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jié)
孫成功就和趙武斌說明天開始不掃盲了,誰愛掃盲誰來,他得下地干活,說完看幾個孩子殷切的望著他,孫成功抿了抿唇,沒吭聲。 他自己是不想有什么出息了,至于大丫二丫幾姐妹,能學習就接著學習吧,幾個孩子看他往下說了,眼淚汪汪的哭了起來。 孫成功一表態(tài),他二弟也立馬表示退出掃盲的隊伍……掃盲的日子,太他媽憋屈了,文盲就文盲,起碼不用時時刻刻提防荊條落到自己身上。 大人不愿意,小孩兒哭,整個屋里鬧哄哄的,趙武斌將筷子往桌上一扔,嚇得大家噤若寒蟬。 “說掃盲的是你們,說不掃盲的還是你們,把我當成什么了?地主家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長工嗎?掃盲必須掃,隊長都專門跑過來鼓勵你們了,你們突然放棄,隊長會怎么想?啊,他才讓你們給生產(chǎn)隊長臉你們就退縮,是跟他做對呢還是窩囊害怕被陸家人比了下去啊?” 最后句算是赤。裸。裸的看不起了,孫寶琴怒氣上臉,“大哥二哥,你們啥意思啊,我讓武斌給你們掃盲是為了啥???不就是害怕你們被陸明文他們比下去嗎?人家在你們耳朵邊念叨陸明文會寫字你們不覺得心里憋屈??!”對孫寶琴來說,陸明文是她丟棄的破鞋,就該夾著尾巴窩囊的過一輩子,誰知陸明文沒按照她的想法活,而是投身于掃盲隊伍中,生產(chǎn)隊的人嘴爛,天天在她面前吹噓陸明文多好多好,氣得她分分鐘想撕爛她們的臉,如何能讓陸明文把她大哥他們比了下去? 孫成功低頭看著碗里的飯,很久沒有說話,憋屈算不上,頂多心里不舒服,但人家掃盲是人家有本事,他不舒服能有啥辦法? 孫永昌拍桌,“掃盲,繼續(xù)掃,紅軍長征二萬五千里都過來了,掃盲算得了什么,吃飯吃飯,吃完飯繼續(xù)?!?/br> 孫永昌發(fā)了話,孫成功不掃盲的事沒成,不過不情不愿的,注意力沒以前集中了,寫字也跟畫畫似的…… 孫家村生產(chǎn)隊的事兒自然有人到仁安村生產(chǎn)隊磕叨,遭仁安村生產(chǎn)隊的人諷刺挖苦是免不了的,自己名字都不會寫還想裝高雅?不走路就開跑?趙武斌做夢呢。 孫桂仙聽到大侄子跟趙武斌唱反調遭趙武斌打得渾身是傷氣憤不已,她大哥真的是腦子進水了,不幫著自己兒子幫自己女婿,以后老了還能靠女婿養(yǎng)老不成? 這幾天她天天在豬場干活,哪怕她說什么薛花花都聽不進去,不過她還是得說,“花花啊,我大哥他們是鐵了心要學習了,我看德文他們寫字寫得差不多了吧,是不是該學古詩了?。俊?/br> 陸德文他們在地上寫寫畫畫,常常一蹲就是半個小時一個小時,她不認識字,以為陸德文他們還在練自己名字,“花花啊,再不背古詩就來不及了,隊長安排明天就掰玉米棒子了,要搓玉米粒,要曬玉米芯,忙完就該收稻谷,你說說,你們哪兒還有功夫學習?” 秋收分糧是激動,但人也累,陸德文他們是勞動力,忙起來哪兒有時間? 薛花花在院壩整理社員們砍回來的柴,竹竿枯枝全堆在檐廊上,曬干的放屋里堆著了,沒曬的陸建國讓她和李雪梅慢慢曬,馬上秋收了,爭取發(fā)動所有人到地里干活,包括劉云芳和孫桂仙明天也得上工,不能躲在豬場耍清閑。 孫桂仙站在薛花花身側,見她將稻草擰成兩股放在地上,忙彎腰撿柴,橫著放在稻草上,“花花啊,背古詩能提高人的氣質,你別不信,我大哥背古詩后整個人看著都不一樣了,趙武斌說那是文化人獨有的氣息……” 薛花花天天在薛花花耳朵邊念叨,念得薛花花沒反應,倒是兩歲多的東東記住了,一看見孫桂仙就喊背詩,背詩…… “孫桂仙哪……”想到明天耳根子就清凈了,薛花花無奈道,“你要不回家休息休息,明天開始忙了,小心你的傷沒好透!” 孫桂仙的腿還沒好,走路的姿勢仍然有點怪,孫桂仙不以為然,“隊長讓我掰玉米,用不著跑來跑去……花花,你是關心我嗎?”聽聽,難怪說遠親不如近鄰呢,她和劉老頭打架傷得不輕,娘家人沒人問候過一句,還是薛花花天天惦記著她受了傷,三番五次喊自己回家養(yǎng)著。 她感動不已,“花花,你別擔心,過幾天自然而然就好了,我和老頭子年輕時沒少打架,有次我打得他躺在地上半個小時都沒爬起來,我以為他要死了呢,結果還不是活得好好的?花花啊,你啥時候讓德文他們背古詩啊,隊長說了,你們掃盲是給全生產(chǎn)隊長臉的事兒,千萬不能給生產(chǎn)隊丟臉哪……” 孫桂仙想說的是絕對不能讓孫家人搶在前邊,又怕提及孫家傷到兩人好不容易培養(yǎng)起來的感情,還說不說為好。 薛花花放好柴,拉著左邊兩邊的稻草輕輕一拉,打上結將柴捆好,抱著進了房間,不一會兒又出來。 太陽還沒落山,薛花花把豬圈收拾好,背著背簍先回了家,她一離開,院壩里學習的幾兄弟心口齊齊跳了跳,緊張不已的看向薛花花離開的方向,陸德文推了推陸明文,“二弟,你準備好了沒?” 沒錯,又到一月一次的考試了,薛花花先回家是準備考試題目的,考得好,有米飯吃,有雞蛋吃。 陸明文回想著一年級課本上的內容,不敢太過篤定,“應該沒啥問題吧?!?/br> 陸德文又問陸建勛和陸紅英,兩人的說法和陸明文差不多,倒是趙彩芝,蹲著身,繼續(xù)算著李雪梅留給她的數(shù)學題。 孫桂仙抱著東東坐在檐廊的凳子上,東東這孩子長得像她家大寶,濃眉大眼的,很是討人喜歡,而且孩子不汗膩,聽薛花花說一天洗兩三次澡,可愛干凈了,感覺到陸德文他們氣氛不對,孫桂仙轉向旁邊逗西西玩的劉云芳,“云芳啊,德文他們怎么了,是不是看花花走了就偷懶了啊,那可不行,學習總讓人監(jiān)督怎么行?還得自己自覺,要不你說說他們?” 劉云芳和薛花花關系好,她說的話陸德文他們會聽,不像自己,自己掏心掏肺勸他們兩句,人人都沖她甩臉色,真的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陸德文他們也不想想,自己不為他們好會天天來養(yǎng)豬場幫忙干活? 正想著呢,就看陸德文轉頭朝她走來,孫桂仙心口緊了緊,“怎么了?”她以為自己說的話惹著陸德文了,眼神心虛的閃了閃。 陸德文彎腰把孩子抱過手,輕輕抖了抖,孫桂仙皺眉,“德文,你們不學習了?你媽回來看見可是會生氣的,孩子我抱著啊,你們快學習啊,寫字,寫字就不錯?!?/br> 陸德文低頭逗著孩子,沒吭聲,孫桂仙跟烏鴉似的,只要她在養(yǎng)豬場,就別想安靜下來,幾天下來,他們學會一個耳朵進一個耳朵出了,無論孫桂仙說什么,就說不回答。 劉云芳是知道陸德文他們有考試的,懶得和孫桂仙解釋,孫桂仙現(xiàn)在是跟娘家人鬧翻了,萬一哪天又和好把薛花花出賣了怎么辦?故而陸德文不說,她也決口不提考試的事兒。 沒多久,老遠傳來薛花花的喊聲,陸德文扯著喉嚨回答了聲,抱著孩子就朝外邊跑,而陸明文把西西往脖子上一架,急匆匆的跟在陸明文身后,一家子,眨眼的速度奔出了院壩。 孫桂仙:…… “德文他們還挺孝順的,花花一喊,幾兄妹火急火燎就跑了,哪兒像我,回家煮好飯喊人吃飯都喊不動?!?/br> 劉云芳心里罵了句蠢貨,懶得和孫桂仙這種沒腦子的人說話,把灶房的門鎖上,叫上李雪梅回去了。 四頭豬已經(jīng)很肥了,陸建國怕農忙大家伙太累睡得跟死豬似的,豬被偷了都沒人知道,所以晚上專門派人守著,所以劉云芳壓根不擔心有人偷豬,即使偷了,也絕對走不出生產(chǎn)隊。 熱熱鬧鬧的豬場頓時剩下孫桂仙一個人,她覺得無聊,拍拍屁股,跟著走人。 另一邊,回到家的陸德文把孩子交給薛花花就投入到了激烈的考試中,先寫好自己的名字才能答題,他天天練習,自己的名字寫得很順了,語文題除了有考過的拼音字母,更多的寫字組詞,薛花花念,他們寫,一時忘記的字先寫上拼音,待會再慢慢寫,至于數(shù)學,考的就有點多了,減價法,含括號的加減法,還包括了沒學過的三道數(shù)學題。 考試的時候院壩格外干凈,只有樹枝摩擦地面的聲音,薛花花讓西西站在檐廊上守著,誰眼睛東瞟西瞄告訴他,懲罰減半碗飯。 西西得了活,像只孔雀似的驕傲不已,誰稍微停下來思考,他就昂著頭喊,“干活,干活!” 考試難度增加,花的時間有點長。 薛花花照樣在灶房弄吃的,昨天陸建勛又爬樹弄了很多酸棗,她將酸棗煮了剝皮去核,混著面粉糖攪拌,準備蒸酸棗饃吃,至于米飯和雞蛋,待成績出來再煮不遲。 她去外邊摘了幾片芋頭葉放進蒸籠,將揉好的面粉搓扁成一塊一塊放在芋頭葉上,末了開始生火,待蒸籠四周起了nongnong煙霧,外邊才有人喊寫完了。 是陸德文。 默寫的字有個少了筆畫,數(shù)學錯了一題,成績還算不錯。 其次是陸建勛,字全部正確,數(shù)學錯了兩題。因為沒有分數(shù)多少的問題,算是和陸德文打了個平手。 其次是陸明文和陸紅英,兩人全部正確,雙百分。 陸德文和陸建勛不相信,生怕薛花花眼神不好錯漏了什么,從兩人的名字開始檢查,包括筆畫的伸展收縮,丁點不肯放過,還別說,真讓他們兩找到了問題,陸明文寫的刀,橫折鉤的鉤不明顯,看著有點像橫折,陸紅英的英,最后筆畫是捺,陸紅英寫的有點像點,兩人不死心的繼續(xù)找…… 遺憾的是,其他好像沒有任何問題,也就是說,兩人各錯了一題,還是最高分,米飯和雞蛋該他們吃。 陸德文后悔不已,他的失誤是能避免的,稍微多檢查遍就發(fā)現(xiàn)了,咋就沒看見呢…… 趙彩芝有不小進步,起碼達到薛花花說的過關條件了,薛花花批改完趙彩芝的題,轉頭看向懊惱不已的陸德文和陸建勛,“別泄氣,下次好好考,馬上秋收了,大家別懶惰,為了讓大家有干勁應付秋收和接下來的學習,今晚大家敞開了肚子吃。” 陸德文和陸建勛還沉浸在自己的過失中,四兄妹差距不大啊,他做題再仔細點,答對一道題,就該他吃米飯和雞蛋的…… 抱著后悔的心態(tài),他對薛花花說的敞開了肚子吃并沒多大興趣,尤其看陸紅英陸明文趙彩芝吃雞蛋,心頭更不是滋味。 薛花花分好飯,最后將蒸籠放在桌子中間,還有盆酸菜湯,“明天就秋收了,大家打起精神,咱回到以前學習的狀態(tài),我先學,學了教大家……” 陸德文沒米飯沒雞蛋,只得大口大口吃饃饃,就他而言,饃饃白滋白味的,沒有野菜餅好吃,直到咬下一口咀嚼兩下,頓時整張臉都興奮起來,看陸建勛,和他同樣的驚喜之色,“媽,甜的,是甜的啊……” 不僅甜,還有點酸,像刺泡兒的味道,陸德文高興,張大嘴,手里的饃饃幾下就沒了,薛花花讓他自己拿,想吃多少吃多少,吃撐了也沒關系。 陸明文和陸紅英跟著拿了塊嘗,喜歡得不得了,薛花花讓他們先把碗里的米飯和雞蛋吃了,屬于二人的獎勵,不能留到明天。 薛花花蒸米飯是按照陸德文得飯量來的,滿滿一斗碗,陸明文還好,吃完米飯和雞蛋吃饃饃完全不會吃不下,陸紅英就有點撐了,浪費糧食可恥,她把米飯趕一半給薛花花,好騰肚子吃饃饃,薛花花將米飯給趙彩芝,讓她多吃點。 趙彩芝剛嫁過來胃口很大,慢慢的就不行了,追根究底,還是家里窮趙彩芝舍不得多吃,盡量留給陸德文。 “媽,真的能隨便吃嗎?” 薛花花做的饃饃整整堆了四層,陸德文怕自己一頓吃完明天就沒得吃了,他想問薛花花能不能留點起來明天吃。 知子莫若母,薛花花哪兒會聽不懂陸德文話里的涵義,“先吃吧,還有酸棗,真喜歡過幾天我再做?!?/br> 接下來要忙活好多天,他們要干活又要學習,薛花花總要給他們希望才行,所以做酸棗饃饃的時候她特意把青澀的酸棗留了起來,放進自己房間的壇子邊,過幾天再做。 雖然薛花花這樣說,幾兄妹還是適時收斂了點,最后留下幾個饃饃,不多不少,剛好一人一個,薛花花把饃饃收起來,“剩下的明天中午吃?!?/br> 幾兄妹開心不已,吃過晚飯,薛花花去灶房洗碗,薛花花說了,考試這天家里的活都她做,幾兄弟吃得肚皮鼓鼓的,不想動,算著下一次考試啥時候,可得更努力才行。 第二天,生產(chǎn)隊的人全體出動,掰玉米棒子的掰玉米棒子,撕玉米的撕玉米,搓玉米粒的搓玉米粒,人人都有活兒,分工明確,陸德文分到的是挑籮筐,陸明文和陸建勛負責將社員挑回來的玉米棒子撕開葉曬著,曬干水分搓玉米粒的人才會輕松,兄弟兩沒閑著,邊干活邊考對方題,從語文到數(shù)學,積極得很。 兩人聲音壓得低,而且盡量不和知青房的扎堆,以免暴露自己掃盲的程度,所以身邊的社員還真聽不懂兩人嘀嘀咕咕些什么,大抵明白在掃盲就是了。 二年級的課本比一年級復雜,有古詩,有課文,數(shù)學則有九九乘法表,薛花花將乘法表寫在堂屋的墻壁上,飯后教大家,都認識字,其實用不著她教,陸德文他們會自己看。 乘法和加法不同,加法的話會數(shù)數(shù)就行,乘法只能靠死記硬背,全家又開始了拼命背書的功能,于是保管室外的院壩里,社員們時不時聽到兄弟兩冒出許多數(shù)字,比如2918咯,3515咯,數(shù)字間沒什么聯(lián)系,聽得大家莫名奇妙,而稍微讓大家明白的是,陸德文他們開始背古詩了,陸德文挑著兩籮筐玉米棒子,邊走邊背詩,背著背著有時忘了,蹭蹭蹭的跑去地里問知青,知青告訴他后又接著背。 和孫桂仙嘴里念的鋤禾日當午不同,人家背的是床前明月光,什么什么霜來著,聽說是古代特別有名的詩人寫的,比寫鋤禾日當午的詩人有名多了,薛花花就是薛花花,哪怕學詩都是撿最厲害的學。 薛花花教他們背詩不僅僅是簡單的背詩,還教他們領會其中的意思,會背還要會寫,這時候,先學筆畫的優(yōu)勢就出來了,哪怕再陌生的字,多寫幾遍就能記住個大概,干活的時候再數(shù)著筆畫,寫的時候心里默念一遍,寫出來的字就錯不了多少。 孫桂仙知道陸德文他們學了很厲害的詩后,心里的擔憂總算少了很多,她本來是掰玉米棒子的活,為此專門和人換成撕玉米棒子葉,守著陸明文和陸建勛,偷偷聽他們背詩,可是,讓她憂心的事,陸明文和陸建勛反反復復就背一首詩,還問些不著邊際的問題,壓根沒有學習新詩的打算。 那可不行,陸家人一天五首詩,她在陸家都學會了好多首,陸明文他們進度真的太慢了,提醒陸明文抓緊點唄,人家壓根不著急,說薛花花教什么他們學什么,一切聽薛花花指揮。 孫桂仙又著急了,想著薛花花聊聊進度的事兒,可是天兒不好,時不時來場陣雨,弄得她們手忙腳亂,幾天下來,所有人累得散了架似的,孫桂仙同樣如此,每天累得只想睡覺,連說話的力氣都沒了。 玉米桿高,圍得人熱烘烘的,掰玉米棒子的人累得衣服從早到晚沒有干過,在保管室撕玉米棒子頁的社員同樣如此,人人搬著小板凳在太陽下曬著干活,剛開始幾天還有精神聊天,慢慢的,所有人話都少了,因為白天干完生產(chǎn)隊的活,晚上還要連夜把自留地的玉米棒子掰回來,掰回來曬干后得搓,家家戶戶都是夜以繼日的干活。 如此一來,陸明文和陸建勛的就顯得有些突兀,不像樹上的蟬鳴鳥叫一陣一陣的,兩人是從早說到哪兒,不知哪兒來的那么多口水。 而且兩人說話就說話,手里的速度半點不比別人慢,看著黑了瘦了,精氣神卻十分好,陸建國巡視時,狠狠夸獎兩人年輕有朝氣,豐收是喜事,接下來還得收稻谷,大家得打起精神多跟二人學習。 撕幾天玉米棒子葉下來,好多人手都是腫的,尤其兩個大拇指,嚴重點的指甲都黑了,沒辦法,趁著太陽好,得把玉米粒曬干,否則收稻谷的時候院壩不夠,糧食受潮發(fā)霉就不能吃了。 在整個生產(chǎn)隊團結一心眾志成城秋收的時候,孫家村生產(chǎn)隊發(fā)生了件事,孫永昌挑籮筐的時候暈倒了,傍晚孫永昌媳婦也暈倒在地里,孫成功跟趙武斌干了一架,要把趙武斌和孫寶琴攆出去,孫家亂成一鍋粥,趙武斌要孫隊長定公道呢。 照理說,每個生產(chǎn)隊都在忙,都沒時間到處八卦哪兒發(fā)生了新鮮事,這件事傳不到仁安村生產(chǎn)隊,偏偏仁安村有個擰著勁兒要拿到先進生產(chǎn)隊隊長的陸建國,所謂知己知彼百戰(zhàn)不殆,他趁著有時間就去隔壁生產(chǎn)隊串門,先去人家養(yǎng)豬場看,看完又去保管室外的院壩看人家玉米,完了再問問隊上有沒有什么驚天地泣鬼神的好事喜事發(fā)生,比如誰走親戚救了公社干部啊,誰去山里獵著野豬兔子交公了啊。 要知道每年先進生產(chǎn)隊考察都是考察這些,好在都沒有生產(chǎn)隊發(fā)生這種天降的好事,他心里的把握又大了點,逛到孫家村時,保管室外邊到處在說孫家發(fā)生的事兒,陸建國心思動了動,也不別人,就問孫永昌兩親弟弟咋回事。 以陸建國看人的眼光,他相信,兩人絕對不會騙他。 果不其然,他裝作好奇的問了句,兩人就把近日來孫家的人講得仔仔細細,包括孫永昌一天上了幾次茅廁,喝了幾次水,喝水時什么表情,說得清清楚楚。 至于孫成功和趙武斌打架,沒什么好夸張的,就是孫成功兒子又挨了打,晚上發(fā)燒做噩夢,孫成功兩口子連夜抱孩子去公社醫(yī)院,好不容易孩子的燒退了,兩口子匆匆忙忙回生產(chǎn)隊準備干活,得知爸媽又暈倒了。 陸建國好奇,孫永昌兩口子咋會暈倒?秋收累是累,中暑也是常有的事,不至于暈倒這么嚴重吧? “還能為啥?給累的唄,我早就看趙武斌不順眼,勸他別繼續(xù)掃盲了,清閑的時候就算了,秋收可得干活了,他不聽啊,說趙武斌嘔心泣血幫他們,不能讓趙武斌失望,又干活又學習,睡覺的時間都沒有,不暈倒才怪呢?!?/br> 陸建國冷哼,邊干活邊學習怎么了,薛花花全家都是這么過來的,只能說孫家人經(jīng)不起挫折,孫隊長還敢在公社干部面前挑釁他,真的是不自量力。 想歸想,陸建國沒說,孫家人暈的暈,燒的燒,他再說點什么話就太幸災樂禍了,他繼續(xù)問,“把趙武斌他們攆出來是咋回事?”孫寶琴可是孫成功親妹子呢。 “哼,還不是受夠了唄,你是不知道趙武斌的性格,完全不把我大哥他們當長輩,一個做女婿的,說打手板心就打手板心,我大哥他們,雙手都是腫的,秋收得干活呢,腫著手,掰玉米棒子撕玉米棒子葉的速度就慢了,就有人抱怨,讓隊長少給他們算工分,我大哥是個硬氣的,一輩子沒在干活上落下句閑話,成功也是如此,趙武斌和孫寶琴住孫家,一個人的工分兩個人吃,兩人還挑三揀四的罵,我大哥大嫂暈了,家里的事成功做主,他還不得有仇報仇有冤報冤?” “而且趙武斌仗著自己幫忙掃盲,秋收也不干活,換你你能忍?” 陸建國搖頭,換作他,早把人吊樹上打一頓了,哪兒會由著人在家作威作福,趙武斌令人氣憤,但孫永昌是自己作孽怪不得別人,薛花花說得對,一個巴掌拍不響,兩家都不是什么好人。 聽到場好戲的陸建國神清氣爽回了仁安村,比起孫家村的熱鬧,仁安村太安靜了,悶頭干活是好事,但總覺得少了什么,包括劉云芳的罵聲都沒了,很讓人不習慣啊。 他往保管室一站,扯著嗓子就把孫家村發(fā)生的事兒說了,八卦的魅力果然是無窮的,他剛說完,院壩里面無表情干活的人們表情頓時鮮活起來,喋喋不休的議論著孫家的事。 “趙武斌一看就不是什么好鳥,在城里禍害大把人不夠還敢生產(chǎn)隊禍害人,你說這天天打雷閃電的咋沒將他劈死啊?” “劈死是劃算他了,要我說就該送去公社批。斗。一場,不能便宜了他,孫永昌兩口子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他身上又多兩條人命了?!?/br> “我要是孫成功,非打斷他的腿不可,真以為讀過書就牛逼哄哄上天啊,吃人家的住人家的還敢囂張,我看都是讀書給讀壞的?!?/br> 旁邊的知青們見被連累,忙為讀書辯解,“不能這么說吧,咱讀過書的可沒學過他恩將仇報的道理,我看他是自己學壞的,你們沒聽說他連自己老師都害嗎?” “這種人,就該被批。斗?!标犐系娜诉€是挺嫉惡如仇的,平時大家罵歸罵打歸罵,絕對不像趙武斌黑心腸的害死這么多人,“孫成功最好把他打得不能下床,否則等他好了,估計會想盡辦法害孫家人,太令人恐怖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