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嬸娘，寶珠記下了！”徐寶珠很認(rèn)真地回道。

    這一頓飯，大家都吃得各懷心思，不過，也算是順當(dāng)，各自吃飽了之后，老夫人也沒問什么，關(guān)于楊惠芬怎么沒回來，她也沒問，徐寶珠也沒說，自然有了王氏的前車之鑒，劉氏也把嘴閉得緊緊的。

    吃完飯，娘倆又跟李陳氏客氣地說了一會(huì)兒話，然后徐寶珠就借口有些累了，扶著徐俞氏就從老夫人院子里出來了。

    當(dāng)天晚上，都三更天了，李家大奶奶楊惠芬才被從縣衙接了回來，是趴在板子上被抬回來的，據(jù)說，一上堂就因?yàn)閼B(tài)度不恭，被縣爺打了二十板子，若非是縣爺身邊的師爺認(rèn)識(shí)李老夫人，知道這楊氏是李家的大少奶奶，她就得被打五十板子。

    這五十板子下來，估計(jì)人也就不成了。

    回到李家，楊氏這通哭，哭得肝腸寸斷的，說自己是冤枉的，說都是小人栽贓嫁禍，這才被縣爺給打了的！

    李陳氏一聲呵斥，“你閉嘴吧！再哭嚎一句，就讓大郎把你休了！”

    這話好使。

    楊惠芬瞪著兩只眼珠子看著老夫人，“婆婆，您就這樣狠心嗎？媳婦可是挨打了，這打在媳婦身，可是如同打在您老人家的臉面上啊！那江南的沒來之前，咱們李家什么時(shí)候丟過這人，吃過這虧？”

    “我狠心？楊氏，你說說我怎么狠心了？就你那大哥三天兩頭的來家里要錢，你明里暗里的給，我說什么了嗎？他不但要錢，還到處敗壞四兒的名聲，我又追究了嗎？這回四兒要成親，娶妻徐氏，甭管徐氏來自哪里，也甭管她家境如何，那是老太爺在世的時(shí)候定下的，是給四兒定下的，礙著你們大房?jī)煽谧邮裁词聝毫?？四兒一再的忍讓，徐家姑娘也一再的原諒，你們兩口子又有一丁點(diǎn)的悔悟嗎？”

    李陳氏這話瞬時(shí)把楊惠芬跟問住了。

    她堂哥楊壯來要錢的事兒，老夫人怎么會(huì)知道的？

    “娘，我……”

    她還試圖解釋什么，李陳氏已然懶得聽了，“程嬤嬤，把她弄到后面小院里去，面壁思過三日，悔悟了再放出來！”

    “是。”程嬤嬤應(yīng)聲、

    “把老大也跟她關(guān)一塊兒……一路貨色，我眼不見心不煩……”

    老夫人重重嘆息一聲，擺擺手。

    “娘，您別生氣，身子骨要緊！”李秀云對(duì)這個(gè)不省心的大嫂也是瞧不上，怎么就那么壞呢？非攪的家里雞犬不寧才好嗎？

    “娘！”

    楊惠芬苦苦喊了一聲，但李陳氏坐在那里紋絲不動(dòng)。

    程嬤嬤看看她，知道老夫人主意已定，當(dāng)下也沒再猶豫，徑直就讓人抬著楊氏奔了后院。

    這些徐寶珠是第二天才知道的。

    不過，她不關(guān)心，這是人家老夫人處置家事，怎么處置，那是她的事兒。

    早早起來，徐俞氏精神好得很，李陳氏也讓人給她做了幾身新衣裳，所以一大早起來，她就忙著試穿衣裳，滿臉喜氣洋洋的。

    雙翹過來幫徐寶珠梳洗打扮，這雙翹也真是個(gè)多面手，甭管是梳頭啊，搭配個(gè)飾品啊，化個(gè)妝什么的都很在行，經(jīng)過她的手那么一裝扮，鏡子里頭的徐寶珠就美得如同仙女下凡了。

    “姑娘，您可真好看！”

    雙翹由衷地贊道。

    徐寶珠略帶著羞澀笑了笑，但很快想起一個(gè)問題來，“你們四少爺回來了？”

    “……似乎……還沒有！”雙翹的臉色變得不自然，“不過，姑娘您放心，我們夫人說了，今兒個(gè)成親的時(shí)候，就是抬也要把四少爺抬回來的?！?/br>
    呵呵！

    徐寶珠苦笑，心說，倒是要讓人捆綁著新郎跟我成親，我這新娘當(dāng)?shù)靡彩菈蚩蓱z的了！

    兩人正說著話，忽然就聽到前面院子里有人在喧鬧，“陳慧英，你給我滾出來，你這個(gè)老東西，你是得意了，四個(gè)兒子都成親了，我呢？就那么一個(gè)兒子還被你們家人害死了，我……我今兒個(gè)不會(huì)讓你們稱心如愿的！”

    緊跟著就是一陣雜亂的腳步聲，似乎是李陳氏聽到動(dòng)靜帶著人去了前院。

    第十六章 可憐

    “哎呀，這是咋回事？怎么還有人來攪鬧拜堂啊？”徐俞氏驚了。

    “親家奶奶……這個(gè)……是有點(diǎn)誤會(huì)里頭，您甭?lián)?，我們老夫人能處理好的！”雙翹尷笑著道。

    “雙翹，這是咋回事？”

    徐寶珠問她。

    “這個(gè)……唉，其實(shí)外頭這個(gè)馬大娘也是挺可憐的，原來呢她是有個(gè)兒子的，叫栓子，這栓子跟我們四少爺年紀(jì)相仿，自小兩人就在一起玩耍來著，有一年夏天大雨過后，河水暴漲，栓子來找我們四少爺出去玩，本來老夫人不允四少爺出去，怕他出去惹禍，栓子保證了，絕不帶著四少爺去河邊耍，我們老夫人就答應(yīng)了?？墒菦]想到，后來他們還是去了河邊，這一去栓子就沒再回來，從哪兒以后，馬大娘就時(shí)時(shí)地來攪鬧，說我們四少爺害了她兒子了，害得她老了老了沒依沒靠……我們老夫人為了彌補(bǔ)她，過年過節(jié)的都給她送吃的送錢，但她就是……”

    “哦，原來是這樣！”

    徐寶珠點(diǎn)點(diǎn)頭，“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是挺可憐的……”

    “唉，誰說不是呢，可明明是她兒子非要叫著四少爺去的，這真出了事兒，她就都怪在我們四少爺身上，也不算太公道……”

    雙翹搖著頭。

    “她已然無依無靠了，心下絕望，哪兒還顧得了去琢磨誰是誰非？”

    這會(huì)兒前院傳來的鬧聲更大了，想是有不少前來李家賀喜的人見馬大娘實(shí)在是鬧得厲害，就近前去說和了幾句，不曾想，這越是說和，馬大娘越是不饒人，結(jié)果最后說和的人也跟她吵鬧起來，一時(shí)間，前院幾乎都有些人聲鼎沸了。

    “這可怎么好？”徐俞氏急得滿屋轉(zhuǎn)圈，“大喜的日子攪鬧不吉利啊！”

    “嬸娘，您別擔(dān)心，我去前頭看看……”徐寶珠站起身來，把新穿的紅嫁衣 脫了，換了一件尋常穿的衣裳。

    “哎呀，寶珠，你別去……”徐俞氏拽著她，想說危險(xiǎn)！

    徐寶珠笑，“嬸娘，有些事兒只能是面對(duì)，躲避是沒有用的！”

    “親家奶娘，您甭?lián)?，奴婢跟徐姑娘一起去！”雙翹安撫了徐俞氏一句，小跑著跟上了徐寶珠。

    前院，徐寶珠見著了馬大娘，這是一個(gè)滿面風(fēng)霜的女人，穿戴樸素，樣貌普通，眼圈里隱含著淚水，邊指著李陳氏邊說，“你闔家幸福了，我呢？我呢？”

    說著，沒忍住，淚水漣漣，“我那可憐的栓兒啊……可憐走的時(shí)候才七歲……”

    “馬大娘，我爹娘不久前因?yàn)槲烈邲]了，我心里時(shí)時(shí)刻刻想著他們，您的心情我……感同身受！”徐寶珠快步近前，扶住了馬大娘。

    四目相對(duì)，兩人都有淚水在臉上恣意橫流。

    “你……是誰？”

    馬大娘顫聲問。

    “大娘，您如是愿意，我就是您的閨女，我會(huì)跟夫君李郎孝順您一輩子，給您養(yǎng)老送終，只要您能心里安然了，我們做什么都是愿意的！”徐寶珠情真意切地說道 。

    “你……你是小四兒要娶的媳婦？”

    馬大娘明白過來。

    “嗯，大娘，您愿意嗎？”

    “我……”

    這意外之事讓馬氏忽然就激動(dòng)得渾身發(fā)抖，一時(shí)間竟不知道該怎么回答才好 。

    李陳氏長(zhǎng)嘆一聲，“馬桂花，你還不趕緊答應(yīng)？這是栓子在天之靈，讓寶珠來替著他孝順你的，你……晚來有靠了??！”說著，她也是兩淚縱橫，狀甚凄然。

    滿院子人都被此情此景打動(dòng)，眼窩子淺的婦人姑娘都拿了帕子擦眼淚。

    “哎，哎，閨女，娘的好閨女！”徐寶珠跪在馬大娘跟前，馬大娘趕緊扶起來，一把把她抱在了懷里，“閨女啊，娘可真是想死你了！”

    “娘！”

    這一聲娘喊了出來，徐寶珠只覺得滿心底里一直積壓著的郁悶一下子都流瀉而出。

    娘倆抱在一起，痛哭不已。

    哭罷，馬大娘一把扯住她，“走，閨女，今兒個(gè)是你的好日子，你可不能在李家待著，跟我回馬家，從今兒個(gè)起，你也是有娘家的人了，馬家要風(fēng)風(fēng)光光地把你嫁出去，任誰也不敢把你小瞧了去！”

    自打徐寶珠跟徐俞氏來到李子耩村，滿村子人就背后都議論說，這倆人沒依沒靠的，投奔了來嫁人，圖一的就是李家的財(cái)產(chǎn)，不然呢？

    更有人說，她們也沒娘家在，就住在李家，然后再嫁給李家，這說起來也太過玩笑了！

    這會(huì)兒馬氏當(dāng)著所有看熱鬧的人說了這話，就是明擺地告訴他們，我家寶珠是有娘家的，以后誰再敢跟背后嚼舌根子，我馬氏可不饒他！

    馬氏可是個(gè)刀子嘴豆腐心的，使起性子來，能站大街上罵三天三夜，不帶歇?dú)獾摹?/br>
    很多人背地里叫她是潑婦，這名號(hào)雖然不咋好聽，但卻鎮(zhèn)宅，輕易的沒人敢招惹！

    徐俞氏也得了信兒了，急急忙忙出來，跟馬氏、徐寶珠三人就回了馬家。

    后頭雙翹又捧著嫁衣什么的 跟過來，于是在馬家又重新給徐寶珠化妝，換衣裳，戴首飾，一切都準(zhǔn)備停當(dāng)了，只等吉時(shí)到了，李家四郎來娶親了。

    這一等二等的就等到了晌午十一點(diǎn)半了。

    成親的吉時(shí)就在中午十二點(diǎn)之前。

    一般的人家新郎十一點(diǎn)半出發(fā)去接新娘已經(jīng)是很晚了，哪怕就是一個(gè)村兒的，這也得多余點(diǎn)時(shí)間給新娘這邊，可這會(huì)兒李家那邊還沒有敲鑼打鼓的，明顯就是李海城沒回來。

    “這可怎么辦？馬嫂子，你說說，咱家寶珠若是十二點(diǎn)之前出不了這個(gè)門兒，會(huì)被人笑話的！”徐俞氏焦急得不行。

    “妹子，你稍安勿躁，陳慧英那老東西頂頂是個(gè)有主張的，她在李家橫行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小四兒那小犢子逃不出她的五指山，咱們啊，甭急，這會(huì)兒比咱們急的是陳慧英！”馬桂花說著，遞給徐俞氏一杯茶，“妹子，你喝口，潤(rùn)潤(rùn)嗓子，等下小四兒來了，咱倆沖死里罵他，看他以后還該怠慢咱閨女不？”

    “呵呵，這個(gè)……可不能，大喜的日子，咱們罵上門迎親的女婿，總不太好！”

    徐俞氏喝了一口說道。

    第十七章 慣毛病

    “不好啥不好？他怠慢咱閨女就好??？我不慣他毛病，你等著他來再說……”

    馬氏氣不忿的樣子。

    徐寶珠看著她，心里一陣竊喜，這哪兒是栓子托她來照顧馬氏啊，分明是徐家那三十幾口人的在天之靈拜托了馬氏來護(hù)著自己的！

    馬氏說的還真對(duì)，這會(huì)兒李陳氏還真是怒了。

    她沖著家里所有的人，說，“你們都出去給我找，找到那小兔崽子跟他說，他敢不回來成親，我就死給他看……”

    這話傳出去，沒到一盞茶的時(shí)間，李海城就回來了，是狼奔回來的，累得進(jìn)門就趴地上，呼呼直喘，“哎喲，老娘，您這是打算累死我啊！”

    “臭小子，老娘一向說話算話，再回來晚一點(diǎn)，你就擎等著給老娘收尸吧！”

    李陳氏怒斥。

    “夫人，今兒個(gè)說這話不吉利！”一旁的程嬤嬤小聲勸慰著。

    “娘，我這不是回來了，您……消消氣兒……”

    李海城從地上爬起來，湊到李陳氏跟前，嬉皮笑臉，“走，抬轎子的，敲鑼打鼓的跟我走，咱們接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