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節(jié)
老爺子這個級別, 是隨時可以調(diào)用直升飛機的。 “發(fā)生什么事了?”老爺子發(fā)現(xiàn)向來沉穩(wěn)的孫子現(xiàn)在的形象有些狼狽, 衣服皺巴巴的,好像在哪里摔倒過。還有他的表情,雖然莊城已經(jīng)努力克制了,但是還是被老爺子察覺到了他此時并不平靜的心情。 莊城的牙齒在輕微顫抖, “是林易,爺爺你還記得他嗎?他在景縣遇上了山石崩塌,現(xiàn)在……生死不知?!闭f到最后面四個字的時候, 他覺得不僅是牙齒, 他全身的骨骼都在顫栗。 他想第一時間去到他身邊,去找到他, 確定他平安無事, 但是殘存的理智告訴他, 借用莊老爺子的力量才是最快最有效率的方法。 老爺子聞言,也猛地站了起來, “林小子?”他也不啰嗦, 直接答應了下來,“好, 我現(xiàn)在就去打電話,有道,你帶阿城直接過去軍區(qū)!”莊老爺子對于林易這個有出息有愛國情懷的年輕人還是很有好感的。 莊城和趙鐸是一前一后來到景縣災難指揮中心的, 趙鐸一落地,一眾官員等候許久的官員就迎了上來。 “趙總理,歡迎您……” “歡迎個屁,情況怎么樣?”鐵血總理名不虛傳,西山省省長也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顯得有些訕訕的,“衛(wèi)星監(jiān)測部門說,山石崩塌的余波還有一陣,我們不敢讓搜救人員進去,省政府出面向軍區(qū)調(diào)來兩架直升機,向災區(qū)投放食物?!?/br> “離災難發(fā)生時間多久了,大概有多少人被埋?” “災難是早上八點四十三分發(fā)生到,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九個小時三十六分鐘了,被埋人數(shù)應該有三十到四十不等,除了林研究員外,還有一位景縣的常委副縣長被埋?!?/br> “我們已經(jīng)嚴肅處理了這次事件的相關(guān)人員,景縣縣委書記就地免職,其余人員也依法追究他們的責任。” 趙鐸看了他一眼,“救人重要,我們現(xiàn)在去現(xiàn)場!” 山石崩塌段已經(jīng)用黃線包圍起來,救援人員整裝待發(fā),忻市的醫(yī)護人員也全部到位,只是…… “前面怎么了?”趙鐸開口問道。 機靈的年輕人快速跑上去了解情況,“軍方的人和劉局他們發(fā)生了沖突,軍方的人堅持要進入災區(qū)!” “胡鬧,下一陣余波不知道什么時候來,他們在這個時候湊什么熱鬧!”西山省省長怒斥道。 趙鐸不置可否,只是加快了腳下的速度,沈遇的話在耳邊回響,林易能讓華國的材料科學少走二十年的彎路啊!而材料向來是工業(yè)的基礎(chǔ)和血液! 趙鐸的嘴緊緊抿成了一條直線,但是在這個平等的社會里,誰的命不是命啊,如果在明知道還有一陣余波的前提下,讓救援人員進入災區(qū)實施救援,在很容易在國際社會上引起輿論爭論,甚至會給一眾西方國家批判他們沒有人權(quán)意識,這也不是一次兩次的事情了。 “趙總理!”一個焦急的聲音從前方傳來。 “有道?”趙鐸驚訝地開口道,莊老身邊的警衛(wèi)員怎么會在這? “阿城進去了!已經(jīng)半個多小時了,我怕他會出事,但是那些人說什么都不肯讓我們進去!”張有道快瘋了,莊家人丁單薄,第三代更只有莊城一個,莊城要是出了什么事,這是要讓莊家絕后?。?/br> 趙鐸顯然也意識到了這點,本就漆黑的臉一下子變得如鍋底一般,一個不算,現(xiàn)在還搭進去一個,別說莊城在國際物理學界的地位,單說他的身份…… “救援隊準備……” “總理!” “不用說了,一切后果我來擔。各位!”趙鐸拿了一個擴音器直接跳到了車上。 “各位,我可以實話告訴大家,這次救援是有風險的,衛(wèi)星監(jiān)測部門表示,這次山石崩塌還會有一陣余波,如果你們現(xiàn)在進去,將要面對的不止是艱苦的救援工作,還有不知道什么時候會來的余波。但是,就在這片山石底下,埋著一位國際知名的科學家,他是國際超導電纜之父,被美國媒體稱為推動國際電網(wǎng)超導化的第一人,就在半年前,他的太陽能電池項目發(fā)布,這是一個號稱能夠改變世界能源格局改變美國中東戰(zhàn)略的科研成果,相信大家都聽過他的名字!他就是林易!” “在今天早上,我接到報告,說三寨村通電了!大家都是忻市人,應該都知道三寨村的情況,老山區(qū),通電難度大,成本高,所以用電難問題一直沒有解決。林研究員親自帶著他的項目成果進了村,一塊塊太陽能板矗立在這塊被現(xiàn)代科技遺落的山村里,將無窮無盡的太陽能轉(zhuǎn)化為電力,三寨村的第一盞路燈亮了,不止是三寨村,還有許許多多用電難的華國貧困山區(qū),因為林研究員和他的太陽能電池項目,將迎來曙光!” “我們很慶幸林研究員是華國人,在出發(fā)前,一位燕京大學的教授告訴我,他拜托我一定要救救林易,因為那個人!能讓華國材料學少走二十年的彎路!” “所以,我在這里也拜托你們!拜托你們盡最大努力救出他!”趙鐸最后一句話丟開了擴音機,幾乎是用喊的,這位五十多歲的總理在多年后,重新找到了年輕時候熱血沸騰的感覺。 他深吸一口氣,“救援隊全員準備,進……” 趙鐸話還沒說完,又是一陣地動山搖,不遠處山區(qū)石塊簌簌落下,最后一陣余波到了。 現(xiàn)場一片沉默,張有道的面色煞白,莊城,莊城還在里面! 莊城坐軍方的直升機直接到了災區(qū),隨后趁著張有道不注意,只戴一個安全帽就進了災區(qū),以為路上都躺滿了大大小小滾落下來的山石,所以他走得非常艱難。 “林易!林易!你聽得到我說話嗎!”莊城邊走邊大喊著,他不知摔倒了多少次,即使穿著厚厚的軍大衣,腿上也磕青了好幾下。 莊城自認為是個意志極其堅強的人,但是他第一次感受到了絕望的滋味,為什么沒有回答,為什么?為什么?求求你,回答我,求求你…… 莊城的眼眶漲得酸疼,他艱難地跨上一個更高的山石,環(huán)顧一片狼藉的道路。 “林易!”聲音長長回響在山區(qū)里。 林易仿佛聽到了有人在叫他,但是他已經(jīng)沒有力氣回應了,饑餓和大量的失血讓他的眼前都是白茫茫一片,偶爾還能保持意識清醒完全是靠一股韌勁撐著。 “嘟!”一陣悶悶的汽笛聲突兀地響起。 莊城眼睛猛地回頭,他順著聲音的方向看過去,似乎看到了一點點黃色! 他手腳并用地向那個方向跑去,近了,近了,那是什么? 那片黃色附近不遠處的山石上,掛著一根十分有特點的鞋帶! 黑色的鞋帶,鞋帶的兩邊是用銀色金屬包裹著的,那是林易的鞋!莊城聽他提過一嘴,是什么限量版! 他在這! 他在這!意識到這點后,莊城全身的血液都沸騰起來了,他跑到鞋帶旁邊,開始用手搬腳下可以搬動的石頭。 他有一種強烈的預感,林易就在下面,那個人就在下面。 因為匆忙,莊城沒有帶手套,不多時,他的手就被尖銳的石頭磨得通紅,細細小小的傷口布滿了手掌,搬開一塊,又一塊。 “林易!” “林易!” 石頭上染上了紅色,他卻猶如絲毫沒有痛覺一般,重復著機械的動作,嘴里還不停呼喚著藏在心底最深處的那個名字。 “林易!” “你在這里對不對,應我一聲,求你了!” 細碎的砂石掉了林易一臉,讓他再次從昏迷中恢復點意識,他感覺自己就像一盞漏油的油燈,什么時候油漏盡了,什么時候就可以去見老天爺了。 但是他恍惚中似乎聽到了莊城的聲音,還帶著一點點哭腔的那種。 人都說,人死前會聽到最在乎的人在叫自己,不過林易覺得他雖然喜歡莊城,但也不至于這么不孝順,把自己爹媽撇到后頭吧。 這樣想著,他在再次聽到莊城叫自己名字的時候,有氣無力地回了句,“叫魂呢,老子現(xiàn)在還不想死?!?/br> 這聲音真的輕得連林易自己都沒聽清楚,但莊城就是聽到了。 他焦急甚至絕望的心一下子平靜了下來,莊城的嘴緊緊抿成一條直線,他加快了搬動石頭的速度,有些搬不動的,就用身子去推。 因為怕破壞山石平衡,對底下的林易造成二次傷害,莊城的每一個動嘴都很小心,最后,他看到了那塊石頭。 那塊石頭很大,不是莊城一個人可以推動的,石頭底部都已經(jīng)被染紅了,看得莊城睚眥欲裂,他還想做些什么,只聽到一陣簌簌響聲。 一塊塊石頭從山體滑落,莊城沒有去躲藏,而是下意識選擇抱住那塊石頭,強烈的執(zhí)念控制住了他的身體,他……不要離開他。 不過顯然,老天爺這回是睜眼了,這一陣余波都是一些小碎石,最大的也不過人拳頭大小,砸在安全帽上,痛又有點暈,但不至于危及生命。 莊城觀察到,林易很聰明找了一個三角地帶,但是正是這塊落在三角形旁,使得三角形成為了一個封閉的三角形,不過空隙還是有的,只是空隙太小,不能容一個人通過。 莊城靠著山石坐下,手順著空隙往里伸進去。 那接觸到那略微有些涼意的溫度后,他整個人都輕松了下來。 “阿易,我找到你了?!?/br> 作者有話要說: 不用替莊老爺子擔心絕后問題,莊爸莊媽還能生:) 第七十六章 林易感覺自己手臂好像沒有那么痛了, 有什么柔軟的東西直接擋在了他的手臂與尖銳的石頭之間。 林易咬了咬舌尖,努力想要讓眼前白茫茫的世界變得清晰一點。 一只手? 林易艱難地動了動自己的左手手指, 又動了動自己的右手手指, 唔, 不是他的手,生銹的大腦慢慢轉(zhuǎn)動起來,他盯著這只手看了好一會兒。隨即,林易低低笑出聲來, 他笑得很輕,說是笑,但看起來更像是一個犯了病的羊癲瘋病人, 胸膛不住顫動著, 但發(fā)不出什么聲音來。 “莊城,你有帶吃的嗎?”這是林易對莊城說的第一句話。 會是他嗎?真的是他?不會是失血過多產(chǎn)生的幻覺吧?理林易緊緊盯著那只隔開自己手臂和石塊尖銳出的手, 那只手緊緊握著石塊的尖銳處, 手很干凈, 骨節(jié)分明,透明的指甲泛著健康的粉紅。 最吸引林易注意力的是那只手腕上帶著的紅線, 紅線上串著一顆小巧的核桃, 這是林媽上次從廟里求來的,非要林易戴上, 說是能辟邪。 林易磨不過林母,不情不愿地戴上了,后來在美國一家工藝飾品店看到和自己手腕上相似的紅線, 他計上心頭,買了一根纏著莊城戴上,這一看就是一對,多好。 雖說像,但美國的工藝品和華國的還是有區(qū)別的,比如莊城這一根紅線上的金屬扣,上面刻著林易的英文名字首字母。 當然,那時候林易騙莊城那是飾品店的品牌名。 “嗯?!币粋€熟悉的聲音傳入耳朵。石頭的空隙處慢慢伸進來另一只手,手上拿著好幾塊巧克力,都已經(jīng)撕開了包裝的。 如果真是幻覺,那也挺好的。 林易雙手發(fā)麻,嘗試了幾次,不能動彈后,直接將自己的頭彎了下去。熱的,暖的,幻覺有這么真實嗎? 莊城只感覺到掌心一陣柔軟的觸感,帶著一絲濕漉漉的水汽,他的手下意識地瑟縮了一下。 林易的舌頭剛感受了一絲巧克力的甜意,這到嘴的美食就這么逃走了。 “莊城,你有這么恨我嗎?在夢里也不安生。”他有氣無力地說道。 巨石另一側(cè)的莊城,耳朵已經(jīng)紅得能滴出血來,他將手伸回原處,并向上抬了抬。 這回林易幾乎將整張臉都埋下來了,想象一下貓咪對著貓盆吃貓糧的模樣,林易現(xiàn)在的樣子也差不多,他毫不見外地將口水糊了莊城一手。 巧克力入腹,胃里升起一絲絲暖流來,意識也清晰了不少,他靠著山石粗粗地喘了兩口氣,隨后看到了莊城還在原處的手。 林易眨了眨眼睛,他再次咬了咬自己的舌頭,嘶,真疼! 他還不敢相信,用后腦勺撞了撞山石,成功吃到一口沙之后,他咧著嘴傻笑開來,他來了!他真的來了! 因為巧克力是拆了包裝的,掌心與口腔的溫度使其融化了一部分在莊城的手掌處。許是冬日里太冷的緣故,四肢的觸覺敏感度大大降低,莊城并沒有意識到他掌心的巧克力已經(jīng)全部被吃光了。 林易眼中閃過一絲笑意,隨即再次低下頭來,他壞心地在莊城小指處咬了一下,引得莊城的手再次顫了顫,不過這次莊城強忍著沒有把手縮回去。 莊城再怎么也想不到這血流了一地,差點把石頭染紅的人,稍微有點回神就會作妖。 林易得寸進尺,舌尖在掌心打著轉(zhuǎn),隨即慢慢滑到小指、中指,或輕觸或啃咬,莊城就算是再遲鈍,也感覺到了。 “林易!”他低喝道,猛地收回手,手掌中的濕濡與寒風接觸的那一剎那,那種渾身骨骼顫栗的感覺令他心驚。 林易靠回到山石上,眼睛看著莊城另一只替他隔斷與石尖接觸的手掌。年輕人的恢復能力還不錯,他的傷口已經(jīng)慢慢結(jié)痂,加上那兩塊巧克力產(chǎn)生的熱量,不出意外,他的這條小命算是抱住了。 還說不喜歡他,死鴨子嘴硬~ “救援人員進來了?除了我你還看到其他人嗎?電廠的師傅,還有車里的馬縣長他們。”林易輕聲開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