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只要你現(xiàn)在問，我就告訴你

    祁染的動作頓了一下, 將手上的布條扎好, 眸色微沉, 淡淡地扔出一句：“我知道了。還有其他的事嗎？”

    “主子，您玩得時間夠長了，心都玩野了?！?/br>
    朧悅還是一副懶洋洋的樣子，語調(diào)平緩, 透著幾分隨意，眸色確實(shí)極為幽深。

    “我自有分寸?！?/br>
    祁染站起身，整理了一下凌亂的裙子，語氣冷淡。

    朧悅勾唇笑了，抬手看了看指尖染的丹蔻，身形一閃竟就消失在原處。

    窗戶被打開了又關(guān)上，祁染知道她是走了, 抬手揉了揉發(fā)痛的眉心，柳國的事情又重新壓了回來。

    那邊的事情還沒有解決, 回去一趟是必然的。只是小祖宗這邊還沒有安定下來，她不可能就扔下就走了。而且……姑母那么寶貝的笛子為什么會在紂國？

    祁染將疑云往心底壓了壓, 轉(zhuǎn)頭看了一圈，發(fā)現(xiàn)房間的東西已經(jīng)被毀壞了大半，桌子椅子砸了一地。她又看了一眼胳膊簡略包扎過的傷口，又覺得有些頭疼了。

    朧悅跟她的時間最長, 也是她身邊武功最高，謀略最深的。姑母一直想推她上帝位，朧悅便是專門給她培養(yǎng)的左右手。也正是因此, 她并不像隨楓和玥玥對自己言聽計從，反而會更多一些忠言逆耳。

    當(dāng)然，下手也是沒輕沒重的。

    洗澡的水早就涼了，祁染伸手抓了一件外袍披在肩上，便準(zhǔn)備出去讓人來換一下水。

    她推門出去，發(fā)現(xiàn)外面居然都沒有人，仔細(xì)分辨了一下氣息，繞到走廊的另一頭，正撞上一雙幽深的眸子。

    “是……是不是吵到你了？”

    祁染的動作一僵，抓抓頭發(fā)，竟是有些心虛的。

    邵儼不知道是在這里站了多久，似乎都要和周圍的環(huán)境融為一體，垂著眸子，也看不清面上的神情。

    “邵儼？”

    祁染心里咯噔一下，伸手去拉他的衣角，想要將他面上的神情看得更仔細(xì)一些。她開始思忖著若是小祖宗詢問，自己是說真話還是假話，說假話應(yīng)該怎么編，說真話又應(yīng)該說多少。

    畢竟小祖宗之前就已經(jīng)在懷疑了，今天的事情又著實(shí)過分，屋里的東西都被打壞了大半。

    她只顧著去觀察邵儼的神情，沒有注意在自己抬起手的時候，外衣滑開，裙擺上的血跡便露了出來。

    “受傷了。”

    邵儼像是被嫣紅的血跡刺醒，抬眼看過來，嗓音沙啞得不成樣子。

    “沒事啦，就不小心劃了一下。”

    祁染沒有想到他開口第一句竟是說了這個，先是一愣，隨后便將受傷的手背到后面，尷尬地笑了笑。

    邵儼緩慢地抬眼看過來，定定看了她半刻，面上毫無表情，也看不出是不是在生氣。

    “嗯……今天的事情，我覺得我可以解釋的?！逼钊驹谛闹幸呀?jīng)將事情捋得毫無破綻，往前走了一步，試探著扯住邵儼的衣角，小聲開口道。

    “去收拾了?！?/br>
    邵儼將唇抿成一條線，動作緩慢地抬手摸了摸祁染的頭發(fā)，扔下一句吩咐，拉著她回了房間。

    他始終什么都沒有問，翻出藥箱，動作小心地給她挽起袖子，仔細(xì)給傷口重新上了藥。

    祁染定定地看著他，微微發(fā)怔。

    “不疼嗎？”

    邵儼看著那道明顯的刀傷，緩慢地抬頭看過去，見祁染呆愣著似乎沒有什么反應(yīng)，心中微酸，嗓音低啞。

    祁染緩慢地眨了兩下眼，眸色才變得生動起來。她瞬間笑開了，扯住邵儼的衣角湊過來，眼睛都笑得彎了起來：“疼啊！疼得不了，要九千歲親親才能好?！?/br>
    她的語調(diào)輕快，像是孩子那般撒嬌。

    邵儼卻始終沒有動作，坐在原處靜靜地看著她。

    祁染眨巴兩下眼，覺得邵儼可能還是在介意之前的事情，便若無其事地坐直了身子。

    “不疼嗎?！?/br>
    邵儼的聲音很輕，眸色幽深如古井。

    祁染聽著他又問了一次，原本想要做出委屈的表情來博同情，可是在對上邵儼專注的眸色后，忽然覺得這樣無趣。

    她慢慢低頭去看胳膊上的傷，抿了抿唇角，將面上做出的神色撤去了，看著甚至有一點(diǎn)點(diǎn)冷淡：“還好吧。自小習(xí)武，這種傷很正常的。”

    祁染回憶了一下，低著頭，又抿唇笑了：“不過……會哭的孩子才有糖吃的?！彼浇堑幕《扔行\淡，不同往日的燦爛，這笑并沒有透到眼底。

    突然，頭上一重，邵儼的手摁在她的發(fā)頂揉了揉。

    “染染，乖。吹一下，不疼了……”他大概仍是適應(yīng)這樣的溫情的，語氣顯得格外僵硬，抿緊了唇，將那種別扭壓回去，低下頭，在祁染包扎好的傷口上輕輕吹了吹。

    明明隔著一層厚厚的包扎布，他呼出的熱氣卻像是真實(shí)地吹到了裸露的皮膚上，蔓延起來的癢像是燎原之火。

    祁染猝然收緊了手指，將胳膊抽了回去，猛地偏過頭不去看他：“嘖，怎么像是哄小孩子?！?/br>
    她話音未落便站起身來，抬手抓了抓頭發(fā)，扔下一句話便要邁步出去：“屋子應(yīng)該收拾得差不多了，我先去沐浴了?！?/br>
    “在這邊的屋子洗吧?！?/br>
    邵儼的視線落在她剛剛包扎好的胳膊上，怎么也放心不下她再出去，一句話脫口而出。

    祁染詫異地回頭看他，眸中都透出驚訝來。

    小祖宗沐浴的屋子是從來不許人進(jìn)的……就臨和、臨平都沒有進(jìn)去過，熱水都不許送到里面，只能放在門口，他自己拎進(jìn)去。

    邵儼意識到自己說了什么，脊背瞬間僵直，眼中劃過懊惱。

    “沒關(guān)系啊，估計也收拾得差不多了?！?/br>
    祁染看出了他的情緒，心中稍稍一軟，抿唇笑著給了一個臺階。

    邵儼抬頭看著她，半晌緩慢地站起身來，聲音微啞：“過來吧。”

    “好。”

    祁染見他都想清楚了，邁步便跟了上去。

    他沐浴的屋子是在臥房的后面，更像是一個封閉的密室，沒有窗戶，只有一道通往的門，平日里還是上了鎖的。

    邵儼取了鑰匙將鎖打開，手摁在那道門上，半天沒有推開，指尖都有些發(fā)顫。

    “我突然想起來，好像把東西忘那邊了。今天就正好過去那邊洗吧?！逼钊就赃吪擦伺玻p手捧了他垂在身側(cè)的手，撒嬌似的靠在他的肩頭，嗓音輕軟。

    邵儼轉(zhuǎn)頭看她，兩人的視線相接，對方眼底的情緒都清晰可見。

    他忽然用力一推，門應(yīng)聲而開。

    潮濕的氣味撲面而來，里面沒有點(diǎn)燈，昏暗著什么都看不清，只有一道窄窄的光從他們腳下掠進(jìn)去。

    那種陰暗潮濕的環(huán)境突然撞到祁染眼前，她還沒有防備，連心口都是一震。

    不見天日的角落，就像是永遠(yuǎn)都不會有光踏足，潮濕得像是埋在地下的腐爛葉子，甚至沒有掙扎的力氣，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消亡。

    祁染猛地轉(zhuǎn)頭去看他，正好撞上邵儼眸中還來不及隱藏的不安、慌亂、不知所措。她重新轉(zhuǎn)頭去看這個被邵儼藏著死死的屋子，胸口細(xì)細(xì)密密涌上來一陣酸疼。

    她閉上眼睛，握緊的手指頹然松開，聲音驟然低了下去，甚至帶了幾分沙?。骸吧蹆?，給你一個機(jī)會。”

    邵儼心中正是躁動不安，聽到祁染的聲音下意識轉(zhuǎn)頭看她，那雙幽深的眸子甚至隱隱透出茫然來。

    “你現(xiàn)在問我……我是誰。我就原原本本地告訴你?！逼钊緵]有回頭，就定定地看著那件潮濕的屋子，語調(diào)平緩聽不出是什么情緒。

    邵儼愣在原處，怔怔地看了她半晌，唇瓣動了動，將語調(diào)放得平緩，掩藏下聲音中的無措：“我是不是……是不是給你壓力了?！?/br>
    祁染輕笑了一聲，側(cè)過身靠著墻，伸手扯住邵儼的衣襟，強(qiáng)迫他低下頭來：“你是傻子嗎？我說……你一直在猜測的事情，只要你現(xiàn)在問，我就告訴你真相?！?/br>
    她勾唇笑了，眉頭微挑，語氣似是隨意的。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這一刻她對邵儼是撤了所有防備的。

    邵儼順了她的力氣，彎腰靠近，兩人的呼吸交織在一起，因為靠得很近，甚至能看到對方睫毛顫動的弧度。

    忽然，邵儼抿唇笑了，眉眼間都能看到放松的笑，他順勢抬手將祁染抱住，低頭在他的發(fā)頂蹭了蹭，動作放得無比輕柔。

    祁染被抱得一愣，閉上眼睛，將愈發(fā)柔軟的心藏起來，攥著邵儼的衣角，聲音悶悶的：“傻子，你會后悔的……你總有一天會后悔，今天沒有問我。”

    “可是……我覺得，你會后悔對我坦誠?！鄙蹆暗吐曅α耍瑢牙锏男∪吮У酶o，嗅了嗅她發(fā)間的香氣，隱隱帶了輕松的笑意。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著兩人離得太近，邵儼說話的聲音像是從她的心尖擦過去，帶起一陣無法抑制的酥麻。

    “嘖……”祁染伸手抱住他的腰腹，埋進(jìn)他的懷里，做出滿不在乎的語氣，“那是我的事情?！?/br>
    “嗯，我知道?！?/br>
    邵儼反手揉了揉她的長發(fā)，聲音不自覺地放軟，夾帶著淺淺的笑意。

    第69章 風(fēng)起云涌

    祁染縮在他懷里待了半刻, 重新硬了心腸, 才從他的懷里退出來, 仰頭看他，伸手在他的胸口點(diǎn)了幾下：“你錯過了最好機(jī)會。你現(xiàn)在就是再問，我也不會……”

    她對上邵儼的視線，聲音便是一頓, 隱隱有些僵硬地改口道：“我不會都告訴你的?！?/br>
    “你如果覺得這樣更自在一些……我沒有一定要知道的。 ”邵儼的唇瓣輕抿，將她圈回懷里，微啞的嗓音語氣像是隨意。

    那道門開了很久，那種潮濕陰暗的味道似乎慢慢開始消散。

    祁染重新準(zhǔn)備了沐浴換洗的衣物，有小太監(jiān)將她日常用的浴桶抬到了房間的門口。她便準(zhǔn)備去把木桶抗進(jìn)小屋子里，但是邵儼的動作更快幾分。

    “誒！你是不是忘了我會武的事情？”

    祁染愣了一下，忙伸手摁住捅邊, 揚(yáng)眉笑著眸中帶了小小的得意。

    “我知道?！?/br>
    邵儼停下動作抬頭看她，搖了搖頭, 說著話伸手將提著木桶兩側(cè)的把手把桶抗了起來。

    這個浴桶大概有半人高，成人張開雙臂只能抱到一半。

    邵儼抿緊了唇, 因為太過吃力指節(jié)都有些發(fā)白，臉上都漲得有些紅。但是他腳下的步子不顯凌亂，而是一步一步極為穩(wěn)妥。

    祁染被他說得愣了一下，看著他明顯吃力的動作?！斑青辍币宦? 她聽到心底有什么東西裂開一條縫。

    “你真的很討厭啊?！?/br>