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懂她開心是為哪些點點滴滴。

    蔣文煜沒去想過到底有沒有這一天。

    也沒深思過，對言晏的友情，到底是怎樣的情緒。

    她從前不是沒有追求者，她自小脾氣差，可是歡喜她的男生卻不見少，這么多年，也就一個隔著屏幕的林嘵元，她曾放在心里過。

    他不混沌，皆是因為言晏自始至終沒有認真過，開始過。

    眼下，她認真了。

    因為那個周是安。

    蔣文煜徹底糊涂了，他搞不清自己是出于閨蜜的失落感，還是眼睜睜地看言晏脫離了他掌心的不甘。

    他甚至理不清，到底對言晏是不是情愛之情。

    他承認，因為言晏，他淡薄了對霍啟揚的眷戀；因為言晏說與周是安講清楚了，今后陽關(guān)道、獨木橋，各不相干，他才會意氣與霍啟揚談分開。

    他想試一試，或者，他可以兩成全：

    成全父母的牽掛；成全自己的似是而非。

    “言晏，你的性子，不是那種顛三倒四的人，可你偏偏又和那個周是安攪和到一起了。說來也怪我，那晚，如果不是我太著急，……，我不該找周是安的，對不對？”

    蔣文煜固執(zhí)地認為，是他變相地叫言晏與周是安又糾纏到了一起。

    回頭想想，就如這一城的風(fēng)雨，誰說得清，風(fēng)和雨，是誰裹攜了誰，又是誰吞沒了誰？

    感情有時會教人昏了頭向；

    教人自私；

    教人惡劣地想博弈；

    始終不肯靈臺清明地去想一想，世間，唯獨感情不能拿來慷慨。

    “言晏，我……”

    “別說?！?/br>
    夜色吞了遠方的半城風(fēng)雨，言晏側(cè)臉別開蔣文煜的目光，輕而易舉地教他休住了唇齒間的沖動。

    她可以簡單利索地拒絕任何她不想消受的男人饋贈。

    可是卻不能坦然地對蔣文煜理直氣壯。

    她頃刻亂得很，亂他的性向不該這么糊涂，亂她素日里竟半點沒瞧出他們的變質(zhì)，亂她這樣急切地一句打斷，會不會傷及到他的面顏。

    千不該萬不該，他不該在父親病重的時候，在醫(yī)院樓下，如此草率地與她談這些變了味的情感。

    言晏真真心亂如麻。

    她一腳踏進夜雨里，蔣文煜在身后喊她一聲，她沒有回首，他也沒有追。

    或許，彼此，顏面都折損了些。

    *

    市立醫(yī)院本部在老城區(qū)，一條南北窄街，將住院樓一分為二。

    偏偏東西兩樓的車輛各自匯入這條窄街上，夜色正濃，攔上風(fēng)雨，醒目的、連貫的剎車燈，由南至北，通明著。

    好容易車流開始有動的痕跡了。

    她站在西樓街邊，要去東街拐彎的地鐵口，穿馬路的時候，被爭分奪秒的計程車司機差點車頭碰身，司機cao著本地話，罵罵嚷嚷的，言晏也不覺理虧，紅燈闖到底了，才要往前走，身后有人拽住了她的手臂。

    不住的緩緩車流，容不得他們在這馬路中心互相質(zhì)疑。

    言晏發(fā)蒙的腦袋，晃晃蕩蕩，被他如提一件報失復(fù)得的行李一般，不聲不響地塞進車里。

    言晏的傘還在蔣文煜手里，她淋了會兒雨，頭發(fā)一溜溜的，白色防風(fēng)衣上也有水珠在滑，冷不丁地坐進冷氣里，她不禁狠狠打了個噴嚏。

    周是安抽著紙巾盒的紙，自顧自地揩拭著衣肩和臉上的雨漬。

    不理會她身上的潮，側(cè)側(cè)身子，坐向她，“像丟了魂地在馬路中央沖什么？”

    周是安還是貫日的那一身黑白色，半個多月沒見他，他好像清瘦了些，聲音沉沉的，尾音里有些嘶啞的痕跡。

    車內(nèi)開著頂燈照明，暖光在他周身，言晏看他一瞬不瞬地望著自己，心里克制不住地想入非非。

    像是灌了一把火，在燒，在騰……

    言晏生怕一轉(zhuǎn)眼，就剩一把灰燼。

    “來醫(yī)院的？誰有事了？……，說話！”周是安盤問不得，一邊從他外套里掏出絲帕給言晏揩臉上、發(fā)上的水，一邊命令她開口。

    言晏這次沒躲他的手，任由他替她揩了兩下，自己接過帕子。

    她回首看不遠處的醫(yī)院門口，她看不到蔣文煜的。

    這心不在焉的態(tài)度，顯然不招周是安喜歡，他扳過她的身子，讓她看向他，“問你話呢？”

    眼下，她可以回答蔣文煜的問題了，是的，她是認真了，認真喜歡周是安。

    喜歡他不期然出現(xiàn)帶給她的悸動，喜歡他帶著慍怒的腔調(diào)問她問題，喜歡他迫近她氣息時，那種天崩地裂的暈眩感。

    她慶幸，她喜歡他，不受任何道德約束。

    她頭一次有種□□昏頭的感覺，想還他上次那個促狹的吻，想告訴他，其實，多時不見，她很想念他。

    不過，始終只是頭腦風(fēng)暴。

    他司機還在，即便不在，言晏這臉皮比命貴的覺悟，也始終不能教她做出些丟人現(xiàn)眼的事。

    “我餓了。”她朝周是安開口。

    *

    拋開能偶遇她的驚喜不談。

    周是安瞧她規(guī)規(guī)矩矩地坐在他身邊，那久違后的氣息混合，沾著些雨的潮氣，濕噠噠的，蒙在他的感官上，心血上。

    有種窒息瀕臨的快感。

    她朝他說了句什么？

    周是安想起兄長點撥他的那番話，是，父母未必同意他找一個孩子氣十足的伴侶。

    可是他也未必多城府厚重。

    他始終還是有頑劣的心。

    他沒多少功名利祿、前程抱負的憂慮。

    他戲謔過，周家的那些優(yōu)質(zhì)血統(tǒng)，悉數(shù)都沒傳承給他。

    他不辭辛勞的奔波，與其說安身立命，不如說，是想著，遇上投契的人，

    能心無旁騖地，與有情人做快樂事。

    不問劫或緣。

    第36章 第十二章、黃梅時節(jié)（

    周是安去了趟比利時。

    姑表親在那里完婚，周是安的父親作為娘舅，姑媽家有邀請他父母去觀禮。

    可嘆，周父年紀大了，實在經(jīng)不住這來回的機程疲勞。

    他作為次子，又單身漢，自然要替父母跑這一趟。

    折返回來，周母就病了，胃體間質(zhì)瘤，好在病理分析是良性的，醫(yī)生知會家屬，間質(zhì)瘤本身是屬于交界性腫瘤，也就是處于良惡性之間的，手術(shù)以后，也是有復(fù)發(fā)幾率的，如果出現(xiàn)復(fù)發(fā)，下次可能就沒眼下這么樂觀了。

    周是安呷一口普洱，給言晏交代，為何在醫(yī)院能碰上她。

    他們坐的位置臨窗，風(fēng)雨暫時休住，中式的檻窗，半開一扇，憑欄，能聽見蛙聲，能聞見粉花碧木的香氣，靜動牽掣間能叫人聽好些時間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