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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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姑娘沒試過, 小朋友用這招反正十拿九穩(wěn)?!彼午鲙е伦?,問,“好使么?” “好使?!苯瓐蛘\實地點點頭。 太好使了。 傻子才能拒絕這份大費周章的“哄你高興?!?/br> 江堯?qū)Τ詵|西沒什么講究, 沒有特別愛吃的,也沒什么一口不吃的,自己一個人的時候吃東西是為了填肚子, 眼下這樣跟另一個人一起找樂子似的挑著有興趣的東西一路往下吃,就成了另一種放松的滋味。 也不知道是“吃”的原因更多點兒,還是“另一個人”的原因更多點兒。 從頭吃到尾肯定是不可能,但把聞著有食欲的小吃都各買一份嘗個味道還是可以的,江堯頭一回發(fā)現(xiàn)自己其實還挺能吃的, 尤其是那些宋琪推薦“味道不錯”的店, 他都挺想嘗嘗。 一條街逛到一半的時候, 他已經(jīng)一點兒沒有余地去琢磨顧北楊和家里的事了, 滿腦子只有一個字,撐。 “不能再吃了,明天的份都給吃完了?!苯瓐驍[擺手,深呼吸著拍了拍胸口。 宋琪指指前面一個小攤, 說:“喝那個么?解膩?!?/br> “什么?”江堯轉頭看。 那好像是個專門賣飲料的小攤子,一條橫幅上寫著密密麻麻的飲料名字,稀奇古怪,什么神仙水快樂水,顏色也跟彩虹一樣赤橙紅綠青藍紫,看一眼都覺得會喝滿嘴的色素,特別像小時候用彩筆泡出來的顏色水。 “有機的!純天然!”老板熱情地招呼,“都是蔬菜水果鮮榨的,不添防腐劑!” 江堯無言地看著他和他的七色大染缸。 宋琪已經(jīng)很熟練地讓他盛了杯明黃色的“神仙的眼淚”,插上管子遞過來。 “喝完這個我是不是就流淚了?”江堯拎起來對著太陽晃了晃,皺眉看著里面不知名的……殘渣。 怎么看怎么像刷鍋水。 宋琪沒管他,已經(jīng)轉身繼續(xù)往下走了,一副“我是為你好,隨你喝不喝”的模樣。 江堯確實吃膩了,是真的膩,而且宋琪推薦的東西好像都還不錯,他試著嘗了一口,沒什么味道,有點酸,口感像添加劑倒多了的檸檬汁。 添加劑就添加劑吧,反正喝不死人。 結果等第二口滑下喉嚨,一股難以言喻的、酸辣詭異的口感,便以緩慢爆炸的趨勢順著他的喉管在味蕾上炸了開來。 江堯忍著沒有在大街上直接噴出來,他的舌頭已經(jīng)麻了,覺得現(xiàn)在的自己只要往頭上扎一排角就是只暴龍,張嘴能噴出火焰的那種。 前面裝模作樣走路的宋琪這時候才回過頭,笑瞇瞇地看他。 “這他媽什么東西?!”江堯打了個從天靈蓋到腳趾頭的寒戰(zhàn),臉都扭曲了,捂著嘴問宋琪。 宋琪笑得賤嗖嗖的,一副惡作劇得逞的模樣,接過江堯手里的杯子晃了晃,說:“生姜水?!?/br> 身后小攤的老板也哈哈地笑起來:“被你朋友騙到啦!” 這里的人幼稚是他媽全城傳染的吧! 生姜水叫什么神仙的眼淚?該叫暴龍的怒吼! 江堯本來想罵,結果舌頭還沒緩過勁來,就看見宋琪在說完“生姜水”后直接就著他用過的吸管嘗了一口,然后蹙著眉也打了個寒顫:“果然還是這個半死不活的味兒?!?/br> 他張張嘴,一時間也想不到罵點兒什么了,重新感受到自己舌頭的存在后,扭頭指著生姜水旁邊那缸綠色的不明液體問老板:“這個是什么?” 老板:“愛情的滋味?!?/br> “……什么滋味?”江堯神色復雜。 “芹菜吧,”宋琪在旁邊發(fā)表恐怖言論,“還是韭菜?” 還偏過頭興致勃勃地問他:“嘗嘗?” “不了謝謝?!苯瓐蚬饴犜牧夏樕暇统尸F(xiàn)出了愛情的顏色,轉身就走。 快到街尾的時候,宋琪開始前后左右的看,像在找什么店,江堯警惕地指著他:“你再敢驢我一次試試?!?/br> 宋琪找到了想找的店,抬腳過去:“這次是真的解膩。” 他進的是家很小的店,靠墻兩排條椅,兩個人并排走都費勁,墻上掛一塊白木板,用紅顏料寫著“冰米酒”。 江堯記起進美食街之前他問過喝不喝米酒,看坐在這兒的食客們碗里都是正常米酒的樣子,將信將疑地挑了個位置坐下來。 “啊喲,好久不來了?!崩习迥锸莻€上了年齡的阿姨,該是認識宋琪,認了他兩眼,笑著招呼了一聲。 “嬸兒。”宋琪也笑笑,沖她點點頭,“兩碗?!?/br> “哎?!崩习迥锎饝宦?,“坐吧?!?/br> 江堯印象中只在小時候喝過米酒,長大后這種東西就被他歸類到兒童飲料的范疇,看宋琪這副熟客的樣子,有點兒跳脫他對宋琪印象的新奇。 “沒看出來啊,”他撐著下巴歪頭看宋琪,“你愛喝這一口兒?” 宋琪沒說話,拿了兩把勺子在小碗里用涼茶沖了沖。 米酒端上來以后他才把勺子放在碗里推給江堯:“嘗嘗?!?/br> 江堯攪了兩下,端起來喝了一口。 味道也就是一般米酒的味道,只不過經(jīng)歷了剛才生姜水慘無人道的洗禮,這會兒一碗涼冰冰甜絲絲的米酒簡直就是瓊漿玉液。 而且真的解膩,不知不覺就干了一碗下去,整個人都從油膩的狀態(tài)下被解救出來了。 “甜么?”宋琪問他。 江堯把勺子扔回空碗里,點點頭:“甜過頭了?!?/br> 從米酒店出去,前面一家賣干鍋還是什么的店在搞活動,圍了不少人。 江堯看了兩眼,玩的是那種情侶接吻按時長打折的噱頭。 這些招數(shù)朋友圈偶爾能看到,還有按體重打折按點贊數(shù)量打折之類的,五花八門。 宮韓就轉過一次什么火鍋店的接吻打折,當時江堯還嘲笑他,萬年單身去跟誰接吻,狗么? 宮韓當時還跟他起膩:來啊堯兒!浪蕩啊!接吻啊! 江堯回他滾你的蛋。 他一直以為不會真有人為了打折在大庭廣眾下吻得你死我活,這么一看…… “看什么?想試試?”宋琪在他旁邊問。 江堯嚇一跳,要不是人太多他都能彈出去半米,瞪著宋琪:“試你個大頭狗!” 宋琪好笑地看他一眼:“我說是跟我了么?” “哎你這人……你特有意思你自己發(fā)現(xiàn)沒?”江堯被他哽得不上不下,想起剛才宋琪用他用過的吸管喝生姜水,臉上一陣兒黑一陣兒白,揉著肚子擠出這個可怕的接吻圈。 宋琪喝完米酒后心情似乎格外好,抻了個懶腰又一把攬過江堯帶著他往下走:“去消消食兒。” 消你大爺! 江堯僵著脖子在心里罵了一句。 從美食街下來,街后有一片廣場一樣的地段,也是城郊風格的半新不舊,以一個基本干涸的圓形噴水壇為中心,環(huán)著一層層雜草叢生的小花壇和掉漆的條椅,中間穿行著瘋跑瘋鬧的小孩和寵物狗。 江堯酒足飯飽,攤在條椅上瞇著眼消食,宋琪在他旁邊抽煙,江堯沖他夾夾手指,他往江堯嘴里也塞了一根。 “爽了么?!彼午鲉枴?/br> “爽了?!苯瓐驊醒笱蟮赝鲁鲆豢跓?。 他以為宋琪會問他點兒什么,但是沒有,從他連個通知都沒有就過去找宋琪要車,再到宋琪帶他晃晃悠悠地過來吃東西,到現(xiàn)在,二人一直維持著一種奇妙的“不聞不問”。 江堯腦子突然幻想出兩個路上偶遇的流浪漢,對上一眼后,就相約一起流了個浪。 算算日子,從他帶著二哈去宋琪店里跟他第一次見面,到現(xiàn)在兩人莫名其妙地靠在離學校與修車廠十萬八千里的地方抽煙,其實連半個月都不到。 除了名字,連互相屬豬屬狗都不知道。 緣啊,妙不可言。 胡思亂想著,一只小皮球滾到他們座椅前面,幾個小蘿卜頭你追我趕地過來撿球,宋琪把煙咬在嘴里,彎腰捏起皮球給他們?nèi)踊厝?,其中個子最高的蘿卜頭接住球,喊:“謝謝叔叔!” 宋琪彎彎嘴唇,江堯沖他們做了個板臉的表情:“叫大哥哥!” 小蘿卜頭們吱哇亂叫著跑了。 宋琪扭頭看他,笑著罵了句“神經(jīng)病”。 江堯也覺得自己有病,垂著腦袋嘿嘿地笑了會兒,他撐開胳膊又靠回椅背上,繼續(xù)瞇著眼仰頭往天上看,突然就有了想說點兒什么的念頭:“我把輔導員的茶缸子給掀了?!?/br> “為什么?”宋琪很淡然地接了一句,“他一上午都對著你,”他學了學早上顧北楊在車里伸著倆手指頭的模樣,“這樣?” 江堯想想那個畫面,沒忍住又笑了,支起條腿踩在條椅邊兒上,說:“他要真這樣一上午,掀的就是他手指頭了。” “其實他什么都沒做錯,”頓了頓,江堯接著說,“我哥給系主任打電話,可能說了什么,系主任就讓他來找我。但是我家的情況……” “哎?!苯瓐驀@了口氣,這些話真的說出來又讓他覺得自己特別矯情,煩躁地擼了把頭發(fā),他扭頭看著宋琪,“你有兄弟姐妹么?” 宋琪的鼻梁很高很挺,側臉的線條相當耐看,銜著煙,眼皮微垂著的模樣特別有感覺。 “有過?!彼午魃钌畹乜戳怂谎?,又收回目光繼續(xù)看那群小孩兒搶皮球。 江堯被他那一眼看得愣了愣。 有過的意思是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有了。 就像他曾經(jīng)有過親媽一樣。 聯(lián)想到小梁二碗三磕巴他們,江堯越來越覺得,宋琪是個……神奇的人。 真是每個人身上都有不想示人的小秘密啊。 小蘿卜頭們突然熱熱鬧鬧地跑走了,江堯跟著他們往遠處的噴水壇旁邊看,眼睛一亮。 “來!”他從條椅上彈起來,往宋琪肩上拍了一下,快步往噴水壇那兒去。 宋琪一下子還沒反應過來,問他:“怎么了?” 江堯轉身倒退著走了兩步,仰起下巴笑得很張揚:“小朋友教教你什么才叫出來玩兒。” 江堯奔著過去的是一個撂地擺攤的套圈攤子。 宋琪還沒走到跟前就笑出來了,用笑來形容不太足夠,簡直有點兒樂不可支的意思。 “樂什么呢。”江堯斗志滿滿地捋著袖子,用眼尾斜他,“今天就給你見識見識什么叫百分百套圈不走空。” “這么牛逼。”宋琪看他攆雞攆鴨似的驅(qū)趕那群小朋友。 “必須牛逼,我可是我們小區(qū)的套圈小能手?!苯瓐蛞槐菊?jīng)地說,沖一個礙事的小孩瞪了瞪眼,霸占了套圈攤最前排的黃金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