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撿回條命
韓陽春從崖上落入海水中,被涌起的海浪一下子推了上來,遠遠的,岳西只能在暗淡的晨光里看見他那張慘白的臉,她覺得他一直在望著自己。再一個浪上來,海面上便失去了他的蹤影,一切歸于沉寂。 一個人……方才還笑著對自己說話的人就這么沒了? 帶著陰冷濕氣的海風(fēng)將岳西的長衫吹起獵獵作響,她只望著洶涌的海浪愣了一下馬上轉(zhuǎn)身就往回跑,那里還扔著一根長長的繩索,正是把韓陽春捆著從山頂放下來的那根。 “岳西!”繩子很長也很重,岳西沉了口氣才堪堪將繩子圈在臂彎上提起了一部分,她拖著才往崖邊走了幾步就被沉著臉的贏素?fù)踝×巳ヂ贰?/br> “一定要死那么多人嗎?”岳西眼神空洞盯著贏素漂亮的面容,時不時地有韓陽春的模樣從腦海中跑出來與之重疊:“你們一樣的可憐……” 贏素蹙了下眉。 可憐…… 也就只有娘子會說他可憐…… 普天之下的千千萬萬的人哪,都會覺得坐在御座上的那個帝王是無所不能且沒有心肝! 他走近岳西,伸手接過她手中用力拖著的繩索扔在地上:“下去看看,不管死活都要撈上來。” “是!”幾十條人影有序地朝著崖邊以及下山的路散去,贏素攬著岳西的腰不許她再往前走一步:“山上涼,隨為夫下山。” 岳西側(cè)頭往崖邊看了看,一時未動。 “朕說話算話。”贏素牽起她的一只手,拖著她快步朝著小道走去:“那娘子答應(yīng)為夫的呢?” “嗯?”岳西有些神情恍惚的問道。 “娘子不是說想兩個孩兒了。”兩個人小聲說著話已然下了山道,岳西心里如壓著千斤巨石,還是覺得韓陽春不該死。 她情不自禁的回頭看了一眼,就見登州大營的兵將正綁好了繩索分批下去了不少,岳西輕聲嘆氣:“聽天由命吧……” 贏素立在岳西的身側(cè)從始至終都緊緊握著她的一只手,只是岳西此時并未發(fā)覺這兩只握在一起的手都是那樣的冰冷。 …… 一隊馬車走在官道上,四周跟著幾名侍衛(wèi),只是尋常商隊的模樣。 車隊中的一輛馬車?yán)镖A素手里拿著一冊奏折看了幾眼又抬了頭望向挑著半邊簾子的車窗。 岳西順著他的視線也望了出去,藍花布的簾子輕輕地?fù)u晃著,外面是一片湛藍的天! 抬手用手里的折子敲了兩下車廂,贏素回手把折子往岳西身上一丟,躬身就要下車,卻被岳西一把拉?。骸拔艺f你還有完沒完啦?咱這一天走走停停的,你沒事兒老看他做什么!” “我不放心!”車?yán)锞褪撬麄儍蓚€人,贏素沒來由的又鬧上了氣,說不清道明的就是氣,好在車?yán)镒脑牢?,換做旁人非得被他砍了十次八次了。 看著他白著一張臉跳下了車,岳西無奈的嘆氣搖頭,只覺得這皇帝陛下白長了二十多個歲,比自己的兒子還難伺候! 一想到兒子,岳西的臉上立時帶了笑,她把手里的奏折拿看都不看直接收到了座位下的暗格里,又把上面的坐墊鋪好也趕緊下了車。 “當(dāng)家的,又怎么了?”錦娘從后面的一輛車?yán)锾匠鲱^來問道:“照這么走,立了冬咱也到不了家!” 岳西站在路邊往四周看了看,對著侍衛(wèi)問道:“離驛站還有多遠?” “不到二十里。”侍衛(wèi)趕緊下馬回道。 看著天色還早,又只剩了不到二十里的路程就可以投宿,岳西放了心。提步朝著一輛掛著太平局標(biāo)志的馬車走去,路過錦娘坐的馬車的時候,她笑著小聲說道:“別招他,咱先踏踏實實的回了家再說?!?/br> 錦娘被她說得一愣,直到看著岳西走了過去才自言自語道:“誰敢招他啊,瞅著一路他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都要吃人了……人家柳公子可是連面都不敢露……” “小點聲兒!”柳畫樓偷偷摸摸地從車?yán)锾匠鲱^來左右看了看,瞅著贏素已經(jīng)走出去老遠,他松了口氣:“這人……哼……” 贏素旁若無人地走到遮蓋的密不透風(fēng)的馬車后面,不等他吩咐就有侍衛(wèi)過來撩起了簾子,岳西跟了過來又是先朝著的四周望了望。 “陛下……” 寬敞的車廂里鋪著厚厚的被褥,里面只有兩個人,一個躺在那里緊閉雙眼如死人一般,一個盤膝坐著打瞌睡的侍衛(wèi)看見站在門口的贏素哆嗦了下,趕緊在車?yán)镄辛硕Y。 “醒過么?”贏素面無表情地往里探了身子,立時聞見了車廂里nongnong的藥味,苦得他一皺眉! 打記事起就吃藥,他現(xiàn)在是膩味透了這個味道。 “沒有?!蹦敲绦l(wèi)看了看躺在身邊的病人輕聲回道。 贏素又往前走了一步,低頭俯視著躺在車?yán)锏牟∪耍@回離得近了,他從那股子帶著苦氣的藥味里又聞出了旁的味道,那是病人臥床失禁后才會有的。這讓有著小小潔癖的他不由自主的就想離車子遠些。 贏素眼神一動,忽然想到了什么,他右臂毫無征兆的揮了出去,一把抓著那人蓋著夾被的小腿用力的搖了幾下,如同要把那條腿扯下來似的! “夠了!”眼睛一直落在他身上的岳西幾乎同時出了手,她身在前縱擋在贏素身前,先將他和車上的病人隔開,同時左臂蜷起以肘后撤擊向贏素的胸口,贏素亦是習(xí)武之人,見到她手肘襲來自然后撤撒手,而岳西右手正好接著那條腿,隨手輕輕的放在了褥子上! “他從那么高的地方跳到海里,能有口氣兒就不錯了,你怎么老是懷疑他在裝死?。 痹牢鞯闪瞬凰佬牡内A素一眼才回身看了看躺在車?yán)锏娜?,只見韓陽春的臉上依舊是死氣沉沉的沒有半點變化。 “小柳兒!”這一探身,岳西也聞到了車?yán)镫y聞的味道,她馬上側(cè)身對著前面的馬車喊道。 “當(dāng)家的?!绷嫎菓?yīng)聲下了車,快步走到岳西的身前問道:“有事兒?” “勞煩你幫我照看著他,這里離帝都還有幾天的路程,無論如何也先把他拉回去再說?!?/br> 車?yán)镓?fù)責(zé)照顧韓陽春的男子本職是個侍衛(wèi),并不會照顧病人,岳西怕一直昏迷不醒的韓陽春再染了褥瘡,只得把柳畫樓叫了過來。 “是?!绷嫎浅谅晳?yīng)了抬腿上了車,贏素只往車?yán)镱┝艘谎郾阌譄o聲無息的離開了。 只等著皇帝陛下走出去老遠,岳西才低聲對柳畫樓說道:“應(yīng)心的照看著他,你放心,你坐在車?yán)锉菹戮筒粫^來了……” “……”柳畫樓一噎,隨即馬上明白:自己是招陛下不待見了,所以他才不愿看見自己。 不過正好!想明白之后柳畫樓心里格外的輕松。他對著岳西點頭道:“當(dāng)家的放心,待會兒咱們投了宿我就和這位兄弟一起給大舅爺拾到拾到,就算人沒醒,也得讓他干干凈凈的!” “受累了!”岳西意味深長的看了柳畫樓一眼,親手放下了掛著的簾子:“等咱們到家就好了?!?/br> …… “今兒晚上在驛站好好歇歇,明兒咱們一早就得趕路。” 看見岳西上了車,正在車?yán)锟凑圩拥内A素抬眼看著她說道。 “你要是還放心不下韓陽春干脆一刀殺了他得了!”岳西話里帶著氣:“瞅瞅這一路你又掐又拽的,死人都得給你折騰起來!” “可他卻沒有醒?!壁A素垂下眼簾,語氣淡淡的。 “我就看不得你這個德行!”岳西躬身走過去,還沒等坐好就對著車外喊道:“走吧!” “是。”趕車的馭夫高聲應(yīng)了,馬車又穩(wěn)穩(wěn)的行駛起來。 “韓陽春活著還有幾分用處,也不枉朕派了那么多人手把他從青鯊嘴下?lián)破饋??!壁A素眼都沒抬繼續(xù)說道:“若是拉著昭毅將軍的尸身回去,很有可能會惹怒了韓相,那個時候朝里可是沒人能收拾這個局面?!?/br> “他真是你父皇的兒子?”這個問題在心里憋了幾天,岳西沒忍住還是問了出來。 贏素抬眼看了看她,沒言語。 不否認(rèn)那就是承認(rèn),岳西不覺一陣唏噓:這哥倆的老爹不靠譜啊!弄了這一出爛戲出來,讓他的兩個兒子誰都沒能舒服了! “你說他到底是為了什么呢?”岳西沒頭沒尾地問道。 她問得是老皇帝把自己家里的事情弄得這么熱鬧是為了什么。 贏素先是沒有回答,只盯著手里的奏折看個不停,直到馬車到了驛站,外面?zhèn)鱽硎绦l(wèi)通報的聲音,他才輕聲說道:“不是父皇的事情。” “???”岳西狐疑地看著他。 “此事的內(nèi)情我也只是知道一些,當(dāng)年母后入宮前父皇是早就娶了妻的,而母后的娘家?guī)椭富实昧嘶饰灰彩钦劻颂魲l件的:母后執(zhí)掌六宮,在母后沒有誕下皇嗣之前,宮里的妃嬪一概不得先有身孕?!?/br> “那時父皇才登基,覬覦皇位的人不少,父皇也是沒辦法才與明家聯(lián)姻。” “哼!”岳西冷哼一聲,心道:這皇帝當(dāng)?shù)囊膊徽Φ兀家抠urou聯(lián)姻才能勉強抱住頭上的那頂皇冠! “娘子不用多想,為夫是不會與任何氏族聯(lián)姻的?!逼骋娕赃叺呐送蝗怀亮四?,贏素忙解釋道。 岳西一撇嘴,這回是連一個字都懶得說了。 兩人在一起了這么久,贏素若是到了現(xiàn)在還弄不明白自己的底線是什么,他們的這些日子只能說是白過了! “那時明德皇后已經(jīng)有了身孕……父皇知道母后容不下這個孩子,于是他誕下沒多久,父皇就對外說他的第一個孩兒沒能活下來。” “而事實上那個孩子卻被他寄養(yǎng)在了韓相的府上?”岳西小聲說道。 “嗯?!壁A素點點頭:“下去吧,用了膳早些歇著,明一早咱們就得趕路。” “怎么又急上了?”想著后面馬車?yán)锾芍哪恰粸n陽春,摔得渾身沒幾處好地方,腿上的骨頭也斷了兩處,岳西有些擔(dān)心馬車走得太快他會吃不消。 “朝里出事了?!壁A素把手里的折子遞給岳西:“娘子看看吧?!?/br> ------題外話------ 六一,??蓯鄣暮⒆觽児?jié)日快樂! 也祝長大了的我們在心里永遠給童真留一個位置~ 感謝所有投了本文月票的朋友!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