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曦特意穿了前幾天買被奶奶洗好的碎花裙子，穿著一雙小皮鞋，把頭發(fā)披下來，甚至還噴了學校門口五毛錢一小瓶的茉莉味香水。走在哪里都是令人眼前一亮的小姑娘。

    今天她挽著何言一起去十里長街，十里長街朝曦很少去，因為那里有一些發(fā)廊，要知道，發(fā)廊和洗發(fā)店可不一樣，發(fā)廊有一些意味深長的交易。

    對于對這個社會充滿著好奇的初中生來說，是她們吃飯，課間的時候禁忌又悄悄談論的話題。

    她倆來到了那一家飲品店，一人點了一杯果汁。

    開始細細碎碎的聊天，聊誰和誰談戀愛了，聊誰學習努力，聊以后高中去哪里。

    朝曦發(fā)現(xiàn)對面有一家ktv，看起來似乎是這一代裝修得最好的，牌子是紫色和黑色相間，有點兒像是玻璃，還略微有些反光。

    里有一些男男女女摟摟抱抱著進出這里。

    那些女生化著濃妝，穿著露肚臍眼的衣服，笑得燦爛。

    突然，有兩個人走出來了，是網(wǎng)吧里的那個男人，他頭發(fā)短了一點兒，穿著牛仔褲，披了一件皮衣，摟著個胸很大，穿著紅色裙子的嫵媚女生從里面走出來。

    那個女生幾乎是粘在了那個男人身上。

    “你在看什么？“何言看向朝曦看的方向?！澳羌襅TV是我哥的老大開的，今晚上我哥哥要請我在那里唱歌，你要和我一起去呀。”何言認了一個小混混當哥哥，叫劉易。這在初中是一個很酷的事情，但是朝曦很不喜歡劉易。

    那個男生長得痞里痞氣的，總是做一些耍酷的事情，打耳洞，紋著紋身，有輛摩托車，故意走得吊兒郎當，還帶著何言出去喝酒。

    “??？”朝曦搖頭，“我不想去那種地方，我奶奶會生氣的?！?/br>
    “我們不告訴你奶奶。   ”何言拉著朝曦的手，“你這么好看，我把你帶去可有面子了，我哥哥會把我介紹給他的朋友，你還可以認個哥哥?！?/br>
    朝曦還是拒絕了，理由是，自己奶奶最近身體不好，想晚上在家守著奶奶。

    何言有些生氣，朝曦吧唧的親了她一口，“我給你買一個星期的冰淇淋！”

    晚上十點的時候，奶奶已經(jīng)在隔壁睡了，穗穗在床上看一會兒書就睡，諾基亞響了，她趕快接起來，怕吵醒奶奶，小聲地問，“怎么了言言”

    “朝曦你能不能來接我去你家睡，我喝醉了，也不敢告訴mama。”

    “劉易能不能送你到我家樓下？我不敢一個人來找你。”朝曦說。

    “劉易不知道你家的位置，我現(xiàn)在腦子亂亂的也怕說不清楚，嗝，你快來?！比缓笏央娫拻炝?。

    她只好小心翼翼的穿上衣服，拿著鑰匙，踮起腳尖，輕手輕腳悄悄的出去，打了一輛車去十里長街的ktv。

    夜晚的ktv最是熱鬧，濃妝艷抹的陪酒的小姐，大肚皮的男人，還有那些青春年少肆意張揚的男男女女，空氣里蔓延著嗆鼻的煙味。

    朝曦走進去，捏緊手機，給煙煙發(fā)消息，“你在哪個房間”

    “245”那邊秒回。

    她從最左邊一間一間的找，往右走，突然看見那個男人靠在柱子上抽煙，他喉結(jié)微動，長得帶了幾分侵略性，在明明滅滅的煙火里輕輕瞇著眼睛看了一眼朝曦。朝曦不動聲色的走過去，然后繼續(xù)一間一間的看。沒找到。

    然后朝曦又一間一間的從右邊往左邊走，又再次遇到了那個男人，他起身把煙從嘴里拿下來，“找什么？”

    朝曦有點兒驚訝他主動和自己說話，看了一眼手機，“245”

    他把煙掐了，“跟我來。   ”

    朝曦跟在他后面，原來還有二樓，245在二樓的一個角落。

    他帶到了之后，轉(zhuǎn)身準備走，“誒?！背赝蝗徽f，他停住腳步，“謝謝?！?/br>
    他輕笑一聲，繼續(xù)走了。

    朝曦推開包間的門，所有人的目光聚集了過來?？諝饫镆还杀韧饷孢€嗆鼻子的煙味。而何言正拿著話筒唱歌，唱的歌朝曦沒聽過。里面男男女女大概有十個人，在炫麗的燈光下看不太清每個人，但總體看起來都像是“社會上的”，就連都化了妝。

    “喲，小meimei來了？”劉易笑得意味深長，“早聽說一中校花好看，終于請來了?！?/br>
    然后那一群人吹口哨的，不懷好意的笑。

    “我，我是來接何言走得。”穗穗第一次見到這種場合，有點兒不自然地說。

    “來都來了和哥哥們玩一會兒啊?！庇幸粋€黃頭發(fā)的男生說。何言放下話筒，來拉朝曦的手，“來一起玩兒”

    何言根本沒喝醉，朝曦覺得自己被騙了，慌亂下甩開何言的手就走了。

    她怕被別人追上，跑到了ktv外面，準備打車回家。有些心有余悸的看了看里面，希望不要被追上。

    突然聽到了摩托車發(fā)動的聲音，是那個男人。

    朝曦怕一會兒就誘人追出來了，再加上這么晚了打車也危險“誒?！彼袷构聿鸬慕凶∷Ｄ莻€男人果真看了過來，她捏了捏衣服角，“你能送我一程嗎?！?/br>
    他把車開到了朝曦面前，“上來?！彼f。

    朝曦第一次做摩托車，小心翼翼的跨上去。靠近他能感覺到他身上是nongnong的煙味和一種說不出來，類似于肥皂的味道。

    “抱緊”那個男人說。

    朝曦臉一下就紅了，然后虛虛的還住了他的腰。

    摩托車竄了出去，朝曦嚇得一下抱緊了，yingying的很結(jié)實。前面的男人不動聲色的笑了一下。

    到了朝曦的小巷子門口，摩托停了下來。朝曦從車上下來，頭發(fā)被風吹得有些凌亂，白白凈凈的臉也多了些紅暈，站在路燈下像是誤入人間的小仙女一樣。

    “誒，辛苦你了?！背貙€坐在車上的人很認真的道謝，就差鞠躬了。

    “我不叫誒，我叫陸耀生?！标懸f了句，就然后發(fā)動摩托車走了。

    朝曦看著他的背影，回到家躺在床上還心臟狂跳，睜眼閉眼都是他的臉和身上的味道。傳說中的…情竇初開。

    回到家朝曦看見自己手機上有二十個未接來電，都是何言的。

    她想了想，并沒有打回去。

    第二天上課，何言給朝曦道了歉，說自己喝了酒，被他們慫恿的。朝曦也原諒了她。畢竟她也因為這件事遇見了陸耀生。

    那以后，朝曦每次回家都要明目張膽的往網(wǎng)吧里望，大概一周能碰上兩三天陸耀生在，他偶爾會略微對她頷首，她能甜一整天。

    中考的前一周開始，網(wǎng)吧關門了，說換了老板要重新裝修，據(jù)說KTV也關門了，她再也沒見過陸耀生。朝曦有些難過，自己朦朦朧朧的第一次心動就這么扼殺在了萌芽里。

    中考后的那一天是朝曦一生里最黑暗的一天。

    回到家看見奶奶倒在地上，怎么喊都不答應，她的心臟被揪了起來，手抖著叫了120，后來就是呼嘯而來的救護車，白色的布，消毒水刺鼻的味道，醫(yī)生略帶歉意的眼光，然后朝曦看到了自己已經(jīng)好多年沒見到的——父親和哥哥。

    他們來安排了奶奶的葬禮，朝曦一句話也不肯說，只是死死的拽著外婆的舊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