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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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閉的大殿門終于被打開了,身著祭司服的姒幽出現(xiàn)在門口,燭光從她身后映照出來,叫人看不清楚她面上的神色。 姒幽掃了一遍寂靜的人群,面具在火光下顯得猙獰無比,乍一看,他們就像是從地獄之中爬出來的鬼怪一般,不似人間。 有幾個人動了,他們?nèi)チ舜蟮顑?nèi),抬出了一個巨大的木籠,籠子上罩著一層黑色的布,里面便是人牲了。 在籠子出現(xiàn)的那一剎那,姒幽明顯感覺到人群有了異樣,他們紛紛轉(zhuǎn)頭,盯著那籠子看,像是渴血的妖怪,盡管帶著面具,空氣中那種近乎于病態(tài)的狂熱卻是無法遮掩的。 “鬼怪們”開始興奮起來了。 他們到底在興奮什么呢?姒幽漠然地想,是興奮于即將看到鮮血,聽到慘叫和哀嚎嗎? 真想揭開那些人的面具,看看他們丑陋的、如同獸類一樣的臉孔。 黑布被揭開了,露出了籠子里的人牲,男子身形挺拔,頭上竟然也帶著一個猙獰的面具,他被堵住了嘴,嗚嗚地哀叫著,像是在拼命求饒。 “鬼怪們”都略微怔了一下,因為以往的人牲都是沒有帶面具的,不知為何今年有些不同,但是轉(zhuǎn)念一想,這是新祭司上任,說不定是得了母神的旨意。 于是所有人都默契地沒有作聲,在他們看來,只要有人牲就夠了,戴不戴面具都無所謂,母神會滿意的。 人牲被他們從籠子里抓了出來,像待宰的牲畜一樣被牢牢地綁在了祭壇上,一個“鬼怪”手里拿著刀,站在一旁,恭敬地問姒幽道:“可以開始了嗎?” “它”刻意壓低了聲音,粗啞無比,叫人無法分辨出來原本的音色,只覺得很是熟悉,不知究竟是誰。 姒幽望了他一眼,淡聲道:“開始吧。” 她說完,伸手揀起了供桌上的小錘來,說是小錘也不盡然,那只是一根羊角打磨而成的棍子罷了,入手分量很重,敲擊在銅磬上,發(fā)出清脆悠遠的聲音,在夜色中傳蕩開來。 就仿佛發(fā)出了某種訊號一般,下方安靜片刻,眾“鬼怪”開始唱起了祭詞,所有人都一樣,或掐著尖細的嗓音,或刻意壓低了聲音,高低不一,齊聲吟唱起來,此時此景,詭譎異常,叫人見了心中發(fā)寒,恍惚以為自己來到了地獄。 銳利的刀鋒毫不留情地劃過柔軟的皮膚,被綁住的人牲吃痛,開始嘶聲哀嚎起來,拼命地掙扎著,嘴里嗚嗚直叫,仿佛在哭泣求饒。 姒幽垂著眼,望向地面,到處都是深色的人影交錯,扭曲得像是一群惡鬼們的狂歡。 她心想,這人叫得這么痛苦,當年的桑兒是不是更痛呢? 阿姐!桑兒好痛! 救救桑兒! …… 姒幽猛地捏緊了手中的權(quán)杖,那痛苦的哀嚎和著祭詞在耳中穿過,卻并沒有令她有絲毫的輕松暢快。 心里像是住著一只巨獸,一口一口,吞噬著她的心,自始至終,令她不得解脫,在仇恨之中反復(fù)煎熬。 或許這痛苦要持續(xù)到她死去的那一刻吧。 姒幽木然地想著,目光微微抬起,往上方看去,晶瑩純白的雪花如鵝毛一般,看起來美好至極,一片片飄落在這荒唐而充滿罪惡的泥濘人間。 大祭祀禮仍在繼續(xù),此刻的大殿中大門緊閉,只能聽見外面的祭詞吟唱聲,隱約傳來,倒在地上的男人動了動,慢慢地睜開了雙目,坐起身來,竟是本該作為人牲出現(xiàn)在大祭祀禮上的趙羨。 從老祭司要求供奉人牲的那一刻起,姒幽便有了這個計劃,李代桃僵,在祭祀禮開始之前,用姚邢換下趙羨。 因為所有人都帶著面具,所以也就無人發(fā)覺姚邢不見了,若最后不是姚邢進來催促,姒幽也會隨便抓一個男子來頂替趙羨,只能說,姚邢的運氣實在不怎么樣。 趙羨站在大殿里,隔著門窗,看向姒幽所在的位置,隔得太遠,他只能望見一道剪影,纖弱而堅韌,像雪中的青竹。 他站了一會,推開了側(cè)殿的門,從容離開,借著漆黑的夜色,穿過了長長的走廊,到達了祭司堂最左邊的屋子,一點微弱的燭光從窗戶里透出來,顯然是有人在里面。 趙羨伸手推開了門,一眼便看見了地上坐著的老人,她干瘦的身體裹在黑色的斗篷中,如同一具失去了生命的骷髏。 第28章 第 28 章 第28章 空氣中充滿了血腥氣, 火把烈烈地燃燒著, 發(fā)出輕微的噼啪聲響,火光跳躍, 把影子拉得長長地搖晃著,看上去頗有幾分詭譎,伴隨著祭詞的吟唱聲,竟讓人生出一種莫名而詭異的興奮感。 鮮紅色的血液順著祭壇地上的淺淺溝壑蜿蜒流淌著,沒多久便凝固成了暗紅色,像一幅古怪而潦草的畫。 被綁縛在木樁上的人牲早已經(jīng)沒有力氣叫喊了, 他的喉嚨里呼哧呼哧喘氣,像是破了的風(fēng)箱, 聲音粗啞難聽, 大片大片的白色熱氣從口中吐出來, 在寒冷的夜色下分外顯眼, 很快便消散了。 姒幽就這么打量著他,手中的羊角小錘仍舊一下一下地敲擊著銅磬, 應(yīng)和著祭詞的吟唱, 眼里沒有一絲情緒, 如同被冰雪覆蓋住了一般,只是那些狂熱的“鬼怪”們沒有一絲察覺。 祭詞吟唱完畢,姒幽扔下了羊角小錘, 緩步走到祭壇中央, 那里擺放著一個巨大的柴堆, 足足有半人高, 這些柴都是澆了油的,縱使在這種潮濕的大雪天氣,也能燃燒起來。 姒幽舉起火把,往那柴堆中擲去,呼啦一下,火苗躥了起來,整個柴堆被點燃了,映亮了夜空,也將“鬼怪”們的面具折射出明暗不一的陰影來。 姒幽回到供桌旁,那里擺放著一個陶罐,罐里裝滿了水,她端著那陶罐,繞著火堆一邊走,一邊以手蘸水,灑向祭壇四周,口中吟唱著晦澀難懂的禮文。 直到三遍過后,姒幽停下,將陶罐中的水全數(shù)潑入了火堆之中,只聽嗤啦啦幾聲爆響,那火堆的火苗竟然再度躥高了! 人群紛紛跪下,他們再次高聲吟唱起祭詞來,歌頌著母神,以一種虔誠無比的信徒姿態(tài)。 姒幽冷眼旁觀著,仿佛事不關(guān)己的局外人,冰冷的目光自人群中慢慢逡巡而過,最終望向那熊熊燃燒的火堆。 一聲費力的喘氣在角落中響起,這并沒有打斷祭祀禮,也沒有引起族人們的注意,他們依舊跪拜著,口中高聲地吟唱。 但是緊接著,喘氣聲與咳嗽聲同時響起,接二連三,從人群中的各處傳來,甚至有人咚地一頭栽倒在地。 這下所有的人都發(fā)現(xiàn)了不對勁,祭詞吟唱的聲音漸漸停了下來,他們驚疑不定地四處張望,不知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跪在最前面的一個人站起來,看身量是個婦人,她轉(zhuǎn)過身去,刻意壓低的聲音很沉:“怎么回事?” 一個尖細的嗓音答道:“有人暈過去了?!?/br> 婦人很是不悅,道:“拖出去,不要打斷祭祀?!?/br> 話音才剛落,又是咚的一下,接連響起,這一會同時暈了兩個,所有人都發(fā)現(xiàn)了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