溫暖如春，暖意融融，姒幽盤腿坐在地上，面前放著一個矮矮的桌幾，桌幾上放著幾根竹管，都是新鮮砍下來，未打磨過的，上面還沾著點點水珠，青翠可愛。

    她手里拿著刻刀，一點一點地雕琢著竹管上的花紋，寒璧等幾個丫鬟就在一旁候著，聽候傳喚。

    不過姒幽一般不使喚她們，要喝茶倒水之類的小事，她自己就做了，倒讓丫鬟們覺得自己多余起來。

    明月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著姒幽手里的竹管看，上面的花紋分外流暢，渾然天成，再看姒幽的手指，靈活無比，她忍不住驚嘆道：“娘娘刻得這個，真好看，是做什么用的？”

    寒璧倒是想起了姒幽從前喜歡擺弄的那些竹管，遂低聲答道：“不知道，是裝什么東西的吧？”

    依稀記得那些竹管都是有蓋子的，扣得嚴絲合縫，里面應該是放了什么東西，偶爾還能見姒幽把它們別在腰間，隨身帶著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