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用人用短
“回府。” 贏曜坐在馬車里,視線卻盯在對面的鋪子門口,半晌過后,見那個肥壯的身影并沒有如預期的追出來,他狠狠的放下簾子,將身子深深地埋在車廂里不再說話。 他不愿承認自己失落。 幾十歲的人了,兒子女兒都該成家立業(yè),他卻在意起那個尖酸刻薄的丑女人來? 那不是笑話么! 幾年來,為了給死去的紅豆討個公道,他留了一座王府一個王妃的封號給她,讓她成了全帝都貴婦口中的笑話。 而他偏安一隅,暗中盯著她,看著她如困獸一般用鞭子抽著花園里的石頭,看著她頂著越來越丑的妝容出來進去,看著她由一個女人變成了潑婦,贏曜才覺得心里舒服些。 似乎只有這樣,與自己的妻子勢同水火了,他才對的起被她打死的那個女人。 “現(xiàn)在王爺心平氣和了吧?那您不妨仔細想想:抽在腿上的一鞭子能把人抽死么?” 心里浮現(xiàn)出方才岳西的這番話,他不動聲色的閉上了眼沉思起來。 丑女人有把子蠻力,他是知道的。 當年,紅豆病了,他心疼她,便連著幾夜宿在她的房里。丑女人吃醋發(fā)了瘋,大半夜的一腳踹開紅豆的房門,扛著赤身*的他一直從后院走到了正房,讓跟著她過來的那幾個仆婦都看見了他屁股上的狀如扇子似的那塊胎記! 到后來,她還慫恿著他們的兒子無冬歷夏的都拿著柄扇子搖來搖去,還不是為了羞辱他…… 可是…… 想得有些惱羞成怒的贏曜換了個姿勢,依舊逼著眼睛,如同睡著了似的。 可是,那個丑女人雖然履跡斑斑,可他細細的想來,她貴為賢王妃,對待嚇人倒是寬容,甚少有發(fā)脾氣的時候,而王府的下人們也對她尊敬有加,他也沒有聽過有誰在暗地里對她說三道四。 單從這點來說,她這個當家主母當?shù)么_實不賴。 除了對待大小于氏一事上,她倒是兢兢業(yè)業(yè)地給他看著那座賢王府,沒有讓它荒廢了去…… 而就她這樣直來直去的性子如何就會對紅豆動了鞭子呢? 紅豆身上的傷痕他親眼見過,當時瞅著黑紫黑紫的貫穿了兩條腿,高高地腫起了一道鞭痕,但那都是皮rou上,確實連筋骨都未傷到的,這樣的傷是不會出人命的。否則各府管束下人,經(jīng)常會動板子,或是用蘸了水的皮鞭子抽,疼是疼,出人命倒不至于。 “王爺,別在車里睡著,才用了膳,留神存食?!毙∮谑蠝厝崴扑穆曇粼谒享懫穑A曜睜開了,無聲的望著她。 “王爺?您何故如此看著妾身?難不成外人的一句話您就要懷疑妾身不成?” 小于氏嚇得白了一張臉,她躬身跪在車廂里,雙手抱著賢王的兩條腿期期艾艾道:“您不如殺了妾身,如此妾身心里還好受些……” 贏曜看著她,看著她那張與紅豆頗為相似的一張臉,他俯下身,抬手挑起她的下巴柔聲說道:“相思,那日的情景想必你還記得,說來聽聽……一個字都不要落下……” …… “他們走了……”站在布店鋪子的門后,賢王妃目送著對面的那輛馬車漸行漸遠,不由得嘆了口氣。 轉身對上岳西似笑非笑的目光,她只覺得臉上一熱,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額吉一看到他那張臉就會失了分寸,你可不要笑話我!” “呵呵……不笑!呵呵……”岳西咧著嘴笑道。 賢王妃瞪了她一眼,自己也笑了:“額吉當年可是草原上最美的花呢,喜歡的后生可多了!” 岳西點點頭:“這話我信,我現(xiàn)在也喜歡您呢!” “貧嘴!”賢王妃伸手在她的肩上拍了一巴掌,沒使勁。 “得,不說那些陳芝麻爛谷子的破事兒了,額吉餓了,咱們去吃飯!”說著話,賢王妃拉著岳西往外就走,大老遠急吼吼的趕了過來,就到鋪子里站了站,連一塊布都沒有看,兩個人就又走了出去。 “還以為來了金主呢……”布店的伙計殷勤招待了半天沒掙到銀子,對著兩個人的背影小聲嘀咕道:“誰只知道他們跑咱們這里竟是為了閑聊……” 岳西與賢王妃進了方才賢王與小于氏用膳的那家酒樓。 不大會兒的功夫,桌子上便堆了十來個菜:“吃啊,你還懷著孩子,更得多吃!”賢王妃手里拿著一根羊棒骨,啃得帶勁:“你看額吉的身體多好,我就能吃……” 岳西瞅著她油汪汪的一張嘴,再看看她油脂麻花的一雙手,隨即放下了筷子。 她起身走到賢王妃身邊從她的手中將啃得沒有多少rou的羊骨頭拿了過來扔在桌上:“額吉,再這么吃下去,您的身體會毀了的!” 拖著吵吵嚷嚷沒有吃飽的賢王妃出了酒樓,兩個人上了一輛馬車:“回王府?!痹牢鞣愿赖?。 而方才還說要下去再買幾個菜帶回府去的賢王妃倒是安靜下來:“丫頭,額吉知道好賴……” 岳西側臉皺著眉看向她。 “你方才說的話,贏緋對我說了很多次,你們說的都一樣:再吃,再胖,身體就完了……” “額娘不在乎……” 岳西眉頭擰成了疙瘩,眼里冒了火! “哈哈!傻丫頭!”賢王妃果然是多了,打了飽嗝,弄得車里都是羊rou味,岳西馬上把頭扭向了車窗! “今兒,額娘想明白了,就是你說的:就算天下的人都不珍惜自己了又如何?我們都要自己珍惜自己!”賢王妃從袖籠里掏出她那方擦過汗的帕子擦了擦手,而后將帕子扔了出去:“以后啊,額娘要好好活著!可不能再讓我家那個小子為我擔心了……” “就是嘛!”岳西笑著回頭,一呼吸,覺著車廂里的味道還是不太好。她又扭臉對向了車窗心道:我的天吶,這一身汗味,都要熏死老子了! …… 贏素坐在龍椅上,瞇著眼望向大殿中的吵吵嚷嚷的臣子們,不發(fā)一言。 不過龍椅旁的椅子上坐著神態(tài)端莊的裕仁皇太后,殿上站著大學士明成,也沒什么人把須彌座上的那個小皇帝當回事。 贏緋抄著手,低眉斂目地聽了良久,就在明成的話音一落的時候,他站了出來:“陛下,臣以為,撫寧的大壩還要防水一段時日才妥當?!?/br> “哦?承平郡王為何這么說?”贏素半個身子靠在龍椅的一邊,看著很疲倦的樣子:“大學士也說了,如今北方春耕已過,大壩再存水倒是容易形成擁堵水患,是時候該開閘放水了。” “正是?!泵鞒赡樕峡偹闶菕炝它c笑模樣:“往年撫寧大壩防水比今日還要早呢,也未見諸君對此有異議!” “剛剛朕也看了折子,往年確實早些?!壁A素伸手拿起書案上的一本折子揚了揚,又丟了回去:“不過就是開閘放水的事情,諸位愛卿倒是說了一個早朝也沒有說出一個所以然來!” “臣等惶恐!”文物兩班大臣立時都站回自己的位置,抱拳行禮道。 惶恐個屁! 贏素在心里冷笑一聲:朕一天不批這個折子,一天運河里就沒有多少水,明家的船隊就只能??吭趽釋幋a頭,他家的幾船鐵礦天天飄在水上,舅舅啊……你估計連覺都睡不好了吧…… “陛下不如就批了這個折子,早點打發(fā)下去,也好讓地方的官員好做事!” 一見兒子終于懂得順著明成說話,裕仁皇太后終于開了口:“既然往年都是這么辦,哀家看也沒什么不妥之處……” “啟稟陛下,太后娘娘!”戶部侍郎上任時間不長,生著一張剛直不阿的容貌,是贏素親自提拔上來的官吏,不過這東西活了幾十歲卻依舊不懂事的厲害,誰的面子也不給,經(jīng)常私下里對家人說:“老夫二十余載寒窗苦讀,就是要為大昭效忠的!如今陛下慧眼識珠用了我,我就一定要給陛下做出點樣子來!” 戶部侍郎果然不怕死,在皇帝陛下,太后娘娘都已經(jīng)首肯了之后,他抱拳出了隊列,站在了大殿中央。 贏素面上不耐煩的情緒一閃而過,還是被很多大臣看在眼里。 而此時皇帝陛下的心里確實高興的很:快說快說吧!若是不當著人提出點與朕相左的意見來,你簡直都辜負了朕提拔了你一場! 只是這想法才在他的腦袋里冒了出來,贏素自己倒先愣住了:我怎么想法與娘子越來越像了…… “往年開閘放水的時間比現(xiàn)在還要早上幾日,那是為了灌溉運河沿途的莊稼?!毙氯问汤晒缓脴拥模斨坏畲蟪嫉拿骈_始侃侃而談,而最先挑起這番爭端的贏緋卻默默的退回到自己原來的位置上去了。 立在他身前幾步遠的賢王很快地回了下身,父子兩個人的視線隔空先對,隨即馬上錯開。 “以往三年,大昭北方雖未然偶有降雨,但實則已有很多地方鬧了干旱,有幾處地方的莊稼都是收成減少?!笔汤纱笕速┵┒劊痂幍钌弦槐娙说雀鲬研乃?,都盼著皇帝趕緊把折子批了,大伙好趁著運河水位上漲的汛期多運兩趟死貨要緊! “所以趁著今年雨水充足,正可多蓄些水,等大壩里的水漲到了往年的水位,在放不遲!”“胡鬧!”聽完侍郎大人的一番言論,明成第一個站出來反對:“漲到往年的水位?嚴大人,您可算過這大約需要多少時日?” “老夫既然開了口,自然是算過的!”嚴侍郎針鋒相對:“如果雨一直這么下,再有二十來日就可以了!” 贏素與立在人群里贏緋對視了一眼,二人眼中都帶了喜色:再有而是多天?呵呵,那明成家的鐵礦上非長出蘑菇來不可! ------題外話------ 我的天啊,哪位大爺投的催更票啊~ 您真是厲害啊~ 嗷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