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2.第182章 理還亂
肖憐兒睜開眼睛的時候,有一瞬間錯愕。仿佛魂飛魄散的幾萬年只是一個夢。 空氣里飄浮著靈草異果的香,她睡在藥圃中自己的木屋里。水麒麟躺在床前。窗口垂著一幅半透明的鮫紗,隱隱能看到窗臺上擺著的三盆星星草。一點點星光從草葉間散逸。到了晚間,會有流瑩在窗口飛舞。 她想起身,識海一陣蕩漾,帶來陣陣眩暈。她又躺了回去。 臥房旁邊是她的丹室。肖憐兒聽到有動靜,她自然地用神識察看,又一陣眼花繚亂。她知道神識受傷不輕。她放棄了,伸出了手。 水麒麟親熱地湊過來,舔著她的手。一道水波般的青色光華從鱗甲上淌過。清洌柔和的水性靈力流進了她的經(jīng)脈。寒晶蘭的花瓣重塑她一身水骨,吸收著水性靈力,綠色的霧氣從骨骼中透出。自從擁有了寒晶蘭,她的神識就一直被這種霧氣潤養(yǎng)著。現(xiàn)在也不例外,肖憐兒覺得比剛醒來時,清醒多了。 丹室里有人,她擺了擺手,水麒麟停止吐送靈氣給她。 “看來小水對你靜養(yǎng)神識有用?!蔽堇锏撵`力波動驚動了耀日。他出現(xiàn)在丹室門口,笑著說道。 他端著一只托盤走了過來。托盤里有一只三寸高的玉鼎,鼎口浮著一層凝而不散的白霧。 肖憐兒吸得一口,動蕩的識海有瞬間的平靜。 “瑯玉果燉驚云雀,對恢復神識最好??赡苴s不上你的手藝,你別嫌棄。”耀日放下托盤,從丹鼎中倒出了一小碗湯。 瑯玉果已經(jīng)燉得化開,清亮富有粘性的汁液中包裹著一絲絲驚云雀白玉般的rou。 耀日扶起她,一勺湯喂到了她嘴邊。 離得這么近,不用看,她也能感覺到他灼灼的眼神。 瑯玉果千年一結,一枚便能讓中了幻神丹的嫵月清醒過來。這鼎湯至少用了三枚瑯玉果,一只驚云雀。以業(yè)火燉上兩天兩夜才能燉化,火力不能有絲毫不同。不用說,耀日在丹室里呆了兩天兩夜。 對神識好,干嘛不喝?肖憐兒張嘴喝了。 耀日唇角上揚,又一勺喂了過去“都是我不好,不知道當時精靈族人在破識海中的禁制。不然,也不會傷了你的神識?!?/br> 兩寸大小的碗,沒幾口就見了底。藥力涌進識海,像炎炎夏日得了冰,舒爽無比。那種暈眩的感覺一掃而空。大概再喝幾碗,她的識海就會徹底平靜,受損的神識用不了一個月就能恢復。肖憐兒很誠懇地說道“謝謝?!?/br> 耀日唇邊的笑容僵了僵,把碗擱下,扶著她躺下站起了身“你歇著。” 肖憐兒嗯了聲,閉上眼睛想裝睡。 她躺在雪白的枕席上,一頭青絲鋪散開來,面容像水里的月,柔弱著,唇色淡淡的一抹粉色,嬌嫩無比。耀日看得呆了,將她不要他的恨意忘得干干凈凈。他只盼著她好起來,像從前那樣生龍活虎,提著紫焰大刀追著想搶第一神將之名的尚城滿街跑,心里的話禁不住脫口而出“其實我想聽你說,這湯好不好喝?!?/br> 他害得她神識受傷,不眠不休兩天兩夜,頭一回燉湯,他要的哪里是她生疏地說謝謝。 “味道不錯,謝謝。” 她睜開眼睛,對他笑了笑。 是他想聽到的話,卻不是他想要的感覺。耀日怔忡了片刻,悵然說道“從前,你惱了我,便會這樣?!?/br> 從前他為了立威,執(zhí)鞭抽她。因是靈體,鞭痕印在她脊背上,沒多久就消失??烧l都知道,痛楚不會減弱半分。抽完一百鞭,她身上不見半點痕跡,整個人萎靡不振。沒等他伸手扶起她,她就跳了起來,臉上帶著這樣的笑容叫道“主君親手教訓,給暮紫老大面子吶!”不等他說話就笑嘻嘻地追著尚城叫嚷,“看在我犯了軍規(guī)吃鞭子的份上,你不把霜狼王的皮剝下來給我煉護甲,我就……” 笑容很淺,配著她嬌柔無比的面容,像往春水中投下一枚石子,泛起的淺淺漣漪??粗鎿?,他卻感覺不到她的心。 因為她和尚城說話時,那笑容就變了。他連她燦爛一笑都未曾得到過。 就像她一口答應白澤替自己擋命化劫。他沖動的握著她肩道“暮紫,我會等你重生歸來。我會娶你為妻?!?/br> 她也這樣淺淺笑著拂開了他的手,恭敬無比地拒絕“主君心懷大義,平定仙界戰(zhàn)亂,為仙界謀福。暮紫身為神將,解主君危難是份內之事。不敢應允主君?!?/br> 再逼著她答應,好像是自己用婚盟酬謝她。他沒有堅持讓她答應。在他心里,娶她為妻是遲早的事。 現(xiàn)在回想,原來她早就惱了他。笑容也客氣疏離。 肖憐兒不肯接他的話“主君親手燉湯。我很感激。” 耀日的心火驟然竄了起來,一把將她從床上拎了起來“你有沒有心?!” 她的眼睛平靜中染著一絲悲傷。耀日不想看,又舍不得放,將她攏在了懷里,低聲說道“暮紫,我不貪戀仙界主君的榮耀。我從前意氣風發(fā),得神將們追隨,一心想收服平息仙界戰(zhàn)亂。我一直都在想,等到仙界安寧,我便娶了你,與你一起參悟仙道,悠然度日。我一直等著你回來,再久我都等得。你要我怎樣做,才肯回我身邊?” “白澤既然能預言何時扔出我那一魂二魄。想必主君清楚知道易輕塵是如何自爆元神的?!?/br> 她抬起了頭。耀日眼中閃過一絲憤怒。他果然知道。 “那是你的劫。除了你自己去經(jīng)歷,無人能讓你清醒。”耀日低聲說道,“你以為我不心疼?” 自她魂飛魄散后,鳩神君退避西南。大部份仙界戰(zhàn)事平定。白澤說聚齊魂魄需等時機,等到流煙刀現(xiàn)世,她便出世了,尋也尋不到。他建了耀日城,舉行了盛大的婚禮。他等著她就是。又過了多少年,虛空風暴來了。仙界再次陷于混亂之中。他是仙界主君,他有他的責任。他全部精力都用在安置隨著元氣上浮的各族修士。 她附在流煙刀上的魂魄終于尋到了轉世投胎的機會。他終于感覺到流煙刀的氣息,欣喜若狂。 易輕塵的那一世,他只看到她二十歲嫁給韓修文,就再不想看下去。直到那一日,白澤進言說“主君,把暮紫的一魂二魄聚為胎兒送到下界去吧?!?/br> 他看到了??吹揭纵p塵狼狽不堪的結局。 他痛苦地看著,讓她順利找到自己的一魂二魄,等待著歷劫重生。 肖憐兒輕聲說道“南征鳩摩前,我問白澤,我重魂重生是否很難。白澤說仙界因我替主君化劫,提前結束戰(zhàn)爭。這場天劫會落在我身上。除非有人替我承受?!?/br> “我不知道!”耀日震驚地說道。 你就看得下去嗎?如果你深愛著我,你還能冷靜地旁觀嗎?肖憐兒笑了笑。 “我不知道!你不能因此就定了我的罪!我以為那是你的劫難,無人能插手?!币湛炊耍蛔〈蠛鸪雎?。 “那樣不堪,那樣狼狽,你就看著我去經(jīng)歷,看著我自爆元嬰。只等著我自己艱難地聚齊魂魄,重塑身體。你讓我如何有心?我只慶幸早早收起自己的心,沒有貪戀過你一星半點!我才不至于更傷心!” “這些都是借口!”耀日渾身一震,推開了她。他站起身來,“你不能將我不知道的罪加諸在我頭上。難道換成那個劍靈,明知你要經(jīng)此劫難,他敢插手阻止嗎?” “要打個賭嗎?如果他做不到,我便做回暮紫,全了你的顏面。如果他能做到……請你放手吧?!?/br> 耀日看了她半天,哈哈大笑起來“暮紫,說了這么多,傷我激我,你哪里有半點真心待我?不過是怕他斗不過我,苦心謀劃逃離?!?/br> 見他識破,肖憐兒曬然一笑“既然你明白我待你無心,勉強又有何用?” “因為你回來了!耀日城所有人都知道你暮紫回來了!我說過,只要你再回來,我就絕不會放手?!?/br> “那是你擅自將我從神秀山帶回來的!不是我主動承認我是暮紫?!?/br> “有區(qū)別嗎?”耀日覺得自己真是恨她,他轉過身,咬牙說道,“你為了他不顧我的顏面。我為什么要成全你們?我為什么要讓全仙界的修士笑話我耀日的女人跟別的男人跑了?” 肖憐兒氣得跟他對吼“我沒讓你娶我!我欠了你嗎?我為你擋命,下界沉睡幾萬年。歷經(jīng)兩世劫難。我不求你回報,只求你放手,我有什么錯?” 她沒錯,難道他錯了嗎?耀日掉頭飛了出去。 他一氣奔到花園深處,氣得胸膛起伏不平。 花園滿目蒼翠,靈草散發(fā)的靈氣四處飄蕩。比她在的時候,花園又多了無數(shù)的奇花異草,面積比從前大了十倍。樹林花草間多出精美的亭臺樓閣,襯得她居住的木屋寒酸無比。是這里變了,還是她變了?從前的暮紫為了他這個主君,哪里會讓他折損半分顏面。如今她卻不管不顧。 “我以為娶了你,我等著你……你會覺得幸福?!币锗驼Z,覺得滿園花草失去了顏色。 事情多,腦子都是麻木的,寫得較慢,免得文干癟,所以更的時間遲了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