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和離吧
“丫頭,你這就走了?” 岳西幾句話提醒了贏緋,他揪著管事急匆匆的出了屋子去處理外面的事情。而對于這樣的場面他見多不怪,岳西也不用再多口。 沒有時間耽擱,岳西也快步朝著院門走去,賢王妃小聲叫住了她。 “額吉,今兒大年初一,這里不是我該來的?!痹牢鬏p聲回道:“您別擔(dān)心,有郡王爺呢!” “噯?!辟t王妃忙不迭的點了頭,看了看臉色煞白緊靠在自己身邊的女兒,她站直了身子,再順著女兒的視線看向門口,那里已經(jīng)大門緊閉空無一人。 岳西與馮繼宗一前一后地策馬走在寬闊的胡同里,耳邊不時的響起幾聲鞭炮響,四周處處透著一種祥和安逸的過節(jié)氣氛。 胡同口一隊穿著皂衣的官差急匆匆趕了進來,岳西與他們正好擦身而過,她不動聲色的往那隊人馬中瞟了眼,正看見小跑著跟在隊伍末尾的一名漢子身上穿著和贏曜府中護衛(wèi)同樣的衣服。 她與馮繼宗對視了下便照常朝著胡同外走去,而馮繼宗則一帶馬的韁繩進了旁邊的一條岔道。 岳西又往前走了兩條街,馮繼宗便追了上來,懷里還摟著個坐的東倒西歪的漢子,正是方才跟在官差里的做贏曜府中下人打扮的那人,兩個人這般騎在一匹馬上,正像要送喝的酩酊大醉的友人回家一般。 “當(dāng)家的?”馮繼宗讓馬慢了下來,他靠近岳西低聲說道:“這小子才到了別院門前便要開溜呢,果然可疑!” 岳西側(cè)頭看了看那人的長相,確認(rèn)不是自己熟識的人之后才說道:“麻煩馮師傅把這個人送消金館去吧,再給郡王爺留個口信,其余的,咱們就不管了!” “是?!瘪T繼宗沒猶豫,馬上拍馬離去。 官差們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趕到了贏曜別院的門前,卻發(fā)現(xiàn)人家大門緊閉,院子里安安靜靜的哪里像發(fā)生了命案的樣子! 領(lǐng)頭的官差回頭在人堆里踅摸那個來報案的漢子,卻沒了那人的蹤影! “他娘的!真是活見鬼了!大過節(jié)的就有不怕死的玩咱們哥兒幾個呢!”他氣哼哼地往地上吐了口口水,猶自罵罵咧咧的:“誰看見他死哪兒去了?” 官差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統(tǒng)一搖了頭:“剛還跟著呢……一轉(zhuǎn)眼兒就沒人了……” 報案的人沒了蹤影,帶頭的官差已然知道受了騙??纱蠡飪杭热坏搅说胤娇偟眠M去瞅瞅才好回去交差,他強壓著心頭的一口惡氣親自走過去敲了門:“府上哪位方便,麻煩您給開開門!” 作為地方上的一名官差,他自然知道這府里住的是什么人。贏曜盡管沒了賢王的爵位可他依舊是大昭贏氏貴胄,依舊是他這樣的小人物惹不起的。 大門打開,帶頭的官差對著府里的管事說明了來意,很快就被管事帶到了贏曜面前。 而此時別院的正堂里擺了一桌豐盛的酒席,贏曜與妻子兒女坐在桌邊有說有笑,任誰看了也是闔家小聚的溫馨場面,哪里是死了一院子人的模樣…… 意意思思的說明了來意,帶頭的官差還沒敢說的太明白,畢竟正趕上過年,誰都忌諱聽到那個‘死’字。 可饒是如此還是讓贏曜發(fā)了火,他陰沉臉指著官差的鼻子罵道:“滾出去!讓你們巡城御史來!老夫就候在這里等他來搜!” “您息怒!您息怒!沒事兒最好……估摸著是有人喝多了排遣小的呢,小的也是不著腦子……”官差連連陪著不是,好話說了幾車才被贏曜轟了出來。 “萬幸啊……幸而郡王爺沒有怪罪下來……”臊眉耷眼的出了別院的大門又看著管事把大門關(guān)上,帶頭的官差才用袖子擦了擦滿頭的熱汗:“兄弟們,以后誰要是見了那去報案的王八蛋什么也別說,直接用刀剁了那廝的腦袋就是!他該死!” 大門外面吵吵嚷嚷的聲音尚能耳聞,正堂里的方才還強顏歡笑的賢王妃已然起了身。 知道外面的官差還沒有走遠(yuǎn),這個時候出去顯然不是時候,她提步走出了門立在了檐下,臉朝著外。 贏緋與贏霓也同時起了身,不等動作,贏曜已經(jīng)把筷子摔倒了桌上:“怎么?如今我們一家人連坐下吃頓團圓飯都不成了?” “一家人?”賢王妃看著漫天落下的雪花聲音也是冷冷的:“從始至終,你可有一天把我當(dāng)做是一家人過?” 贏曜抬頭看向穿著一身盛裝的妻子,那是一品國夫人的朝服,這是他第一次見她這樣的穿戴打扮,如今她站孤零零的站在那里,腰身挺直身子高挑,竟讓他又想起了才迎娶她時的樣子…… 時光荏苒,他已經(jīng)垂垂老矣,她卻又活成了過去了樣子…… 贏曜看得一陣難言的苦悶襲了上來:“孩子都生了兩個,你還問出這樣的話來,老夫可沒有讓別人的女人有了我的子嗣!” “若再沒有這點情分,今兒我都不會與你坐在一張桌子邊上?!辟t王妃聲音很輕,說出的話卻很重:“塔拉說的對,我們都老了,我早就不想和你吵了……沒意思……真真的沒意思啊……和一個心里根本就沒有我的人就是說再多的話又有什么意思呢?在你的眼中我終是最不堪的女人,粗鄙,沒有見識,只會甩鞭子,永遠(yuǎn)都不配做你的賢王妃!” “塔拉不是我殺的……”半晌無言之后,贏曜也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說出這么一句來。 拉著meimei才走出去門去的贏緋也不禁停了下來。原本父母之間說這些話并不是他們該聽的,可他還是想聽聽父親到底能說出什么。 “自然不是你殺的?!辟t王妃眼神飄忽,腦子里都是年輕時與塔拉在大草原上痛快的策馬奔馳的畫面,那個時候,天是藍(lán)的,云是白的,花兒是香的,她們是無憂無慮的……多么美好的時候啊!可惜卻那么的短…… “你巴不得她天天來你這里求你回王府去呢,盡管你心里一點也不想見到我,可你還是喜歡有人來求你回去?!辟t王妃對著陰沉沉的天空搖搖頭,如同和虛無中的人在說話:“和你說了多少次了,不要再去別院了,他是不會回心轉(zhuǎn)意的,只不過愿意有人求著他,讓他覺得有面子而已……你就是那么固執(zhí),偷偷的來了多少次……沒有人心的人,你求他做什么呢,傻丫頭!你比我還傻……” “我們?nèi)ネ饷娴??!壁A緋紅了眼睛,拉著已然淚流成河的meimei大步下了臺階。 母親與父親之間事,他做兒子的管不了,只能默默地站在母親的身側(cè),讓她一回頭便能看到自己…… “普納……我……”妻子的話贏曜不知如何接下去,一陣難堪的靜默之后他開口道:“你回去吧,以后少來這里。至于塔拉的事情,我自會遣人去查明的,總要給你的一個交代!” “今兒要不是怕兒子一怒之下與你動了刀子,我是不會登你家的門的。”賢王妃緩緩的轉(zhuǎn)了身子望向贏曜,眼里沒有半點溫度:“現(xiàn)在你不是王爺,而東夷的大汗也不是我的父兄了,我們終于也有不被各自身份所累的一天……” “你想……說什么?”贏曜費力的咽了口吐沫,很輕很輕的問道,緊張之情溢于言表。 “和離吧?!辟t王妃也是很輕很輕的說道:“到老我才明白,你居然厭惡了我一輩子……我為你生兒育女,你還是那么的厭惡我?,F(xiàn)在我想明白了,何苦要和那么討厭自己的人做夫妻呢,我不想等死了還要被埋葬在你的身邊……這樣的情形光想想我都害怕……我不愿意和你骨rou爛在一起……也不愿來世再遇到你,所以我們和離吧!” “你說什么?!”贏曜扶著桌子站了起來,只覺眼前一黑,他把身前的一只酒壺碰倒,酒壺在桌邊晃悠了兩下掉在地上摔了個粉碎,壺里的酒撒了一地! 贏緋幾步跨上臺階卻被母親攔?。骸盎丶野?,塔拉還在等著我們送她最后一程呢……” “普納,這個時候你和我提和離?嗯?”贏曜搖搖晃晃地從正堂追了出來,他一手扶著門框一手撫著前胸似乎是很痛苦的樣子,只是贏緋扶著母親背身對著他,誰也沒有見到他突然變得有些發(fā)紫的臉色! “你以為,單憑你一句話就能輕輕松松的離開我?”他紅著眼氣喘吁吁的說道。 “由不得你?!狈鲋鴥鹤拥氖直郏t王妃頭也不回的朝著大門走去,只留下斬釘截鐵的一句話:“這輩子,我從未為自己的事情做過主,這次我一定要為自己做主一回!” 塔拉雖然不是贏曜親手殺死的,可此事終是因他而起。 她如何能與贏曜這樣的人在湊合下去呢? 因為她的固執(zhí),卻搭上了塔拉的性命,這是多么不值得的事情! 只可惜她明白的太遲! 如果真有如果存在……一切都會不同吧…… 登上馬車前,普納再一次望向天空,雪花落在她的臉上,眼中,很快地化成了水,一點一滴的滑落下來,她低聲說道:“塔拉,我對不起你啊,其實是我害了你的……我們說好了有朝一日要一起再回大草原……可你先走了,以后的日子我會是多么的孤單……你啊,你是個傻丫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