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慎一怔。

    他與甄好說了外敵來犯的事情，可是卻沒有提過靖王的。

    裴慎醋溜溜地說：“倒是讓夫人猜到了一些，今日上早朝時(shí)，靖王主動請?jiān)敢獛П?zhèn)壓外敵，可皇上還沒有定下人選。素聞靖王殿下風(fēng)流，也不知道帶兵打仗行軍布陣的事情有幾成勝算?！?/br>
    甄好心中想：十成。

    她知道，靖王會帶兵出征，最后成功將外敵打退，只是運(yùn)氣不好，偏偏自己中了瘴毒，大軍凱旋而歸，帶回來的是靖王的遺體。

    不過事情提前了幾年，也不知道是否會有什么變化。

    甄好想了想，說：“靖王殿下應(yīng)當(dāng)是可以的?！?/br>
    裴慎：“……”

    裴慎心頭一梗，十分勉強(qiáng)才讓自己泛著酸意的話咽了回去。

    ……

    皇帝早已經(jīng)下定了決心，那日之后，便將好幾人叫進(jìn)了宮去，商討打退外敵的事情，裴慎也在其中，與幾位大人一塊兒商量了許久，也與謝瑯見了好幾回面。

    最后不出意外，皇帝果然是決定了靖王帶兵出征，

    既然決定了要出兵鎮(zhèn)壓，外敵來犯的事情也瞞不住百姓們，很快，京城的百姓們便陷入了無名的慌亂之中，甄好感受到的最為明顯——她鋪?zhàn)永锏纳饷黠@變差了許多。

    就連秦云也有些擔(dān)心：“咱們都許多年沒有打過仗了，這好端端的忽然傳出這個消息，如何能讓人不擔(dān)心，就連糧店最近的客人都多了不少，來咱們鋪?zhàn)永镔I首飾的人也少了。我聽說，不少大人都主張想要講和。”

    甄好氣定神閑，反倒是不慌：“那進(jìn)的貨物就暫時(shí)減少一些，等這仗打完了，百姓們也就不慌了。不過是個邊陲小國，陛下忍讓了那么多年，如今人家可都打上門了，哪里被欺負(fù)了，還要反過來再送錢送糧討好講和的道理？只等陛下派兵出征，將那些外敵趕走，讓他們以后也不敢再犯，百姓們這才能生活的安定。”

    秦云想想，倒也是這個道理。

    換做從前，她還會想著要支持講和，可如今都吃過了一回虧，她也知道，面對厚顏無恥不要臉皮的人，忍讓不過是助長他人的威風(fēng)。臉都湊到面前來了，哪里有不扇巴掌的道理？！

    只是……“也不知道這場戰(zhàn)事何時(shí)才能結(jié)束，若是不結(jié)束，咱們鋪?zhàn)拥纳庖埠貌涣?。?/br>
    “慌什么?！闭绾面?zhèn)定地說：“咱們的大主顧可不是普通百姓們，不論到了什么時(shí)候，諸位夫人也不會讓自己過的落魄，你只再等幾日，等大家都知道了這消息，咱們的生意很快就又要來了?！?/br>
    秦云將信將疑。

    她的經(jīng)驗(yàn)到底是不如甄好多，果然，過了些日子，百姓們都知道了這個消息，同時(shí)也知道了那些外族的所作所為，聽聞了他們做的那些過分的事情，而后百姓們又齊齊振奮起來，激動得支持皇帝的想法，要將欺負(fù)到他們頭上的外族打回去！

    那不過是個邊陲小國，先前是他們大度，不與人計(jì)較，可如今是那些外敵蹬鼻子上臉，他們雖說不愿打，可也沒有被人按著腦袋欺負(fù)的道理！他們國力強(qiáng)盛，又如何能怕了那些敵人？！

    百姓們都冷靜了下來，在剛開始的緊張過去之后，又開始在乎自己的衣食，先前囤了一波糧食在家中，這會兒春天快到了，又開始上門來□□衫的料子。

    非但是普通百姓，連其他官員的夫人也頻頻上門來，只想與甄好多打聽一些消息。如今裴慎是受皇帝看重的重臣，此次攻打外敵之事，他也被不停叫進(jìn)宮中，他便是消息最靈通的人了。

    但實(shí)際上，關(guān)于這件事情，甄好知道的也不多。

    她知道的更多是來自于上輩子的記憶，反倒是這輩子，裴慎除了剛開始與她提了一句之外，后來也就再也沒主動說起過。

    甄好被問的多了，回去之后，也忍不住去找裴慎打聽此事。

    裴慎面色鎮(zhèn)定：“陛下已經(jīng)決定了讓靖王殿下出征，如今正在調(diào)集糧草，再過幾日，靖王殿下就要出征了?！?/br>
    甄好點(diǎn)了點(diǎn)頭，說：“是靖王殿下的話，此次出征定能大獲全勝?！?/br>
    裴慎：“……”

    思及謝瑯上輩子的下場，甄好猶豫再三，又對他說：“我還得要你幫我向靖王殿下帶句話?！?/br>
    裴慎：“……”

    他酸溜溜地道：“夫人何時(shí)又與靖王殿下有了聯(lián)系？”

    “我是女眷，有話也不好與靖王殿下直說，你平日里與靖王見得多，說的也方便一些?！闭绾脹]察覺出他的不對勁，道：“此次靖王出征，是去嶺南濕熱之地，除了外敵之外，還得讓靖王殿下多注意當(dāng)?shù)丨h(huán)境，我聽說那兒瘴毒橫行，一不小心就要沒了性命。若是方便，多帶些藥材去，也有備無患?！?/br>
    “……”裴慎說：“夫人可當(dāng)真關(guān)心靖王殿下！”

    甄好道：“事關(guān)性命安危，若是他能記住就好?！?/br>
    “……”

    裴慎心里頭咕嚕咕嚕冒著酸溜溜的泡，只感覺一陣酸味涌到了嗓子眼，他不開口，反倒是感覺酸味逆行，五臟六腑都攪和在一塊兒，又酸又疼。

    靖王好不好他不知道，反正他是有點(diǎn)不太好了。

    裴慎深吸了一口氣，才說：“夫人的關(guān)心，我會如實(shí)轉(zhuǎn)告的。”他在‘關(guān)心’上加了重音。

    甄好渾然不覺，還松了一口氣：“你千萬要記得?！?/br>
    裴慎：“……”

    第150章

    謝瑯帶兵出征大日, 朝中百官都出來送別，大軍從京城的主干道的經(jīng)過, 街道兩盤站著無數(shù)百姓，目送著他們離開。

    眾人一路把人送出了城門口, 裴慎站在百官之中, 目送著軍隊(duì)遠(yuǎn)走，回頭看見甄好與秦云就站在不遠(yuǎn)處，他與身旁人說了一聲，連忙穿過人群去尋甄好。

    “夫人。”裴慎叫住了她：“你怎么也來了？你什么時(shí)候來的？”

    “聽聞靖王殿下出征，京城里頭不少百姓都來了, 我與秦姑娘也來湊湊熱鬧, 這次剛到這兒沒多久, 也沒見著靖王殿下的面。”甄好道。

    裴慎面色不顯，只是說：“夫人鋪?zhàn)永镞@么忙, 還特地來送靖王，也不怕耽誤了鋪?zhàn)永锏氖虑?？?/br>
    “鋪?zhàn)永镉衅渌镉?jì)看著, 這會兒大家都來送靖王，也沒什么事情?！闭绾谜f：“倒是你，你還有公務(wù)在身, 我就不打擾你了。”

    甄好說完，便想要與秦云一塊兒回鋪?zhàn)永?，只是她的話音才剛落下，就先被裴慎抓住?/br>
    裴慎看了秦云一眼，秦云便了然地站到一旁去, 不聽小夫妻倆的悄悄話。

    “怎么了？”甄好目露困惑。

    裴慎附到她耳邊，悄聲說：“夫人，靖王走了，之后你可就不能再想著他了。”

    甄好一時(shí)啞然。

    “我又何時(shí)在想著他了？”

    裴慎心想：如何沒有？

    從靖王接差事之前，甄姑娘便篤定靖王能做到，等皇上決定好是靖王之后，甄姑娘更是相信靖王此次會順利將敵人打退，這也不說，所有的百姓都這么想，可甄姑娘還又關(guān)心靖王的身體，還關(guān)心他到了嶺南之后，是否會不適應(yīng)那邊的氣候？

    裴慎心里頭酸溜溜的，這些日子與靖王碰見時(shí)，更是看他不過眼。

    甄姑娘非但惦記著靖王，還要他來轉(zhuǎn)告關(guān)心，這樣不說，調(diào)集糧草的事情也有戶部的一份，甄姑娘又讓他在糧草之中對備些藥材，前前后后，可是為靖王飛了不少心思。

    那靖王是什么人？不過是一個外人而已，何至于甄姑娘這般上心？

    再之前，有這樣待遇的人也只有他而已。

    如今靖王總算走了，沒了覬覦自己夫人的混賬，裴慎才總算是放心。

    “靖王此去少則數(shù)月，多則數(shù)年，與京城離得遠(yuǎn)，夫人就算是想，往后可見不了面?！迸嵘髅嫔绯?，口中說：“雖說外敵來犯，可京城天高地遠(yuǎn)，此事說是與夫人相關(guān)，夫人也不必放在心上，只等著靖王殿下凱旋歸來，在這之前，夫人平日里是如何經(jīng)營鋪?zhàn)?，往后也如何?jīng)營鋪?zhàn)泳褪??！?/br>
    甄好眨了眨眼，有些不明白他說這些的意思。

    她道：“我當(dāng)然明白，除了把我的鋪?zhàn)咏?jīng)營好，我也沒有什么其他能做的事情?！?/br>
    裴慎狐疑：“夫人當(dāng)真清楚？”

    甄好更加不懂他忽然叮囑這些的意思。只是她回想起裴慎平日里的作為，這會兒一本正經(jīng)的模樣，倒是看著像是又小心眼的吃了誰的醋。

    裴慎臉皮又厚，心眼又小，甄好都懶得與他計(jì)較他又想到了哪里去，從善如流地應(yīng)道：“我并不關(guān)心靖王如何，倒是你，如今邊關(guān)出了戰(zhàn)事，你才剛上任沒多久，可覺得辛苦？”

    裴慎頓時(shí)飄飄然，繃著嘴角應(yīng)道：“尚可?！?/br>
    甄好與他相處這么久，早就知道平日里該如何安撫他，又接著道：“可我看你近日每晚都忙于公務(wù)，連裴淳都覺得你清減了不少，等你晚上回來時(shí)，我給你燉個補(bǔ)湯吧。”

    “夫人親自燉？”

    甄好點(diǎn)頭。

    裴慎心滿意足，也不忘多叮囑一句：“夫人別太勞累。”而后心中飄飄然，腳步輕快地回了百官之中，回了戶部。

    等人走了，秦云才好奇地走了回來：“夫人與裴大人看著真恩愛?！?/br>
    甄好與她一塊兒往鋪?zhàn)幼?，順口便道：“這也能看的出來？”

    “那是當(dāng)然，夫人與裴大人在一塊兒時(shí)，眼里可就只剩下對方了，方才裴大人還嫌我在一旁打攪呢，我見我娘與我爹感情好，卻也沒裴大人與夫人你這般好?！鼻卦撇唤w慕地說：“等我以后成了婚，也要有夫人這般恩愛才好?！?/br>
    甄好頓了頓，一下不知道該不該順著她的話附和。

    她想了想，才說：“秦夫人上回還找過我，讓我多注意些，可平日里來我們鋪?zhàn)永锏囊捕际枪媚锛?，沒什么年輕的公子?！?/br>
    秦云頓時(shí)不好意思，也就不敢再提這件事情了。

    這會兒春天才剛到，鋪?zhàn)永镆裁畹暮?，非但甄好忙，秦云也忙著學(xué)習(xí)。秦云學(xué)起來十分認(rèn)真，她在穿衣打扮上自有一番見解，這是從小用金銀綢緞好東西慣出來的眼光，甄好教了些，后面也沒什么好交的，后面便開始著手教她關(guān)于經(jīng)營鋪?zhàn)拥膬?nèi)容。

    甄好知道的這些，也是從裴慎那兒學(xué)來的，教秦云時(shí)，說起話來，難免就帶上了裴慎的名字。秦云認(rèn)真地聽了幾回，先把她教的內(nèi)容記下，而后也忍不住道：“夫人話里話外都是裴大人，我知道夫人與裴大人恩愛，可也得多想想我這個孤家寡人吧?！?/br>
    甄好啞然。

    她怕秦云誤會，便將當(dāng)初裴慎管理甄家鋪?zhàn)拥氖虑檎f了，又說起自己也是跟在裴慎后面學(xué)時(shí)，秦云便木然道：“夫人說了那么多，可不就是為了夸一夸裴大人的厲害嗎？”

    “……”

    “夫人也不必多夸裴大人，滿京城的人，有誰不知道裴大人的厲害，就算夫人不說，我也是打從心底佩服裴大人的。”

    甄好不敢說了。

    之后她便一直小心翼翼的，避免著再提起裴慎的名字，好不容易等春衫衣料的熱潮過去，鋪?zhàn)永锊沤K于有了短暫的空閑日子。這段時(shí)間以來，秦云跟在她后面學(xué)，如今可學(xué)了七七八八，甄好便放心地把鋪?zhàn)永锏囊徊糠质聞?wù)交給了她，自己也終于有了空閑的時(shí)間。

    京城里的人都知道，如意閣不但有裴夫人眼光獨(dú)到，后來的秦姑娘也厲害，平日那些夫人邀請人上門時(shí)，先邀請甄好，若是甄好沒空，就再去邀請秦云，兩人分?jǐn)偭耸聞?wù)，甄好也沒平日里那么累了。

    她一輕松，裴慎看秦云的眼神這才順眼起來。

    可甄好是個閑不下來的性子，悠哉了一段日子之后，看裴慎每日這么忙碌，而裴淳平時(shí)又要去學(xué)堂里，甄好一個人待在家中，反倒是與甄父先前一樣，開始覺得一個人待得無聊了。

    她開始琢磨著，是否要開個分店。

    如意閣已經(jīng)在京城里有了名聲和口碑，生意已經(jīng)大好，最開始的投入早已經(jīng)收回了本，如今已經(jīng)在大把大把的賺著銀子。鋪?zhàn)永锩咳湛退圃苼恚绾镁烷_始覺得鋪面有些不夠大了。

    京城里頭還分東市西市，京城大，尋常百姓出門全靠腳程，玲瓏坊在京城的東市，若是西市那邊的百姓要走過來，就得費(fèi)小半天的工夫，因而如意閣的生意雖然好，可也并不是全京城的人都會往如意閣來，西市那邊，自有另外賣脂粉綢緞首飾的鋪?zhàn)印?/br>
    甄好尋思著，是否要在西市也開一家店。

    只不過要開分店，也就還有許多麻煩事，她還得重新找伙計(jì)，手把手教他們，還要再找一個管理的人來，說不定還要讓秦云也去新店，到時(shí)候就又要比先前還要更加忙碌。

    只是生意若是要做的大，也就不會只有一家店。

    這等大事，甄好考慮起來還有些猶豫，只等著裴慎有空了，再與裴慎好好商量。在經(jīng)營鋪?zhàn)舆@方面，裴慎哪怕是從未接觸過，也比她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