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的好厲害?！迸⑦吂恼七呎f，一回頭，身邊的少年不知何時已經(jīng)走掉了。

    *

    葉司予等在下臺的地方。

    禮堂四面掩著遮光窗簾，僅有臺上和兩邊亮著燈，他站在壁燈邊上，光線映在側(cè)面，另一半則陰影中隱去。少年一動不動注視著出口，不笑時沒有多余表情，清清冷冷顯得生人勿擾。

    直到看見有人出來，他的神色才起了變化。

    學姐。

    她剛才在臺上的表現(xiàn)尤為出色，下來仍由不少人向她這邊瞟。

    葉司予笑了起來，眉眼彎彎，容貌帶來的冷感消散。他朝著遲昭招了招手。遲昭像是看見了，快步往他這個方向走過來。

    然而還沒走到頭，半道卻忽然停住了。

    葉司予這才看見前面還有個人在等著她，身形看似乎是學姐班里的英語老師。

    葉司予不想給學姐添麻煩，發(fā)了條簡訊，離開禮堂，到外面等她。

    遲昭與許柔柔老師交談片刻，許老師還有事，讓她下周一再還衣服，就先走了。

    她走后，遲昭看到自己手機上的幾條未讀短訊。如果說從過去回來最不好的地方是什么，大概就是手機。用慣了全屏，再回到諾基亞時代真的不習慣。

    遲昭打開收件箱，除了一條是遲爸問她回不回家吃飯，其他全無例外是葉司予。

    —籃球賽完了，你那邊結(jié)束了嗎？

    —如果還沒結(jié)束我去找你吧。

    —我到了。

    —我在外面，e02出口。

    遲昭輕笑，合上手機往e02出口去。

    比賽并不強制規(guī)定留到最后，大多是學校組織來的，所以只能挨著看完。饒是如此，沒耐性的大多借機溜走，e02是最佳逃生通道。

    遲昭推開逼仄的矮門，正好有人進來，差點撞在一起。

    遲昭抬頭，好巧不巧是將才的舒詩瑤，她去換下了制服，穿回自己的衣服，臉上的妝沒卸，一眨眼睛眼周圍的閃片在發(fā)光。

    她身邊還有一個人，遲昭的目光順著移過去，少年高大英俊，周身帶著與這個年紀不相符的溫文爾雅，同樣沒穿制服。

    遲昭微頓。

    小姑娘認出她：“你是十五中的那個女孩？你的演講好棒哦?！?/br>
    “二十五中?！?/br>
    “啊。”小姑娘吐吐舌頭，為自己的失誤抱歉，這樣的小動作由她做來分外俏皮。

    旁邊的英俊少年替她圓場：“你太自來熟了，人家都還不知道你是誰，哪有一見面就這樣講話的?！?/br>
    小姑娘笑著，左臉頰有小酒窩若隱若現(xiàn)：“哪有，我也是第一次這樣好不好。”說罷她又看向遲昭，“不好意思，臺下太吵，漏聽了一個‘二’?！?/br>
    少年調(diào)侃她：“你也知道自己二，挺有自知之明?！?/br>
    “喂！”

    眼見著舒詩瑤就快旁若無人跟自己的同伴吵起來，遲昭先一步打斷他們：“沒關系?！?/br>
    他們雙雙看向她。

    遲昭點了下頭算作示意，而后從他們身邊錯身走過。

    走得遠了些，還能聽到他們在斗嘴：“都說了不準拆我臺！”

    世界上最美好的關系是什么？

    遲昭曾經(jīng)一度認為是青梅竹馬。

    從小建立起來的默契，自成一個邏輯融洽的小圈子，之后再來的人，即便與他們在親近也融入不進去。

    遲昭腳步不覺有些快，直至推開最后一扇門，適應了大禮堂的昏暗，冷不丁接觸到陽光，第一反應是用手擋住。

    她微微瞇了下眼睛，適應一些后向旁邊看去，就看到了在等她的葉司予。

    遲昭笑起來。

    葉司予原本倚墻而立，看到學姐才直起身子。

    “你怎么來了？”遲昭問他。

    “籃球賽，結(jié)束了。就，就隨便來看看?！眮淼臅r候還沒什么，小少年現(xiàn)在才后知后覺害羞起來。

    遲昭歪了下頭，見他這副模樣還挺新奇的，故意逗他：“哦，那好不好看？”

    遲昭的原意是問他演講，哪知葉司予會錯了意，一直從脖頸紅到了耳垂。

    遲昭怔了怔，敲了他頭一下：“怎么了？”

    “沒，沒什么?！?/br>
    當然好看。

    好看到他都不知道該把自己的視線放在哪里為好。

    適才在禮堂還不覺得，出來被風一吹，遲昭感受到深秋的寒意。她抱著胳膊，顧不得同他開玩笑了：“去那邊的少年宮吧，我先把衣服換回來，好冷啊?！?/br>
    葉司予將自己的外套脫下來，不等遲昭拒絕，直接丟給她：“先穿，先穿我的?！?/br>
    那是件阿迪紅白的經(jīng)典款，上面還殘留著少年身上的溫度。遲昭見狀也不推遲，套在了外面。

    外套上有淡淡的香味，遲昭覺得挺熟悉。

    走了一段路，她想起來：“你家的洗衣粉是不是和我家的一樣？”

    葉司予“嗯”了一聲，目光微閃：“大概是吧?！?/br>
    之前暑假葉司予在遲昭的房間午休，她被單上就是這樣的味道。

    遲昭早忘記這茬，只當是巧合。

    遲昭裹緊了外套，問他：“比賽贏了沒？”

    葉司予點點頭。

    “挺厲害的。”遲昭由衷稱贊。

    少年垂下眼眸，藏起笑意：“學姐，學姐才厲害?！?/br>
    遲昭笑了：“你看到我演講了？”

    “剛好，趕上?！比~司予道，“不過我聽，聽不懂?！?/br>
    第24章

    “那你該慶幸中考不考聽力?！?/br>
    說著話, 他們來到少年宮。遲昭意外地發(fā)現(xiàn)葉司予對這里還挺熟悉的，就問他：“你以前來過？”

    葉司予不想多提，隨口道：“小，小時候來過?！?/br>
    遲昭將書包塞給他，讓他在外面等著, 自己進更衣室將衣服換回來。

    葉司予坐在休息區(qū)的長椅。恰逢星期六，有很多小孩在父母的陪同下來少年宮上課。正對更衣室的是一間舞蹈教室，來往全是穿著舞蹈衣的小姑娘。其中有一個不知道是不想上課還是怎么著, 嗷嗷大哭，她mama半跪在旁邊哄，但怎么哄也哄不好，反而引來了過路人的圍觀。

    葉司予也一并看過去。

    小女孩背對著他看不清模樣, 光瞧身量，大約五六歲。她mama是個非常有氣質(zhì)的女人，栗色卷發(fā), 眉眼生得精致，長發(fā)披在一側(cè)，露出纖細白皙的脖頸, 只是她的神態(tài)有些怪異, 好像并不擅長對付苦惱的孩童, 眉宇間極力隱忍著不耐。

    葉司予微怔。

    有點像……學姐。

    無論長相還是那種冷淡疏離的氣質(zhì)。

    正巧遲昭從隔壁更衣室出來, 見葉司予望著旁邊一處，問他：“你看什么？”

    葉司予回神。

    遲昭將他的外套還給他。

    “看到一個人?！闭f著葉司予再度看向之前的地方，但已是空空如也。

    應該走了。

    遲昭不明所以：“誰??？你認識？”

    “長得有點, 有點像你?！比~司予道，“可能是我看，看錯了吧?！?/br>
    遲昭聽他這么說，心下明了。她不動聲色：“一個女人？”

    “嗯?！?/br>
    “你應該沒看錯?！边t昭語氣平靜，想了想還是用了那個稱呼，“可能是我……mama?！?/br>
    葉司予一愣。

    有關學姐家里的事，僅僅止步于閣樓之上的那句“我和你也沒有什么不同”。學姐并沒有興趣談論過去，葉司予也就沒再追問，卻不想現(xiàn)在她竟然這樣輕描淡寫地說了出來，語氣神態(tài)，如同在說“今天天氣不太好”一樣瑣碎無聊的話。

    “她再婚了，應該住在這一帶。”遲昭說完頓了頓，“也許吧，我瞎猜的。”

    葉司予頗為自責，他小心翼翼打量著遲昭，卻看不出任何端倪。

    遲昭察覺到他的目光，笑著看他一眼：“你覺得我會難過？”

    葉司予沒回答，算作默認。

    “我從來不為離開的人難過?！边@樣的話如果是其他人說，可能還會有欲蓋彌彰的意味在。但是遲昭。她語氣平常的就像在陳述一件不需要質(zhì)疑的事實，沒有埋怨，沒有悲傷，沒有掩飾，甚至連委屈都沒有。過往發(fā)生的一切，成不了她的負累。

    葉司予覺得自己和學姐相比差得太遠了。

    “走吧?！边t昭沒再繼續(xù)這個話題，背好書包，率先往外走。葉司予跟在她后面。

    然而剛走幾步她就停下來。

    身后的少年沒防備，差點撞到她身上。

    葉司予錯開距離：“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