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黑白分明
用房東老漢的的話雖然沒有說完,但院子里的幾個人都明白了:倭寇是窮兇極惡的,不但搶錢糧還搶女人! 正在掃地的錦娘直起腰身想說話,看見老者還在門口站著,她拿著笤帚進了屋。 “多謝老丈!”柳畫樓雙手將老者舉著的銀子又推了回去:“我們只是在此歇息幾日,并不打算久住?!?/br> 當家的既然沒有開口,想必還是要在此地住下去,柳畫樓想趕緊將房東打發(fā)走,也好回去收拾收拾。 出門在外,不比家里。岳西又不愛帶著丫頭婢女隨行,因此大伙兒多是身兼數(shù)職,有了活兒都得伸把手,連煮飯這樣的事兒岳西這個當家的也得親自上手呢…… “那……還望諸位多加小心了!”房東老漢將碎銀謹慎的收好,并且用手拍了怕鼓起的衣襟,直到他認為收拾妥帖才邁步出了院子:“后院地里還有幾顆蘿卜,您幾位是外鄉(xiāng)人,這里只有到臨縣才能買到菜蔬,運氣好的時候或許能買上幾斤rou,那幾顆蘿卜可以刨出來吃……” “多謝!”柳畫樓再次抱拳道謝,氣氣地將老漢送了出去。 目送著干瘦的老者走遠,又見柳畫樓關上了兩扇院門,岳西看見那兩扇門板的顏色有很大的不同,顯然有一扇是后補上的,而那扇顏色陳舊的門板上也帶著一大片燒過的痕跡! “當家的,你看看!”柳畫樓指著院門對岳西說道。 岳西一只手在腦袋上撓著,一邊說道:“錦娘,燒鍋水唄,我怎么覺著是長了虱子了……” “那棧太腌臜!我也覺得那床上是生了虱子的!”錦娘說著話從屋里走了出來,進了廚房:“多燒幾鍋水,大伙兒都洗洗!” 岳西往廚房瞥了一眼才走向柳畫樓低聲說道:“錦娘膽兒小,咱們都少說點話多用點心,別嚇壞了她……” “是?!绷嫎且汇?,趕緊應了。心道:還是她心細…… 一路上隨吃隨買,馬車上并不缺吃食。 看見侍衛(wèi)正往車下搬東西,岳西止住了他們:“除了馬上就用的,余下的還是留在車上。咱們摸摸這里的情況再說?!?/br> 若只是一股倭寇,那倒是不怕什么。倘若倭寇多到他們這些人都不能對付,那就得趕緊離開,保命要緊。 幾個侍衛(wèi)什么話都沒說,馬上又照岳西說的把才搬下車的東西又裝了回去。 …… 吃了晚飯,岳西在院子里小范圍的溜達并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柳畫樓收拾完飯桌子低頭看著窗外的她問道:“當家的,不出去走走?” 岳西站住,抬頭看了看天色之后才說道:“外面連聲狗叫都沒有,估計這里的人都被倭寇禍害怕了,沒人出來。咱們也不能出去,太扎眼!” “哦。”柳畫樓應了一聲,心里已是開始琢磨:此地匪患如此猖獗,我們連出門都不能,怕是呆不了幾天就得繼續(xù)上路,她一定不會把太平局開到這么動蕩的地方。 天擦黑之后,岳西上了房,往私下私下里一看,不禁笑出了聲! 站在院子里正仰著脖子往房上看的錦娘看見她的表情不禁問道:“瞅見什么了?看把你高興的!” 岳西垂眸看著她,壓低了聲音說道:“這里和鬼城似的,咱四周看得見的人家都黑著燈,只能看見院子里有人走動,你說好不好玩!” “你快下來吧!說得怎么那么嚇人吶……”錦娘小聲嘀咕了一句,馬上進了屋。 “盯著點兒,若是夜里村民有異動,一定叫醒大伙!”岳西對隱在枝葉茂密的大樹上的影衛(wèi)吩咐道。 轉眼她又靈巧的攀到挨著屋頂?shù)臉滂旧?,蹲在上面,雙手握住樹枝,身子已然墜了下去,樹枝受力往下一沉,她盯著腳下的地面松了手,輕輕巧巧的落在地上。 樹梢上的影衛(wèi)親眼目睹了她的身姿,倒是挺佩服岳西,覺著當家的這身手不當毛賊可惜了…… 岳西站在樹下拍了拍手,隨即回了房間,錦娘正在屋里整理疊衣裳。 “這些無關緊要的活兒天亮了再做?!闭f著話岳西吹熄了窗臺上的蠟燭:“咱們四周都是黑燈瞎火的一片,屋里有點光亮就會引人注目?!?/br> “哎呦,可不是么!”錦娘驚呼一聲,似乎是撞到了身后的椅子:“月夕,這里既然如此不太平,咱們還是早點走吧?這樣的地方哪能做生意呢?” “先住幾天看看吧?!痹牢髅谧叩酱策呑?,彎腰脫鞋躺了上去:“早點睡,路上走了幾天了,你也歇歇?!?/br> “哪里睡得著??!”悉悉索索的一陣聲響過后,錦娘也上了床,爬到了里頭摸到枕頭慢慢地躺了:“總聽你們說倭寇倭寇的,我這心里頭不踏實?!?/br> “睡你的,今兒晚上鬼子肯定來不了?!痹牢靼褗A被卷成筒子騎著,還是覺著不舒服,忽然想起贏素的身材單薄消瘦,他睡在自己身邊的時候,自己可是最愛騎著他…… 想到此,岳西不動聲色的往床邊兒上挪了挪,唯恐自己夜里睡著了騎到錦娘身上去…… “鬼子?”錦娘一下子坐了起來,低聲問道:“怎么還有鬼?” “我亂說的……”黑暗中,岳西撇撇嘴,知道自己是又說漏嘴了:“我是覺得倭寇生的矮小丑陋,又不愛穿襯褲,不倫不類的不是鬼一樣嗎?” “原是這樣。”錦娘長長地出了口氣,才要躺下,她略一猶豫,還是把枕頭拉過來與岳西的枕頭緊挨著擺好,她才輕手輕腳的緊貼著岳西躺了下去。 “他們……他們怎么不穿襯褲啊……”錦娘滿腦子都是岳西描繪的‘鬼子’形象,不禁問道。 “皮厚毛長,冬天他們穿了衣衫都覺得熱……”岳西笑著說道。 “呦,那可真夠寒磣的!”錦娘信以為真。 “可不么……”岳西只覺得好笑:錦娘真是好糊弄…… 兩個女人做著伴兒,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不一會兒便睡了過去。 幾乎是天一黑就睡了覺,因此岳西覺得這一覺是格外漫長。醒來的時候,屋里仍是一片漆黑。她抬眼望向半開的窗戶,見外面的天色已經是灰蒙蒙的將亮時分。 她對著窗戶發(fā)了會兒呆,直到聽見房上影衛(wèi)弄出的聲響才回了神。 安靜的時候,岳西會特別的想兩個孩子,也會想贏素,只是這些她都是從來不說的。 起身穿戴整齊出了屋,幾乎是岳西才在院子里一出現(xiàn),影衛(wèi)的聲音就在她頭上輕輕的傳來:“村子里的人很多都去了東面?!?/br> “嗯?!痹牢鲹]揮手,表示自己已然聽到。 回屋端了盆子出來打水洗漱,才收拾利索就見兩邊屋里睡著侍衛(wèi)和柳畫樓也起了身。 “當家的是要出去嗎?”柳畫樓才一跨出門口,見岳西正在院子里伸展筋骨,他忙又退了回去,躲在門后將衣衫整理好才提步走了出來。 “出去轉轉,早晨涼快。”岳西微笑著說道。 片刻之后,岳西帶著兩個侍衛(wèi)和柳畫樓出了院子,跟著村里的人一起朝東走去。 夏日的清晨,潮濕的空氣中還帶著很淡的腥咸味道。 岳西一行人隨在當?shù)厝说纳砗蟪粋€方向走,不時有人從他們的身邊快步走過,小心翼翼地在岳西等人的臉上審視一番,而后趕緊別過臉去,似乎是對幾個陌生人出現(xiàn)在這里并不奇怪。 如此走了約莫一里路的樣子,岳西聞著空氣中咸濕的氣息愈加重了,甚至帶著隱隱的腥氣。她抬頭往前望去,覺著應該能看見海了。 又走了很短的一段距離,就見前面的人紛紛彎腰將袍子的下擺提了起來掖在腰帶上并卷起了褲腿。 果然是到海灘了,岳西走了過去,才發(fā)現(xiàn)這條路的盡頭竟是在長堤!大堤下的海岸露出的并不多,卻怪石嶙峋高低起伏著,沒有幾處平坦的地方。 看著并不好走的海灘上卻四處散著人,這些人俱都彎著腰在巖石下翻找著什么…… “今兒十幾了?”岳西隨口問道。 “十六?!绷嫎禽p聲回道。 “難怪?!痹牢鼽c點頭,也學著當?shù)厝说哪訌澭闷鹆伺鄯南聰[并挽了褲腿,露出兩條纖細筆直卻黑不溜秋的小腿來! 柳畫樓明知道自己的行為很是無理,還是盯著她看了半天,似乎是沒想到當家的平時瞅著挺白,身上竟黑成這樣兒! “灶灰?!痹牢髌沉怂谎?,不輕不重地說道。 “……”柳畫樓頓時有些不自在起來,覺著自己是被她看透了…… 繼而他心里突地又升起了幾分希望,扭頭朝著岳西望去,卻發(fā)現(xiàn)她已然跳下了海堤。 “咱當家的真是……”一名護衛(wèi)臉上帶著淺淺的笑意迅速的追了過去,幾個起落就到了岳西的身后。 “當家的怎么了?”柳畫樓拉住一個挽了褲腿正要前行的護衛(wèi)小聲問道。 “遇到咱當家的這樣的主子,我們這些人最省心!”那護衛(wèi)也面上帶笑語氣柔和,只是說話的時候刻意的壓低了聲音:“當?shù)嘏R海,住戶大多是漁民,膚色黝黑,咱當家的心細如發(fā),早就想到了這些,做了些掩飾,如此再混在這些當?shù)厝酥斜悴缓梅直?,我們護持起來就容易了。” “這樣啊?!绷嫎撬闪耸?,侍衛(wèi)沒有停留也朝著岳西的方向縱去,不忘輕聲囑咐他:“柳公子也要學著當?shù)厝说哪?,否則很容易被人分辨出不是當?shù)厝藖?,尤其是那些盜匪,最會看這些……” “快下來啊,這是在趕海呢,小柳兒快下來,這里很多的海貨,咱們也撿些回去吃,很鮮美的!”岳西又走了回來揚臉朝著猶自發(fā)呆的柳畫樓叫道。 “哦!”柳畫樓回神兒,趕緊也把自己的褲腿挽了起來,只是他養(yǎng)尊處優(yōu)慣了,在春風不度的時候更是很注重皮膚的保養(yǎng),如今可好,兩條腿白生生的,他自己都瞅著刺眼! 岳西的視線先落到他的腿上,又移回他的臉上,要笑不笑地說了句:“大白腿,小白臉兒……” 柳畫樓的臉騰地紅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