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五章 母女
樓夫人不聲不響的進(jìn)了屋,徑直走到桌子擺放的位置摸了摸,發(fā)現(xiàn)桌子已經(jīng)挪了位置。 秀珠和心蓮跟進(jìn)來,擺好了桌椅又低頭出了屋。 樓夫人扶著桌子坐下沉聲說道:“把手放在桌上?!?/br> “我沒事……”韓陽春慢慢的坐直身體,又慢慢地站了起來:“就是有點(diǎn)累……” 他兩手在臉上重重的一抹,步子僵硬的朝著房門走去。 岳西不愿叫韓其一聲父親,韓陽春在心里也不愿叫任何人母親。 那個曾經(jīng)笑著溫柔的喚他一聲‘東哥’的女人早就死了……從此,母親便是他生命里永遠(yuǎn)的缺失! 他可以對著明薇口是心非的喊幾聲‘母親’,可那不過是看在花朝的面上隨口叫的,如今面對了樓夫人,這個韓其明媒正娶的妻室,他叫不出口。 站在門口,望著堵在門口的一堆女人,韓陽春有點(diǎn)不知所措。 這里不是他所熟悉的地方,出了這個屋,他能去哪兒呢? 幾位老姑娘站在門口往里張望著,誰也想不到大通鋪躺著的那個人會是死而復(fù)生的先帝爺,都以為那是拋棄妻女的韓相。 山上人手少,一下子添了這么多人這么多事兒,她們也是想看看樓夫人這里是不是需要幫忙。 看著韓陽春臉色難看的走了過來,老姑娘們自覺地往兩邊兒站了站,本意是給韓家的大公子讓出個通道來,沒想到卻把褚慧慧孤零零的留在了正對著門口的臺階上。 在行宮幾年,膽小怕事的褚慧慧天天以淚洗面,幾乎哭瞎了一雙眼,現(xiàn)在她也和樓夫人一樣,把耳朵當(dāng)了眼睛使喚。 歪著腦袋支愣著耳朵,她聽出是有人朝著自己走過來了,只是這人的腳步輕飄飄的沒根似的。 “屋里怎么樣了?跟我們說說,都擔(dān)著心呢……”朝著來人伸出手去,褚慧慧下意識的就把來人當(dāng)成了岳西,在院子里坐著吃飯的時候,她知道岳西是進(jìn)到這間屋里去了。 韓陽春正對著門口愣神,就看見一只白嫩嫩的小手出現(xiàn)在了眼前,他想都沒想就握住了它。 韓陽春身邊的女人雖多,可被他碰過的也只有韓花朝一人。 韓花朝頂著大昭第一美人的名頭,在外人的眼中是‘手如柔荑膚如凝脂’的,而韓陽春卻知道,她的手握起來從來都是yingying的且指甲尖利! 掌中的這只小手軟的像團(tuán)棉花沒骨頭似的,讓韓陽春無意識地捏了下,他攤開了手掌低頭看著,那只素白的小rou手連指甲都修剪的光禿禿的,透著干凈利落。 “他……沒事兒,只是身上的藥性未退,還未曾醒來。”鬼使神差地,韓陽春竟回了她的話。 注意到門兩邊幾個老姑娘詫異的眼神都落到他與褚慧慧握在一起的手上,韓陽春不動聲色地邁步出了門,非但沒有松開她的手還虛扶著她的手臂帶著褚慧慧下了不高的臺階,說話的口吻完全把她們幾個當(dāng)了小丫頭:“你們幾個也趕緊歇著去,真要是病了,我meimei又得著急心疼?!?/br> 他是岳西的大哥哥,自然也沒把她們當(dāng)了外人,統(tǒng)一的當(dāng)了meimei看,這樣也說得過去……老姑娘們同時點(diǎn)了頭,個個都覺得自己是多了心了。 “扶著她些。”招手讓秀珠過來,韓陽春將褚慧慧交到她手里隨即提步去了后院。 “是……大公子?”一碰到韓陽春的手,褚慧慧就意識到是認(rèn)錯了人。等到對方開口說話,她更傻了眼,張口結(jié)舌地木在那里,直等著韓陽春都走遠(yuǎn)了,她才清醒過來,臉紅脖子粗地說道:“我……我以為是當(dāng)家呢……” “你眼睛不好,這又不怨你。”幾個女人看她羞臊的模樣一起過來安慰道:“再說又不是外人……” …… “他一時半會的醒不過來?!敝琅畠哼€在屋里站著,樓夫人輕聲道:“有話也等晚上來問,他一時半會兒的醒不過來,就是醒了也活不了多久了……” “……”岳西皺眉看了看大通鋪上的那個側(cè)影,心里沒有一點(diǎn)憐憫之意。她只是格外的心疼坐在桌邊雖然眼睛看不清了可坐的依舊筆直的女子。 “娘?!痹牢髯哌^去,兩手扶在母親的肩上不輕不重的揉捏著:“您也一夜沒合眼了,我給您找間屋子睡會兒吧。” 樓夫人閉著眼似是很享受女兒的孝順,靜默了片刻之后她才說道:“娘現(xiàn)在睜著眼合上眼都一樣,眼前都是黑的,你去歇著吧,你現(xiàn)在的月份最是嬌氣,別太逞強(qiáng)……” “嗯?!痹牢鬏p聲應(yīng)了,手下用力又在母親的肩頭重重的捏了一下準(zhǔn)備轉(zhuǎn)身離開:“我去后院看看,等下就回屋補(bǔ)覺。” 手掌被母親捉住,樓夫人將女兒的手按在了肩上:“別跟陛下慪氣……” 岳西低頭看著母親與自己的手重疊在一起,自己手上的肌膚透著年輕,而母親的手背已經(jīng)不復(fù)光滑水嫩…… 女兒長大了,母親就老了。 這樣的想法一冒出來,岳西就鼻子一酸! 樓夫人這大半輩子幾十年的光陰都換來了什么? “人吶,都有身不由己的時候。你要是都不能體諒陛下,還有誰會體諒他呢……”樓夫人嘆了口氣:“娘的性子就倔,你可別學(xué)娘?!?/br> “嗯,我知道了?!彼尖膺^后,岳西還是隨著母親的話點(diǎn)了頭。 “忙去吧,娘再坐會兒?!睒欠蛉怂闪耸?。 聽著女兒邁步出了屋子,又聽見賢王妃在門外小聲呵斥郡主的聲音,樓夫人臉上掛了淡淡的笑意:“你那個閨女和我家岳西可沒得比……” …… “岳西?!甭犞赣H嘮叨的延平郡主看見岳西從屋里出來忙叫住了她:“那個……馮……受傷了……” 她說話的聲音很小,以至于岳西都沒有聽清她到底說了什么,只隱約聽到了一個‘馮’字,后院的武師里只有一個姓馮的,岳西停住腳步問道:“馮繼宗?” “就是他!”延平郡主馬上點(diǎn)了頭,不管老娘的勸阻拉著岳西就往后院走:“傷在胳膊上,皮rou都翻出來了,流了好多血!” “站??!”賢王妃伸手要拉女兒的手臂,贏霓一擰身子躲開:“娘,他是為了咱們才受的傷!” “那也輪不到你往一個侍衛(wèi)跟前湊合!”賢王妃期身湊到女兒跟前,可話卻是對著岳西說的:“延平年歲比你還大,做事可沒有你穩(wěn)妥。如今中了邪似的要對個侍衛(wèi)好,一個堂堂郡主,也不怕人笑話!” 院子里方桌上的碗筷已經(jīng)被收拾干凈,幾個老姑娘也各自回了屋,只有她們?nèi)齻€人站在院子里說話,賢王妃倒是沒有避諱岳西,心里想什么就說了什么。 岳西等她說完才笑了笑,對著一間屋子喊道:“云畫?” “當(dāng)家的?”云畫從廚房里走了出來,兩只衣袖挽得老高:“我在這呢。” “屋里還有地兒沒有?扶著郡主回屋歇著去!”岳西對著她使了個眼色。 “噯?!痹牢黢R上應(yīng)了,兩手在后腰上蹭了兩把,快步走到贏霓身邊半扶半拽地往屋里走:“這屋素凈,郡主跟我來吧……” 看看笑模笑樣的岳西,又看看沉著臉的母親,贏霓低著頭不情不愿的跟著云畫走了。 “這丫頭是昏頭了!”直到女兒進(jìn)了屋,賢王妃還是語氣不善地說道:“怎么就突然對個侍衛(wèi)上心了……這要是傳出去,她還怎么做人吶!” “額吉?!痹牢魉尖饬讼虏耪f道:“您可愿意讓郡主這么過一輩子?” “她才二十出頭,額吉當(dāng)然不愿意她這么過一輩子。”賢王妃搖搖頭:“丫頭,你說的話額吉心里明白著呢,額吉是過來人,那就看不明白延平那點(diǎn)心思了……” “可……”將懵懵懂懂的女兒與天天面無表情的馮繼宗擺在一起比較了一番,賢王妃還是覺得心里別扭:“可他們也不般配啊……” “般不般配的那是后話,我的意思是,這些年,郡主聽得閑言碎語還少么?別管旁人說郡主什么,您可不能再說她了……”岳西輕聲細(xì)語道:“郡主還年輕,她以后的路還長著呢,天天想著別人說什么,還要看著旁人的臉色活著,那日子可是越過越憋屈了……” “那額吉該怎么辦呢……”賢王妃愁眉苦臉地開了口:“當(dāng)娘的就是累,一輩子為兒女cao心……還不清的債!” “郡主又不是小孩子了,她做事也不是沒有分寸,我說您這是自己給自己找累?!痹牢餍π?,低頭在賢王妃耳邊說道:“這里前前后后的都是人,一個炕上都能躺一排人,您還怕郡主吃了虧?” 與賢王妃說了會子話,又到后院轉(zhuǎn)了一圈,岳西看過受傷的馮繼宗之后又回到了自己房前。 隔著門板,岳西在門口停住,屋里安靜的很,聽不到任何動靜。 想著贏素大約已經(jīng)睡著,岳西輕輕地推門走了進(jìn)去。 屋里的地上浴桶擺在了正中央,里面泡著披頭散發(fā)的皇帝陛下。 “你怎么還在里面!”伸手在水里摸了一把,水已經(jīng)冷了。岳西只想伸手先將里面的人拽起:“睡著了?再累也不能坐這里面睡啊……” “娘子……為夫沒有穿鞋……” 赤條條地從浴桶中站起,贏素身上是水淋淋的白皙。 他指了指自己沾著泥土的靴子說道:“太臟啦……” ------題外話------ 母親對于女兒的愛是沉甸甸的~ 女人大多只有自己做了母親之后才會了解那份心思~ 很多時候,我們會在母親身前肆意,說一些不懂事的話~ 那是因為我們知道,母親永遠(yuǎn)都不會真的和我們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