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800米誰跑？”

    體委又看了一眼：“張莎莎和莊敏?！?/br>
    遲昭哦了一聲，沒多大反應(yīng)，旁邊的陸可萱動作停了停，若有所思。

    體委接著去發(fā)冷飲，陸可萱看了看遲昭，后者正拿著本練習(xí)冊慢悠悠扇著風(fēng)，見她看她反而有些奇怪：“怎么了？”

    “你不知道嗎？”

    “知道什么？”

    “張莎莎她們?！标懣奢媲辶饲迳ぷ?，壓低聲音，“這幾天鬧得挺厲害的?！?/br>
    遲昭當(dāng)然不知道，她的性格和為人處世，注定讓她游離在班級各大小團(tuán)體之外。

    俗話說人多的地方就有江湖，就有恩恩怨怨。一班素來以學(xué)習(xí)為重，勾心斗角這方面不如別的班鬧騰，但畢竟相處了一年，彼此之間多少還會有齟齬和矛盾發(fā)生。

    張莎莎和莊敏就是一個例子。

    她們都不是附中本部學(xué)生，而是縣里考上來的，能進(jìn)一班可想費了多少功夫。在附中這種地方雖然對外?？歼M(jìn)的學(xué)生算不上歧視，但和本部生還是沒法比，像遲昭那樣靠絕對實力說話的例外。兩個女生有類似的遭遇，宿舍又被分到了同一間，關(guān)系變得親近起來，什么事都待在一起。轉(zhuǎn)折是從去年寒假過后開始的，莊敏有了男朋友，是二班的本部生，所以不知不覺和張莎莎有所疏遠(yuǎn)，再也不是從前的形影不離。閨蜜被冷落后心生不滿，彼此在后背說對方壞話的事情時有發(fā)生。兩個人以前親密時很多東西都是混用，生了隔閡后自然會有人覺得吃虧，再加上之前就有的一些小矛盾，漸漸發(fā)展成勢如水火的敵對關(guān)系。

    如果只到這里為止，可能就是單純的友誼破裂，這種情況并不算罕見?？上Р皇?。

    高.潮點在今年暑假。

    張莎莎暑假沒有回家，而是報了本校老師的課外補習(xí)班，莊敏男朋友也在，兩個人做同桌，不知怎么就暗度陳倉。后來補習(xí)班結(jié)束兩個人一直在網(wǎng)上聊天，莊敏回來后和男朋友出去玩，無意中看到他的手機才發(fā)現(xiàn)了這件事。

    至此兩個人徹底撕破了臉，開學(xué)后莊敏換了宿舍，不過畢竟一個班的，抬頭不見低頭見，情勢時常陷入緊張。張莎莎性格比較外向，朋友多，這件事她雖然不占理，但女生們跟她玩得更好，相較之下反而是莊敏落了單。

    “她們都鬧成這樣了，怎么還報同一個項目?！标懣奢娉酝昀滹嫞瑢⒐髯影饋砣拥嚼?，“下午不會出什么事吧？”

    遲昭還是頭一次聽到班里的這些事，稍有些驚訝。前世她太過獨立，直到畢業(yè)還以為所有人都和她一樣，一門心思只有學(xué)習(xí)和目標(biāo)。

    原來其他人的生活這么……精彩。

    遲昭回頭看了眼，女生的大部隊在后排，圍在中間的就是張莎莎，女生膚色偏黑，五官秀氣，身材瘦削，處處透著精明能干，似乎是講到什么好玩的事情，正毫不顧忌形象地大笑著。她和張莎莎的交際不多，填表或者值周的時候說過話，印象里是個挺活潑的女孩子。本部生和外校生之間一直隔著堵無形的墻壁，兩邊各有陣營，張莎莎是為數(shù)不多能將雙方聯(lián)系起來的人。而莊敏比張莎莎好看一些，也更白一點，但性格文靜內(nèi)向，平時只跟身邊幾個人有交流。遲昭對她卻更熟悉一些，她前世曾經(jīng)問她要過競賽班的資料，雖然最后沒有參加考試。

    莊敏在最后一排離張莎莎她們遠(yuǎn)一些的地方，一個人坐著看書刷題，十分安靜。

    遲昭想不起來前世高二運動會有沒有事情發(fā)生，反正那時候這類集體活動她向來是能逃就逃。

    “應(yīng)該不會吧?！边t昭道。

    *

    運動會期間，學(xué)校定的是下午兩點半準(zhǔn)時到校，但顯而易見，這項規(guī)則遵循的人并不算多。三點才有項目開始，絕大部分人都是卡著點來。

    遲昭去主席臺交點名表，比賽還沒開始，臺上比較散亂，三三兩兩圍著。遲昭曾經(jīng)懷疑過學(xué)生會的入選指標(biāo)上是不是有一項顏值，因為幾乎各個年級長得好看的都聚集在這里。

    遲昭將點名表放在臺子上準(zhǔn)備走，不遠(yuǎn)處正在和人說話的顧云川看到了她，叫了她一聲：“遲昭?！?/br>
    遲昭循著聲音回頭，顧云川和幾個人站在旁邊聊天，一水的俊男美女，除了顧云川，就屬他身邊的那位體育部部長最打眼。

    遲昭遲疑了一下，還是走過去。其他人好奇地打量她幾眼就散開了，只留下顧云川和體育部部長在。

    體育部部長名叫程琪，和顧云川陳嘉偉他們關(guān)系都挺好，總而言之是個不怎么正經(jīng)的學(xué)長，有關(guān)他的不靠譜八卦連遲昭這樣兩耳不聞窗外事的人都隱隱有所聽聞。比如腳踏n條船，校內(nèi)的校外的，過生日時女朋友來他家才知道彼此的存在；比如高一時逃課去聚會，喝醉了找到教導(dǎo)主任情真意切要和他談心，結(jié)果被記了大過；再比如高二網(wǎng)戀找了個大學(xué)的女朋友，見面才發(fā)現(xiàn)是自己班主任家的閨女……

    大致來說，長得帥，人氣高，花心，沙雕，讓人很難不對他記憶猶新。

    程琪手搭在顧云川肩膀上，笑嘻嘻看著眼前的漂亮女生：“這是你小青梅嗎？變好看了誒。”

    顧云川：“……”

    遲昭：“……”

    “哈哈哈我開玩笑的?！背嚏餍ζ饋?，拍拍顧云川，意有所指地使了使眼色，“你們慢慢聊，不用介意我，我可是個懂事的前輩?！闭f著作勢走開，留他們兩人獨處。

    顧云川：“不用理他，他腦子不好使?！?/br>
    遲昭：“看出來了?！?/br>
    程琪還沒走遠(yuǎn)，聽到身后學(xué)弟學(xué)妹一來一往像說相聲的對話，覺得膝蓋中了無數(shù)把箭。

    程琪：“……”

    做個好人真難。

    等無關(guān)人等統(tǒng)統(tǒng)離開后，顧云川才說起正事：“班里還好吧？”

    他這么一問，冷不丁讓遲昭想起陳嘉偉開的那個玩笑。

    遲昭撇開不著邊際的想法，回答：“沒什么事，都還好?！?/br>
    “下午女子八百米是張莎莎和莊敏？”顧云川突然問。

    遲昭愣了下，點點頭。

    “我才看到的?！鳖櫾拼ǖ谋砬樗坪跤行╊^痛，“能不能換個人？”

    他這么說一定是早就清楚了張莎莎她們的糾葛，沒想到遲昭才是最后一個知道的。

    “能上的項目報滿了，不想上的估計沒人愿意替。”遲昭道，“我去問問吧?！?/br>
    顧云川頷首，說了句麻煩了。

    遲昭道：“你是因為她們先前的事才想換人嗎？”

    “也不算是?！鳖櫾拼ㄉ陨酝ｎD了下，看他神色應(yīng)該還有什么遲昭不知道的事，不過他沒有說，只道，“可能是多想了，總之還是麻煩你多照看一下?！?/br>
    顧云川是個很有責(zé)任感的人，這一點從他初中當(dāng)選班長的風(fēng)評上就看得出，遲昭前世對他有好感，多多少少也有這個緣故。在陳嘉偉那個玩笑中，遲昭并不認(rèn)可自己的部分，但對于顧云川的說法卻覺得挺貼切。他之所以人緣好，也是因為對每個人都給予同等程度的關(guān)心。就像去年xi0ng'sha案發(fā)生后，他主動關(guān)照她要不要一起回家。盡管后來網(wǎng)絡(luò)上有人把這種男生稱呼為“中央空調(diào)”，但遲昭清楚顧云川不是這樣。

    他只是習(xí)慣了照顧別人，就像照顧舒詩瑤一樣。

    第61章

    遲昭回去問了班里其他女生，果如她所預(yù)料沒有替補的合適人選, 更何況兩個當(dāng)事人也沒有意愿被替換。甚至有消息傳到雙方耳朵里, 一前一后來找她。

    先是張莎莎，她對這個常年屹立不倒的年級第一還是有些許心生畏懼, 先假笑地寒暄完, 才旁敲側(cè)擊詢問起找替補的事, 問是不是莊敏提議換下她的。

    遲昭否認(rèn)了, 但也沒說是顧云川的意見。

    張莎莎笑了下，未置可否。遲昭回答完就接著去忙自己的事了，張莎莎沉默了半晌又道：“副班……你是不是聽說了什么？”

    遲昭聽到聲音才發(fā)現(xiàn)張莎莎還沒走：“我什么都沒聽說?！?/br>
    張莎莎訕訕，也不好多解釋，只能先走了。

    張莎莎走后不久莊敏又來找遲昭。她的態(tài)度比張莎莎直接多了, 一見面就冷著臉問她：“為什么要把我換掉？”

    遲昭正在和陸可萱一起整理換下來的號碼布, 聽到這樣的詰問，兩個人都愣了下。遲昭用手稍稍遮住刺眼的額頭看向站在高她們一級臺階的莊敏，聲音平靜：“沒有換掉你，只是提議，如果有意外發(fā)生可以做備選方案。”

    遲昭的語氣沉靜，并沒有任何莊敏意料中的預(yù)設(shè)立場, 一下子將女生冷硬的態(tài)度緩和下來。

    不過她接下來的一句竟然和張莎莎問得一模一樣：“是不是她想把我換下來？”

    遲昭一怔。

    她原先還不知道顧云川在擔(dān)心什么，現(xiàn)在看來他的擔(dān)心不是沒有理由的。兩個女生間積怨頗深，保不準(zhǔn)會借機做出點什么傷害對方的事。這是她工作的失責(zé)之處，遲昭雖然處理事情的效率高，人情世故卻一直都是弱項, 顧云川恰好與她互補，如果換做他來處理，在最開始報名時，就絕對不會讓兩個人聯(lián)報同個項目，也就不會有眼前這樣的狀況發(fā)生。

    遲昭道：“不是?！?/br>
    莊敏沒話了，憋了半天留下一句“我不會退賽的”就先走了。

    陸可萱目睹了這一幕，道：“她們現(xiàn)在鬧得好僵。”

    確實，無論遇到什么事第一反應(yīng)都是對方從中作梗，偏偏接下來的兩年還在同一個班，想一想就煎熬。

    *

    高二4x100跑完，一班的成績不算突出，男子組女子組均在中游。

    其后是高一的男子400米復(fù)賽。

    葉司予在人群中實在是太扎眼，比去年的顧云川程塵更甚，放在一堆又高又帥的體育生中也完全不會被掩蓋。

    程琪靠在臺子上，打量著臺下起跑線上的少年，摸了摸下巴：“我覺得這小孩長得還挺眼熟，以前是不是見過他?！?/br>
    顧云川朝著下面看了看，眼神沉寂，分辨不出別的心思。

    程琪感嘆了一會兒什么江山代有人才出之類由他說來只有喜劇效果的話后，注意力很快就轉(zhuǎn)到了其他方面。他問顧云川：“你們年級第一挺漂亮啊?！?/br>
    程琪之前倒是經(jīng)常聽人提起遲昭這個名字，但正式見面還是頭一次。

    顧云川沒說話。

    程琪將手搭在他肩膀，笑得沒個正形：“你不是她同桌嗎？不如你把她介紹給我認(rèn)識？”

    顧云川想都沒想就拒絕：“不可能?！?/br>
    程琪一點也不意外。他對自己的判斷向來自信，早就看出這里面有些不同。

    “為什么啊?！背嚏魍祥L了語調(diào)，“反正她也沒男朋友?！?/br>
    “你不是她喜歡的類型。”

    程琪嘁了一聲，故意問：“那她喜歡什么類型？”

    顧云川平靜地看他一眼：“至少是腦子沒有長在肌rou上的?！?/br>
    程琪：“……”

    蛇打三寸，這話說得狠。顧云川平時是個溫和的人，也只有在從小一起長大的發(fā)小面前才會這么肆無忌憚。

    程琪強忍住內(nèi)傷，似笑非笑看向顧云川：“老實交代，你是不是喜歡人家？”

    相比于前面反應(yīng)很快的回答，顧云川對這個問題考慮的時間更久一點：“沒有?！?/br>
    程琪不死心：“真的？”

    顧云川懶得再理他，休息夠繼續(xù)去處理學(xué)生會的事情。

    他對遲昭肯定是有好感的，可后者一直以來都對他有種隱隱約約的排斥在，那種冷硬的違和感，盡管顧云川也做過嘗試消融，但收效甚微。

    何況對顧云川來說，有比自己的感情重要許多倍的事要做，他是那種考慮事情會將自己排在最末的人，對這件事一概如此。

    程琪就跟他剛好相反，他是個奉行即時享樂主義的樂天派。

    程琪聳聳肩，調(diào)侃道：“不喜歡算了，校隊好多人想追她呢，到時候被追走了你可別后悔?！?/br>
    顧云川依然沒理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