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班主任不管嗎？”遲昭說完才想起葉司予的班主任是她爸。

    葉司予停頓了下，才輕聲道：“我和遲老師說，是，是我摔的?！?/br>
    遲昭一愣。

    “我一個人可以，可以應(yīng)付?！比~司予垂下眼。他的睫毛又長又密，低垂下來，像極了畫報上的小美少年。

    遲昭覺得這小孩都快被打傻了。

    遲昭難得嘆了口氣：“走吧?！闭f完先他一步上了樓。

    葉司予跟在她身后。

    回到家，遲昭翻出之前的醫(yī)務(wù)箱替葉司予處理傷口。葉司予臉上多是擦傷，看著嚴(yán)重，實際不深。上藥時估計有點疼，他不覺往后躲了躲。遲昭道：“別動?！?/br>
    葉司予就乖乖地一動不動了。

    “還知道疼？”遲昭故意下手重了點。葉司予輕蹙眉頭，沒敢吭聲。

    “逞什么強。”遲昭沒好氣，“被欺負(fù)告訴班主任又不是丟臉的事?！?/br>
    葉司予不說話。

    遲昭換了根棉棒，沾著藥酒涂到他眼角，碰到傷口，他睫毛顫了顫，蹭在她指尖。

    遲昭的手跟著也抖了一下。

    即便是遲昭也不得不承認(rèn)，葉司予的臉確實長得好看。要是因為這些傷毀容就太可惜了。

    處理完，遲昭將棉棒丟掉，問他：“晚上想吃什么？”

    “都，都行?！惫烙嬍莻诎W，葉司予抬手想碰，被遲昭輕輕拍掉。

    “想留疤是不是？”遲昭盯著他的臉左右看了看，“這幾天不準(zhǔn)撓傷口，也不準(zhǔn)再打架了。”

    葉司予聽話地收回手。

    既然什么都行，遲昭也不客氣，就用早上剩的菜全倒進電飯煲里煮成燜飯。定好時，她開始寫演講稿。葉司予軍訓(xùn)期間沒有作業(yè)，也不好干坐著等，拿了暑假遲老師給他的題做起來。

    客廳一時很安靜，只聽得到筆尖在紙上的沙沙聲。

    這些題目以前都做過，葉司予估計挺無聊，寫著寫著不想寫了，就趴在桌子上看遲昭寫。他在旁邊圍觀了好半天，遲昭抬眼：“看得懂？”

    葉司予很實誠：“看，看不懂?！?/br>
    小學(xué)英語教得簡單，遲昭用的大多是生詞，對葉司予來說無異于天書。

    遲昭笑了，不覺想起從前。葉司予的英語成績其實算不上頂尖，班里前二十都懸，要不是他理科太變態(tài)，很難次次都學(xué)年第一。帶他們數(shù)學(xué)的老師還說，葉是他見過的好學(xué)生里偏科最嚴(yán)重的。

    “那就加油，好好學(xué)。”遲昭道，“以后就看懂了?！?/br>
    *

    初一新生在cao場軍訓(xùn)。

    九月還沒降下溫來，軍訓(xùn)服里套一件短袖，沒站一個小時就被汗?jié)裢噶恕?/br>
    葉司予他們班的教官是個高高壯壯的年輕人，性格開朗，很能和這群學(xué)生說到一起。站完軍姿原地休息，他被班里男生簇?fù)碓谥虚g，其中程展最活躍，不斷問他軍營里的事。女生們也三三兩兩，關(guān)系近的，關(guān)系遠(yuǎn)的，一眼分明。只有葉司予是個例外，他不屬于任何一個小團體，休息時間他通常都是一個人默默坐在一旁，等著再次吹哨集合。

    軍訓(xùn)第三天開始練習(xí)正步走。

    程展不知道有意無意走成了順拐，逗得班里學(xué)生哈哈大笑，連教官也忍俊不禁。

    “你出來。”教官吹了聲口哨，“其他人原地解散?！?/br>
    話是這么說，但沒人走，都在原地坐著等看教官cao練程展。葉司予也跟著留下。和他不同，程展人雖然霸道，但性格活潑外向，是班里的好事分子，很快就和其他同學(xué)打成一片。連教官也和他關(guān)系最近。

    “程展，你再給我走一遍。”教官忍著笑，“學(xué)個正步連走路都不會了？”

    學(xué)生中又爆發(fā)出一陣哄笑聲。

    只有葉司予百無聊賴。

    教學(xué)樓與cao場緊挨，學(xué)姐班級的教室向南，窗戶正好對著大cao場。他抬頭望去，一間一間數(shù)著，直數(shù)到二樓正中間的窗戶。初二（1）班。

    葉司予正發(fā)呆，前面有人喊了他一聲：“嘿?！?/br>
    葉司予收回視線，和他說話的是個女生，膚色很白，比其他人白了差不多幾個色號。

    女生壓低聲音問他：“你叫葉思雨？這個名字有點像女孩誒?！?/br>
    葉司予來學(xué)校這么多天，還是頭一次有人主動和他說話。他稍有些緊張，不敢說長句子，索性用單字回答：“嗯。”

    好在女生沒介意他的冷漠，仍舊和他閑聊：“你小學(xué)在二十五小嗎？”

    “不，不在?！比~司予回道。

    “太好了?！迸ζ饋恚拔乙膊皇?。班里好多人都是本部上來的，小學(xué)就認(rèn)識?！?/br>
    葉司予嗯了一聲，然后……然后沒話講了。

    也不是他故作冷漠，其實葉司予挺愿意與班里同學(xué)好好相處的，但他對著其他人，總不如像對學(xué)姐那樣自在。

    “你家住哪兒？”女生又問。

    “隔壁，小區(qū)?！?/br>
    “這么近?！迸雌饋碛悬c失望，“我家挺遠(yuǎn)的，要過兩條街。”

    葉司予不知道該接什么話。

    女生看他這樣，好奇道：“你不喜歡和人講話？”

    “不，不是。”葉司予有些無措，他想了想，主動問她，“你叫，叫什么？”

    女生聽他這么問有點意外，但還是笑了笑：“徐晨曦。第一天就介紹過了吧？”

    開學(xué)第一天班里學(xué)生挨個自我介紹，葉司予害怕結(jié)巴說不利索，光顧著擔(dān)心自己了，其他人一個沒聽。

    他不好意思，只能說：“現(xiàn)在，現(xiàn)在記住了。”

    程展那邊終于走對了，教官讓他也去休息，班里的其他人也都各自散開，喝水的喝水，去廁所的去廁所，瞬間不剩幾個人。

    葉司予起身，還沒走，忽然有人從身后搭住他肩膀。

    “聊什么呢？”是程展的聲音。

    葉司予幾乎是下意識地進入了戒備狀態(tài)，然而還不等他有所反應(yīng)，程展已經(jīng)松了手。

    事實上除開第一天，程展也沒再找他麻煩。一來班主任遲老師警告過，二來和葉司予打架其實占不到多少便宜，這小結(jié)巴不知受了什么刺激，莽得很。況且程展這種閑不住的性格，哪兒哪兒都要湊熱鬧，葉司予在班里又沒什么存在感，他轉(zhuǎn)頭就忘了他。

    徐晨曦面對著程展態(tài)度疏離多了，她白他一眼：“和你有什么關(guān)系?！?/br>
    程展樂了：“怎么沒關(guān)系，一起聊不行嗎？”

    “得了吧。”徐晨曦道，“你別欺負(fù)人家?！?/br>
    “你哪只眼睛見我欺負(fù)人了？”

    “兩只眼睛都看見了。”

    程展自然而然融入進來，和徐晨曦斗著嘴，倒把先來葉司予晾在一邊。葉司予不想多待，趁著他們說話一個人先走了。

    *

    遲昭有點煩。

    程塵在后面踢她椅子，聲調(diào)懶洋洋的：“班長?！?/br>
    遲昭面無表情回頭：“又怎么了？”

    “這道題。”程塵指了指練習(xí)冊，“不會?！?/br>
    自從分了新的小組，程塵就沒消停過。要不是問她簡單得不能再簡單的題目，就是用各種瑣事煩她，總之見不得她清閑一會兒。遲昭不爽，這貨還用老周的話堵她：“周老師說互幫互助，班長不得以身作則??？”

    遲昭：“……”

    “哪道題？”

    “這道?！背虊m把書挪過去。

    遲昭看了看，在演算紙上寫出解題步驟扔給他。

    程塵隨意瞥了眼：“不會?！?/br>
    遲昭：“今天上午周老師不是講過嗎？就換了參數(shù)?！?/br>
    程塵咧嘴，露出一口大白牙：“沒聽?！?/br>
    遲昭氣得都想飆臟話了。

    你他媽故意玩我呢？

    遲昭絕對有理由懷疑這貨是因為上次她借籃球指使他一事而故意報復(fù)。

    “沒聽就去看書，要不然你自己找周老師?！?/br>
    遲昭說完轉(zhuǎn)過身，程塵剛要再喊她，遲昭回頭補了句：“再叫我我就把你藏在桌子下的籃球交上去?！?/br>
    程塵終于安生了。

    在遲昭的印象里，程塵一直是挺煩一小孩，上初中沒少給她惹事。以前小的時候還能容忍容忍，長大了只覺得更煩了。又中二又幼稚，遲昭都不知道他為什么那么閑。

    是真的，很閑。

    上學(xué)期間，他除了睡覺就是找她麻煩。而且他們整個小組沒一個正常的，先是昨天下午小自習(xí)，林玲寫著寫著作業(yè)忽然哭著跑出去，周成只好讓遲昭去看看。林玲躲在廁所不出來，遲昭在外面待著陪了她半個小時。再是程塵。遲昭生平最討厭的就是別人給自己添麻煩，相較之下連小話癆都顯得可愛起來了。

    下節(jié)課物理實驗，臨上課前班里學(xué)生陸陸續(xù)續(xù)往實驗樓去。

    又是讓遲昭頭疼的小組合作。

    小話癆看她：“走不走？”

    遲昭點點頭，拿了課本和上節(jié)課發(fā)的實驗表格。后排林玲和程塵沒動，小話癆雖然又話癆又八卦，但著實是個熱心腸的姑娘，她主動問林玲：“林玲你要不要和我們一起？”

    林玲在寫題，她筆都沒停，只搖了搖頭。

    “走吧。”遲昭對許美靜道。

    就在這時一直沒說話的程塵伸了個懶腰，雙手揣兜站起來。他座位在里面，也不說借過，直接把林玲身后的桌子踹了腳，挪開些空位好出來。

    “我和你們一起去?！彼馈?/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